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的书信本就是靠着乡邻捎带才行,如今在这边陲小城,距离京城是千里之遥哪有人往这边来往,家书自是更不易得的,所以此时的家书真是抵得上万金。二丫忙跑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些信连声问道:“是不是家里来的书信?”
王桐喜笑着点点头,把其中一封书信递给二丫,就快步走到书房说道:“老爷,家里来书信了”
李县令听了大喜道:“快拿来”又看到女儿手里拿着信正一边看一边走来,便也不顾着平时的形象就挤到女儿身边去看,一边还说道:“我们这才来了几个月,书信就到了。”又看到王桐手中还有书信便要伸手去拿,却不想王桐避了开来说道:“这是孙师爷的”
孙师爷此时也正看书房内,听了惊喜道:“我家也有书信来?”一边忙接了过信就打开看,一看真是自家儿子写的,便也不客套直接回房细品去了。
李县令看信笺不只一页便要女儿将后面的匀给他看,二丫随手模出最下面的那一页递给父亲,然后二人又交换着看。信中啰里啰嗦地嘱咐李县令父女二人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凡事不要委屈了自己等等,又说了些那边的一些生活琐事,什么收了多少粮又种了什么庄稼,以及大丫的婚事都准备的极妥当等等。不过也看出家里写这些信时,那些庄户汉子们还没到家,因此在信里也讲道老太太故土难离又恐年岁大了在路上怕出个好歹,便决定不来尉县,在家也好照看大丫,顺便给二丫相看着夫婿,如此便可能只有李夫人母子二人来此。
倒是此时王桐看信看得合不拢嘴,信中虽也是照旧说些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当差之类的话,却是在最后说了一个喜讯:他们走后一个多月才发现王桐的娘子已是怀孕两个月。二丫在心中暗道侥幸:幸亏当时没让王桐娘子跟着赶路。她虽没生过孩子却也知道这最初几个月最是要紧,太过劳累颠簸对胎儿不利。
孙师爷也满脸喜色地走过来,说是家中一切都好,又对着王桐贺喜他明年春天就能添个大胖小子。二丫虽明知来年王桐要添个女儿,却仍是向前去恭贺王大哥明年将要喜得贵子。
倒是李县令问起这书信是何人所捎来的,王桐忙道:“是泽州城中一家姓陈的商户,曾在京城做着生意,恰好回乡过年路经柳州。他的一个友人与王家舅老爷相识,知道大人在此做官便顺道捎了这书信。因刚回来有些忙乱不好亲自前来,便让家人送来,说是年后三四月份起程,到时若是有什么要稍的,直接过去找他即可。”
李县令听了很是高兴,忙命王桐好好打赏那送信的家人,又叮嘱一定要留好地址,明年好让他再捎书信回去。二丫便知道父亲是欢喜过了头,这些事情王大哥自是已打点妥当后才进来内衙的,一时又想着过了年去给刘夫人拜年时,倒是也该去到那家看看,亲自道个谢,若是他们是常走这路的,说不定可以让母亲她们跟着一起过来。
二丫见到家人书信心中高兴,拿着信是读了又读,还要把信拿回房放在枕头下。又想到现在过年的各种事项也已是置办得差不多了,自家虽不能全家聚在一起,然小梅家就在临城的小村庄里,她年岁小也出不了多少力,厨娘和粗使的再加上书琴,倒也没她什么事,不如放她回家去过年。
二丫便把想法告诉父亲,李县令自是同意。小梅开心得不得了,咕咚一声给李县令父女两个磕了头,幸亏冬天穿得厚实,磕完头小梅就兴冲冲地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一会工夫小梅就挎着个小包到二丫房中辞别。许是知道在家也住不几天,小梅带的东西倒是不多。谁知此时小梅脸上略有些难为地开口向二丫借个大点的包袱,看到二丫好奇的样子便开口解释道:弟妹从小就没怎么吃过白面馒头,一年到头是吃的都是杂粮掺野菜的团子,这次她准备回去时在路上买上一大包袱的白馒头,现在天冷也放得住。
二丫知道穷人的生活,也知道小梅家虽说是因长辈生病家中实在艰难才卖的小梅,但她们家实是底子就薄,地少孩子又多,生活很是艰辛。因这是个感伤的话题,而二丫刚得了家书心中正幸福,便不想小梅心生凄凄,就笑着引开话道:“那得多大的包袱啊,你那一百多个钱可是买不少呢!”
二丫说得一百个钱是指刘夫人赏给小梅的那一串钱。当时小梅因秀儿说奴婢不能有私财,否则拿住就要被责罚的,所以当夜趁二丫休息时,便拿出来上交。二丫自是不会贪了别人打赏给奴婢的钱财,便讲给小梅说只要不是藏匿主人家的钱财,这些打赏的什么可以做个零花自个攒着的。又说只是小梅侍候的好,每月还可给小梅十文钱的月钱,然后回来后就真得放给了小梅十文钱的月钱。小梅只觉得自己是掉到福窝里了,以后更是尽心服侍二丫。
小梅此时笑道:“也不是全买成馒头的,只买那十几文钱的就行,也能得二三十个呢”
此时王桐已时收拾车也走了过来。原来他自从知道自己媳妇有了身孕,便时不时发个呆,然后冷不丁地扑哧笑出来,往往就把别人吓一跳,把大家腻歪得不行,便要打开他出去做点事,也好耳根清静。王桐也觉得心中实在快活得无法表达,只是在家又不能尽情地释放,不如出去好好松快一下,便自告奋勇送小梅家去。
此时他听到小梅说什么买些白面馒头,便道:“倒不如直接买些米面更实惠些”
小梅一想,现在白面应是三十文钱一斗,本来她就攒了一百一十文钱,刚才二丫又给了她二十文,说是过年那天她不在这儿,就当是提前给她的红包,如此买上一斗白面,也给家人改善一下生活。
临走时,李县令怜惜她年幼侍候女儿又尽心,便又让王桐给她稍回去一块重约二斤的猪肉和几尺做冬衣剩下的布头,小梅感动得直流眼泪,一想到大过年的掉泪不好,便忙使劲擦了眼睛,直把个眼睛擦得通红。
临过年那几日天便格外的晴好,前几日下的雪就化了不少,幸亏家里铺了青石子的甬道,否则道路泥泞地下不了脚。二丫便想要是只下雪不化雪该多好,白茫茫的一片看着也显得干净。不想二十九那天下午天空便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天未黑,地上的白雪就能没到人的膝盖,二丫便有些兴奋。吃了饭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有些后悔不该在那天一高兴就让小梅回家的,现在就自己一个人也没个说话的人儿,不过又一想小梅能回家团聚过年又觉得有些值得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头,听到有轻轻开门的声音。二丫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就听到那人轻轻关上门,然后就听到有从内院向外院走去的踩在雪地里的沙沙的脚步声。二丫想许是父亲也不睡着去了书房吧。二丫喜欢下雪天,也有父亲影响的一面。父亲喜欢下雪,每到下雪日,就抱着还是小孩子的二丫,去院中玩雪,当然作为文人自是少不得赏雪吟诗,估计今夜父亲也是兴致大发,又去前院书房写诗去了。二丫虽看不懂那些个诗啊赋啊的,不过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去陪陪父亲。
二丫也不点灯,模索着穿上衣服,头发也不好好挽着,只用斗篷上的帽子兜着,收拾好便悄然打开门。现在雪已经停了,满眼的雪白倒映得这黑夜宛如白昼一般,也不用打灯笼,二丫反手紧抓着斗篷小心地向前院走去。
果然,刚到前院便看到书房亮着灯,二丫便起了要吓一下父亲的念头,于是沿着走廊悄悄猫着腰前行着。这时却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二丫以为是父亲走出来了,忙躲在廊子旁的一根柱子后。却见一个人提出个食盒正从厨房走来,二丫定睛一看心道:原来是她
原来这来人不是别个,正是书琴。只见她正手提着一个食盒,放轻脚步来到书房,敲了敲门柔声说道:“老爷,书琴看您在此看书,便做了些热茶点心给您送来。”
不多时就听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书琴便提着食盒闪身进到书房内。二丫早在父亲开门时借着雪光和灯光观察到,那书琴虽仍是平时打扮,然头发却有些疏松,额前几缕头发未全收起,便更显得她那本就俊俏的脸有一种妖娆慵懒之美。二丫想到此不由怒火中烧,自从书琴来了后便只是自己身边服侍,并不往刻意往父亲那里用心,自己已是对她放了心,才让小梅回家过年的,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她也是个正经人,怎么竟也会做些等下溅事?
二丫如此想着,便直起腰不再隐匿行踪,大踏步走向书房便用力敲起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