重生女帝纪 第八十九章

作者 : 微云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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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间者的被捕与死亡,原本气氛紧张的壶关县,也渐渐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这天一大早,城南的一家粮庄便开了店门,不消片刻,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身着簇新的细麻衣,头裹皂色纶巾,面貌普通,气派却做得非常足的青年走了出来。

在这种世道,粮食就是金子,更是性命的保障。能开粮仓的人,无一不拥有雄厚的背景,以及强硬的后台,与对方交好,总不会错。所以,这人一路走过去,遇上的人,普遍会以极为和气的态度,很是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这个年轻的粮庄掌柜,显然极不会做人,只见他遇上店面稍微大一些,财力雄厚一点的店铺掌柜与自己打招呼,就轻轻颌首,权作回礼,遇上别人则一概高高地抬起下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是以待他走后,便有碰了冷钉子,亦或是看不得他那副德行的人咒骂开了:“不过是得了十万八千里远的亲戚得势,开了个小小的粮庄,眼中就瞧不见咱们这些人了……什么玩意”

“你……这话你也敢乱说,若是传出去……可是不要性命了?”

听见旁人的劝告,第一个咒骂粮庄掌柜的人那原本只有三分的火气,生生变成七分,就差没大声嚷嚷道:“说几句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劳动衙役,将咱们关到大牢里去不成?”

“关到大牢?怎地没这本事?你知他亲戚是谁?说出来吓死你这江老板不是别人,恰是咱们县太爷的小舅子”

说得人神秘兮兮,听得人惊出一身冷汗,却不知有个靠在墙角的人无声冷笑,随即侧过头来,望向跟在自己身侧的族兄,带了一点不满地说:“县太爷的小舅子啊听起来,可真是威风极了。”

听见百姓的谈论时,许利就在心中暗道,寻思怎么将这个话题给彻底圆过去。

凭能力当官的,都有几分机智,待许磐发话,许利已是苦着一张脸,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下官妻子的三个兄弟,都是在府君那儿挂过号,无人随下官一道来壶关,这个人……也不知是隔了几道茬的便宜亲戚……”

许磐虽无太深沉的心思,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对象,若不是碍着许利的态度,他也不会将粮庄掌柜江器放到最后一个,非要等事件在外人看起来平息下来,对方的戒备心也松懈一些之后,再动手抓人。所以听见许利这样说,他嗤笑一声,方漫不经心道:“拐了七八十道弯的便宜亲戚,你们也敢随便用?若对方真要下手,在节礼中弄点毒药,你还有什么命在?”

他的话虽一点委婉的意思也无,说得非常不留情面,但许利却没半分恼怒。

毕竟,想起许磐说得那一幕,哪怕是许利,也心有余悸。

这个时代的人,一旦发达,率先想到得就是购置土地。在他们看来,购置土地就是加固基业,这是足以传给子子孙孙,哪怕九泉之下去见了列祖列宗,也十分有光彩的一件事,许利也不例外。

他做了这么多年壶关县的县令,名下田产庄园都增添了不少,粮食也堆得多到自家根本吃不完,少不得分出一小部分,弄个粮庄,盘活手中的钱财。偏生他与妻子江氏的兄弟,都是游手好闲,好逸恶劳,脸皮还一个赛一个厚,上不了什么台面的货色,如果让他们管了自家的田庄与铺子,纵然产出一年比一年高,收成也只会一年比一年少。

以一个小家庭来算,许利的家底显然颇为丰厚,指缝中漏出些许,也足以养活自己与妻子的几个兄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冤大头,会慷慨地将钱财白送,养得兄弟的心越来越大。正当两夫妻苦恼的时候,一个老迈的妇人带着自己年轻的儿子投奔江氏,声称是江氏嫁到常山郡的十一姑母,丈夫死了,族人欺他们孤儿寡母,先是侵占田产,随即又打算给儿子罗器安排不好的婚事,罗器奋起反抗,反倒被族中长辈以“无礼犯上”等多项罪名扣在头上,逐出了宗族,前程断了不说,连个容身之处也没了。好在被江家拒之门外的时候,好些亲人生出恻隐之心,纷纷指出自家混得最好的一个姑娘已成了官太太,让他们来投奔江氏。江氏见倍受打击的罗器,哦不,应该是江器性格虽古怪,理财却是一把好手,便让他当了自家粮庄的掌柜。

听完许利的解释,许磐沉吟半晌,才问:“你的妻子,连自己的姑母都不认识?”

许利闻言,原本假装的苦笑,这次变成了真的:“都尉家中人丁稀少,自不清楚,越是弱小的家族,就越是要全族抱成团。说是姑母,实际往上追溯了三辈,不论亲缘的远近亲疏,排序完全按照辈分来排。这样的亲戚,一年能见到两三次就不错了,看见眉眼相似,又听得对方能说出自家父母的几件往事,就觉得八成不会差,谁能想到……”说到这里,他已是连连摇头,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这么容易混进去……”许磐微微皱眉,不无忧心地说,“如此一来,谁还能够信任?”

他自言自语,倒不觉得有什么,却将许利吓得满身冷汗,生怕许磐说他御下不严,禀告许泽,让壶关太守的位置换人做。好在许磐也就是说一说,没动这方面的心思,只是打定了主意,务必要将江器活捉。

与此同时,壶关军营。

许徽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问刚刚从牢房出来的阿元:“江器之母江氏,还是坚持自己那套的说辞么?”

“回女郎,她仍旧没改变自己的说法。”阿元恭敬万分道,“她的儿子被族人痛打之后,伤势太重,一个晚上都没熬过。她哀痛欲绝,本想与儿子一道离去,却遇见了如今的江器前来借宿,自称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感受到江氏的慈母情怀,欲认她为母,代罗器承欢膝下。”

许徽闻言,便勾起一丝讥讽的神色,无比冷淡地说:“儿子才刚死,就来了一个能干又孝顺的干儿子,她也没觉得奇怪?”

她这句话问得太过尖锐,也太过诛心,从阿元到阿肆,没一个敢接下她这句话的。

好在许徽也不要她们的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听说江氏没读过书,没察觉到其中异常,倒也不奇怪,纵然察觉了……”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轻轻的,却极尽悲哀的笑容,好半天没说话。

哪怕江氏隐隐猜到什么不对,知道便宜儿子利用自己的身份,打算做什么事,甚至与亲生儿子的死亡有关,那又如何?死者已逝,生者还是要活下去的,不是么?

许徽在思考的时候,侍女们向来是不插嘴的,直到见她再一次端起了茶杯,阿元才上前一步,轻声问:“女郎,是否要再次讯问……”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省点精力对付江器吧”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就全力对付谁,这是许徽的原则,可没兴趣一再戳一个青年丧夫,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就因为她的身份,儿子就牺牲在旁人阴谋下的可怜母亲的伤疤。所以,许徽沉吟片刻,对阿元吩咐道,“待江器交代了他的主家是谁之后,你去知会江氏一声,让她切莫丧失求生之欲,好好活着。我会分几亩天地,并择一品行不错的孤儿过继给她,让她与她儿子百年之后,不至于少了一碗饭,也一定让她活着,好好地看着,害她儿子的人,最后落得多么惨。”

这个命令,与许徽平日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是以阿元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女郎,难道不要……”

许徽知阿元的意思,便轻轻摇了摇头,正色道:“对咱们起了坏心思的人,自然要毫不留情地一一歼灭,可对因咱们而受难,又翻不起什么波浪的可怜人,还是莫要做得这么绝。若是祖父知道,也必会赞同我的想法。”

他们要争天下不假,却不能为争天下,彻底磨灭了人性。战场上消灭敌人,政治中斗倒敌人,下手必须狠辣,因为这本就是不进则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事情,可对平民……若为了大业,丧失了基本的人性,想得天下,也不大可能。

“心怀敬畏与悲悯,方能长久。”想到这里,许徽略带感慨地说,“哪怕与未来的杀孽一比,小小的善举不过杯水车薪,也聊胜于无。”

若换个人在这里,必会觉得许徽终究是个女人,心肠还是有些软,不够杀伐果断,可阿元等人素来以许徽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听见许徽这样说,便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连忙应下并去做,唯有阿双顿了顿,似是挣扎了片刻,才:“女郎,您说,江器他……到底是哪家的人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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