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尽情纵欲后,华初晴累得小睡片刻,然后再也睡不着,连呼吸也不敢用力,因为她此时正枕靠在男人暖得不可思议的怀抱当中。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由破旧木屋的一角柔柔的洒在男人英俊的面容上,她抬起眼眸,静静的将他的模样烙印心头,胸臆间滚沸着五味杂陈的滋味。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把身子给了这样一个男人……思及昨晚发生的一切,强烈的羞愤重新袭上心头,心中一阵酸楚,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滚。
与师姊相依为命多年,她从未做过嫁人的打算,早已决定在山中过着采药、研药的简单日子。
直到救了他,甚至莫名其妙的把身子给了此时正抱着她的男人,她才意识到因为一时的激情,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有的单纯日子。
他真的会要她吗?会为她的清白负责吗?
若他真的要她,她是不是要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回到属于他的地方,留在他身边呢?
一个个想法塞进脑中,搅和在一块,成了一团无法作用的混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忽地,一双透着热气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用彷佛耳语的声音询问,“天亮了,是吗?你是不是醒了?”
华初晴吓了一跳,不由自在的应道:“天已经亮了。”
嘴角微扬,他抚着如玉一般滑腻的女敕颊,许久才缓缓的开口,“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他的体力渐渐恢复后,原本死白的薄唇透着诱人的粉色,盯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她想起他有力的唇瓣落在身上的感觉,脸颊微微发烫,再思及他犹如承诺的字句,她感觉鼻头微酸,眼眶泛热。
姑且不论是不是要跟他离开的决定,她不确定的问:“你的意思是……会娶我?”
她小心翼翼的不确定语气激起了霁拓凌心里的柔软,虽然强势的夺走了她的清白,却也因为如此让他更加确定自己要她。
他想要她时时刻刻能陪在身边,想要尽情的宠爱她,回报她的救命之恩。
况且这次之后,也许她的肚子里已怀有他的龙种,他绝对不允许霁氏子孙流落在外,因此他要将真实身分告诉她,并带她回宫。
“当然,你救了朕的命,朕会带你回宫,封你为妃,给你拥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华初晴登时瞠目结舌,望着眼前器宇轩昂的男子,明了自己有多离谱。这些日子有时会听到他将“朕”挂在嘴边,她竟然会误以为他姓“郑”?!
而他的确和她说过,他不姓郑,姓霁……霁……霁是当今皇上之姓,莫怪他身上流露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而夺走她清白之身的……竟是当今圣上!发现她沉默不语,霁拓凌嘴角一弯,笑问:“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朕是当今皇上吧?”
可惜他的眼睛尚未恢复,否则还真想瞧瞧她惊讶的神情。
华初晴的脸庞微微窘红,心里的混乱被此时的震惊取代,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日她只是秉持着医者仁心救助落难的他,没想到他的身分竟是如此尊贵,神圣不可侵犯……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皱起眉头,严肃的问:“你听到朕说的话了吗?”
她心一促,不知所措,慌乱的回道:“我……民……民女……”
不喜欢她一向柔和的语气多了对他的敬惧,他伸出手指,轻压她的唇,“在这里,你毋需顾及君臣之礼,朕仅是你的病人与男人。”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加上这些时日她对他的无私奉献,她已在他心中占有特殊的一席之地。
华初晴听了,一颗心暖烫着。
在她心思恍惚之际,霁拓凌将一块玉佩递向她,“你帮朕把这个拿到惠隽王府,交给六王爷,让他带人到山上寻朕。”
玉佩是他们兄弟相继出生后,父皇命工匠特制的,以和阗美玉雕成代表富贵吉祥的纹饰,玉心皆刻有每个人名字中的一个字。
他相信老六看到他的贴身玉佩,绝对会上山寻他,将他带回宫中。
华初晴拉回心思,看着他原本挂在腰前的玉佩,忐忑的问:“六王爷可信吗?看到玉佩,他就会见我吗?”
她不会忘记霁拓凌是遇袭才蒙难,这件事在他心中造成莫大的伤害,她绝不允许他因为误信对方而再度陷入危境;再者,她只是一个平民小老百姓,到王爷府,真的有办法见到高高在上的尊贵王爷吗?
她的担心让霁拓凌感到欢欣,打从救他之后,她就一心一意的关切着他,他喜欢被她如此重视的感觉。
“老六是朕继位后仍与朕交好的兄弟,可信。若守门的护卫不让你见六王爷,你把朕身上的银票兑换成碎银、铜板,赏给护卫,要他替你传话,说你手上有五爷的拓字玉便可。”
他记得她对他说过,为了帮他净身、换衣、上药,她将他身上的银票压在榻下,如今派上用场。“我知道了。”
听到他思量周全的安排,华初晴心里却有些低落、黯然。
他的身分是如此尊贵,她怎么匹配得上他?就算他愿意,她也没有可以入宫为妃的自信啊!
待他的人将他接回宫后,自此天涯一方,他们还有见面的可能吗?
她竟自私的奢望着,他别回宫,可以永远与她留在山中的木屋,简单的过一辈子……
再次感觉她的沉默,霁拓凌问:“怎么不说话?”
回过神来,她强打起精神,“没事。”
霁拓凌身为天子,后宫已立妃立嫔,纵使不曾深涉宫闱的斗争,对于女子的心思却十分了解。
“君无戏言,朕回宫后,一定会派人来接你。”他再次握住她的手,强调的说。
华初晴挣开他的手,勉强笑说:“我明白,你让我起身下榻,我得再为你煎一帖药。”
他体内的毒已清,目前喝的是强身健体,对他身体有益无害的药汁,其中不乏珍贵药材。
突然,他抱住她的腰,让她密密贴在自己的怀里。“不急,让朕再抱着你睡一会儿。”
“皇上,国家不可一日无君,朝政不可废,你已经留在这里太久了,不该再延宕回宫的时间。”即便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她却只能违背自己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
一夜风流的当口,霁拓凌的确属于她,但是回到现实,他不是她的,是全天下百姓的……
而她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入宫当他的妃子。
光是思及这一点,便足以让她陷入两难,难以做出抉择。
听她说出如此识大体的话,霁拓凌心里对她的喜爱又添了一分。
姑且不论她将来入宫后是否会因为卷入妃嫔间的宫闱之斗而有所改变,此时,她深得他心。
“把你的名字告诉朕,让朕记着。”
之前伤重,他整个人胡里胡涂,根本无暇问她的名字?痊愈后不久,他被心头对她没来由的渴望搅得一团乱,也没想到要问她的芳名;直到这一刻才想起,他不禁觉得好笑。
敛容沉思了片刻,华初晴缓缓的说:“皇上,待我好好考虑后再告诉你,好吗?”
他浓眉微蹙,神情威严:“考虑?为何?”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开口:“我自小在药泉坳长大,过的是与药草为伍的平实生活,虽然感念皇上愿为昨夜负责,心里着实开心,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适应宫中生活……”
她的回答让霁拓凌感到讶异,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有女子知道他的身分后却拒绝他的。
“没有人生来就能适应宫中生活。宫中妃嫔并非全是金枝玉叶,也有选自民间佳丽,或许刚开始无法适应,但是依个人韧性,便会衍生一套生存之道。朕相信,你亦是如此。”
说到底,他是霸道的,不允许她拒绝。
“话虽如此,但皇上也许不知道,曾经有大夫想将长在山中崖壁岩缝间的珍奇药草移至山下培植,即便费心拟出相同环境,最终药草还是会枯萎……有些事,天地间自有规律,强求不得。”
霁拓凌笑了,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思想独特的女子。“不与朕回宫,你甘愿就这么将清白赔给朕?”
脸微微泛红,华初晴在与他的对谈中,听从了心的声音,作下决定。“药泉坳是我的家,我爱研药、钻研医理,山中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若皇上真的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意思是,她会一直留在药泉坳等他临幸?
他若答允了,代表多了一个养在深山中的妃子,这想法让他禁不住莞尔。
“不后悔?”
“皇上在我的地方可以抛开身为帝与妃间的繁文缛节,只当我的男人?”她小心翼翼的问,不知自己如此想法会不会亵渎犯君?
霁拓凌不怒反笑,“在此处,自然不需要被世俗的枷锁牵绊住。”
她暗暗松了口气,坚定的说:“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后悔。”
“唉!”他思索片刻,才接着说:“你的想法与众不同,提议或许可行,但是朕不想马上下定论。回宫后有太多事得处理,待所有的事尘埃落定后,朕会派宫人到药泉坳寻你,再问一次你的想法,如何?”
“好。”虽然这么回答,但是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心意不会改变,而他如此尊重她的想法,让她不愿再违拂他的圣意。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嗯。”定定看着他仍蒙着眼的带笑俊颜,华初晴却在突然间感到有些惶茫。
救了他,傻傻的把身子和整颗心给了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煎好药,做好简单的山蔬粥,让霁拓凌喝下后,华初晴带着他的银票和拓字玉,心事重重的回到药草庐。
虽然她与霁拓凌之间有了约定,但是要下山替他搬救兵的任务让她感到头痛,因为自有记忆以来,她少有机会离开药泉坳。
孙霞光看见她,停下翻拨晒了几日的药草的动作,走向她。“晴儿,你怎么又晚了?”
下山将药草交给药铺的时间已经晚了一日,这对一向守时归返的师妹来说,实在太不寻常了。
“对不起,我……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想起让自己难得晚归的理由,脑子自有意识似的浮现一幕幕火辣记忆,华初晴一张粉女敕的脸儿羞得透红,尽是动人春情的眼角眉梢泄漏了一切。
目光在她那红通通的脸蛋滞留了片刻,孙霞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晴儿,你……真的没事?”
华初晴暗暗在心里叫苦。
收养她们的老大夫总说师姊是个冰雪聪明的细心姑娘,而她除了生性善良,对药理的悟性高外,却没有师姊善于察言观色的处事手腕。
会被师姊看出她的异样,她不意外,但……与霁拓凌的事,实在令她难以启口啊!
她晃了晃螓首,加快脚步,往药房走去。“我……我先把东西放下。”
趁这段时间,她得快点想个什么理由,搪塞、蒙混过去。
与单纯的华初晴比起来,孙霞光世故、细腻而敏锐,见她如此心虚慌忙,便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
“晴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在她踏进药房的前一刻,孙霞光问。
华初晴无力的停下脚步,转头,望了她一眼,“师姊……”
“有什么事是不能让师姊知道的吗?你忘了师父过世时对咱们说过什么吗?”
范恒天需要更多毒药,而她需要华初晴为她研制,她无论如何都得顾好她,确保她能为她制毒。
华初晴咬着下唇。她怎么会忘记?师父过世时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她们师姊妹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相互扶持。
如今到了这一刻,她似乎再也无法隐瞒,只好惴惴不安的将事情经过全盘托出……当然,她将最令人难以启齿的事避开了。
孙霞光满脸惊愕,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你救了当今圣上?”
华初晴一迳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苦恼的嘟囔,“现在他的伤好了,我得替他到山下搬救兵,让他可以早日回宫。”
孙霞光怎么会不匆道华初晴为何感到为难呢?
自从师父过世后,华初晴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上她过分单纯的性子,铁定是被人卖了还会帮忙数银子的人。
咬了咬嘴唇,思索了片刻,她徐徐开口,“算了,由我代你去。”“师姊要代我跑这I趟?”
孙霞光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对城里的事不熟,不由我代你去,你如何替皇上完成这个请托?”
“可是……”
“咱们师姊妹这么多年,难道你不信我?”
“不!”她急忙否认。“我当然信得过师姊,只是我应允皇上的请托,却要师姊走一趟,我过意不去啊!”
“傻晴儿,反正我也是要到城里的药铺交货,你的事只是顺道办,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再说,你救的毕竟是蒙难的皇帝,将来免不了论功行赏,若晴儿有赏,身为师姊的我免不了能沾沾光。”
听师姊这么一说,华初晴的心窝发烫、发暖,把所有的顾忌都抛到一边。她与师姊一块长大,师父过世后甘苦与共,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呢?再见师姊眉眼间尽是对她的疼宠,她放心的将事情交由师姊去办。“事关重大,请师姊小心行事。”她不忘叮嘱。
“放心,我会小心的。”孙霞光颔首应允。
华初晴却不知,在孙霞光替她跑这一趟请托的当口,已经为往后埋下磨难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