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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党许氏的军队进攻祁县时,上党许氏的使者,也分别到了临近祁县的大陵县与界休县。
这两位使者都带了许泽的亲笔信,在信上,许泽对两县的县令许诺,只要在这场交战中,两位县令想方设法阻拦驻扎的州郡兵片刻,亦或是助他们联系上驻扎在一旁的校尉,许泽就有厚礼相赠。同样,他在信中也隐晦地提出,若是对方帮了这个忙,倘若许氏得了太原,也不会动摇两人的职位,说不定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祁县临近四县之中,邬县与阳邑两县的县令以及驻扎的将领,都是窦开的亲戚,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许泽答应战胜之后,还让出太原郡守的位置,让这些人坐,并且签下保证书,否则还真喂不饱他们那贪婪的胃口。
许泽有心将太原郡纳入自己旗下,自然不加考虑如此过分的条件,也就干脆不派人去这两个县,省得自找罪受,还让人羞辱。但大陵与界休的县令,都不是窦开的亲戚,而是如孙结这般,与窦开有些情分,却碍于对方阴翳多疑的性子,说是憋屈加战战兢兢,看人脸色地活着的存在。说他们是墙头草,倒也不至于,但窦开多年的举止,说这些人心中憋着一口郁气也不为过。如此一来,就给了许泽机会。
多年来累积的人望,让许泽的可信度非常高,是以得到他的手书之后,两位县令都权衡着利弊,想着要不要搞点小动作,兑现许泽信中说的内容,完全没想过许泽会毁诺这一可能,与他们对窦开的提心吊胆,唯恐犯了对方的忌讳,死得不明不白相比,倒是完全不同。
祁县的百姓焦急不安地等待外援,却不知太原郡为数不多的骑兵,悉数掌握在他们的府君手里,仓促调动的州郡兵,只有步卒,没有骑兵。
对方忌惮上党许氏的骑兵,自然不敢公然救援,而是打着抄了粮道,围魏救赵的主意。偏生许徽也早就做好了围城打援的准备,命人守好粮道与九云山道,上党那边则在源源不断地派兵过来,稳固“后方”。
后援无力,强敌在前,祁县的状态,从一开始就不大好。
上党许氏这边攻城器械充足,又连番大胜,许徽带领的部队希望领更大的功劳,许磐与许亨带过来的人也不甘示弱,越发狠戾,导致战事一开始,就很有些一面倒的意思。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祁县西城门的守将已经求援了两次,正在派第三波去求支援的信差,只说城墙几处坍塌的迹象了。
孙结听闻,心都凉了:“咱们祁县的城墙,不知加固扩建了多少次,怎会不坚固至此?”
信差也是个小吏,到底没那么畏惧孙结,又焦头烂额得可以,闻言那脸就像抹了苦瓜汁一样:“城墙坚固不假,也禁不住上党那般子混蛋专门操控投石机,往同一个地方砸……咱们想抢着修复,他们的骑兵就冲了过来一群乱射……大人说,这群家伙可能是想等咱们的木头与油耗费得差不多,再来攀登城墙……”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骑兵,倘若有一支机动性强的骑兵做牵制,也不至于搞得这般狼狈。但窦开这种上峰,会允许手下谁掌控骑兵?哪怕是许泽,也不会让骑兵的指挥权落到别人的手里啊
孙结口中应着会派人支援,待信差一走,便低声问伴当:“那些人……如何了?”
伴当心领神会,也压低了声音:“张家与沈家的两位郎主尚能稳得住,史、柳、李、叶、严这些家的郎主,已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做都坐不住啦”
听得这个消息,孙结非但不怒,心中还大为安定,对伴当比了比手势,说:“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伴当连连称是,领命而去,孙结长叹一声,不知心中何等滋味。
他也听说了涅县县令关松守城二十余天,被众人称道的光辉事迹,内心不是不羡慕,可关松面对的难题,哪有他遭遇得一半苛刻?关松早知敌人会入侵,做好了准备,收集齐了滚石檑木和菜油,他呢?滚石没有,檑木不全,征集大户人家的,就如同割了他们的肉;征集百姓的吧,又着实收不到多少。
关松敢得罪涅县大户,一是对方在官府中没什么底气,二是许徽授权,允许他这样乱来,事后还帮他收拾残局,将这些大户人家一起发落了,端得是干脆利落,可自己呢?窦家的人本来就多,还一个个盯着官位,觉得全郡就是他们的私产,能够任意瓜分利益,外人占着这个位置,实在碍死了他们的眼,动辄不阴不阳,冷嘲热讽,卯足了劲将他们这些外姓人给拖下来。哪怕他这种窦开的老朋友,又是儿女亲家,也得日日提防对方的采集,省得卷入他们家那一摊子乌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孙结一一列数他与关松境遇的不同,算来算去,将原因悉数归咎到了窦开身上,心道若他与许泽一般性格行事,自己定不会做这等背信弃义,无耻无道的小人。
如此想着,孙结的心中便好受多了,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自己背叛老友,乃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是顺应大势的英明决定。他甚至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与不安,小声地哼起了曲子不说,还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县外各人,心思不一而足,县外则是战火沸腾。云梯,冲车这些攻城器械,被许磐悉数搬来。
驱赶百姓,作为前驱,乃是这个时代战将一贯的做派,许磐自不会心慈手软多少。好在许徽一再劝解,说是抵抗的坞堡中百姓再驱赶,直接投降的就别动,从而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才没让他将周围的百姓全部抓起来给驱赶了。
饶是诸多百姓望风而降,真正抵抗被捕者十不存一,汇合起来也有近千之数。这些人顶着滚石檑木,恰恰给后头的兵士提供了契机,但饶是如此,在滚油,火箭的攻击下,许多上党的兵士也纷纷从云梯、冲车与城头掉落,有些尚能哀嚎,“噗通”一声冲入护城河之中,有些直接性命无存,连哼哼一声也不能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祁县守卫方渐渐支撑不住,但上党许氏这边的人员,也折损了好些。至少攀城墙的,能够幸存下一般就不错了,哪怕豪勇者勉强上去,也无法长时间占据城头,很快就被杀或者被推了下来。
许磐一改平日的鲁莽之态,面沉似水,哪怕牺牲人数一再上升,也无丝毫动容之色。
他心中清楚,祁县的那群大户,根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就义之人,更何况许徽早就对他说了,孙结有投诚的意思,只是碍于“名声”,不好明着表现出来而已。
对他们来说,只要拖够一定的时间,三天,或者五天,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祁县。在此之前,只需要做出不惜一切代价,对祁县势在必得的意思,再狙击所有援军,让这些观望的大户们绝望,鲜廉寡耻的背叛之事,对方自会代劳。
在胜利面前,牺牲区区千百流民征调来的兵士,完全没有任何压力,更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将军……似是不悦?”见许徽才看了两日攻城,就不再去督战,苏灿想了想,还是问,“可是有什么心事?”
许徽轻轻摇头,淡淡道:“无。”
见她不愿说,苏灿也就不再问,只是仿若自言自语地说:“战场素来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是多点的牺牲能换来胜利,身为将帅,自当毫不犹豫。”
“我非为此事难过,只是……”许徽闭了闭眼,半晌才道,“哪怕苏先生才比留侯,亦无法解我心中之难。”
苏灿一听,便明白她到底为何事难过——她为统帅之时,纵底下人不敢说什么,全军隐隐的焦虑不安,许徽却是能看出来得。偏生许磐与许亨带人一来,仗还没胜一场,全军上下就气势如虹……哪怕这中间也有她先前打了胜仗的功劳,但众人心中大石落下,原因在许磐与许亨性别为男的事,却让许徽心寒。
纵一直以来,都是接受这般待遇,哪怕认同她的人,心中也隐隐排斥,却从未有这次一般深刻。
许徽毫不怀疑,若是两军对垒,实力相若,光她的性别,就足以让她率领的军队略显弱势。
“世人如何看待,与自身何妨?”苏灿轻摇羽扇,不咸不淡道,“膏粱之姓的嫡系子弟,纵蠢笨如猪,品貌不堪,抑或身为痴儿,也能身居高位,旁人除却私下言论,又能耐对方何?”
许徽也不过一时心冷,多年压抑得情绪爆发,才有些钻了牛角尖,听得苏灿此言,便郑重地对苏灿行了一礼,无比诚挚道:“多谢先生教诲,徽感激不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