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韩振的话起了作用,一整天队伍都保持着让韩振吃惊的速度行进,在下午三点提前越过了山顶。韩振赶紧让队伍停下来休息。他们现在完全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在前进,过度亢奋的精神使得他们暂时忽略了身体的疲惫,一旦他们的体力透支,或者途中出现意外,打击到了他们的信心,整个人的精神和体能立刻就会同时崩溃,那时就是背也背不走他们了。
爬上一株高大的树,韩振透过望远镜向东北方向望了望,浓烟滚滚,但没有发现直升机的影子,而库雷方向暂时没有动静。韩振稍稍松了一口气。
“大家抓紧时间吃东西补充体力,然后好好睡一觉,天黑之后我们继续前进,第二天就能看到将军了!”韩振从树上下来,装作兴奋的模样鼓动其他人。但韩振的心其实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从政府军出动直升机和刚才韩振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眼下的事态非常严重,政府军显然是想下死手一把将将军掐死,不给他任何再翻身的机会,但三角洲的出现却不一定是和政府军一条心,他们对将军的死活才不感兴趣,甚至他们还有可能希望将军能狠狠地给政府军一拳,这样才更能凸显外援的重要性,更加依赖外部力量,趁机打压国内的民族主义者的崛起。
三角洲此行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水手,水手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多地让某些人心里发颤,水手对他们的威胁甚至要大于南美局势,要是他们知道博特几个人还活在水手的手里,更是寝食难安,所以他们必定不会放任水手逃跑而束手不理,可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三角洲的动静,未知但潜在的致命威胁像一块巨石压在韩振的胸口,越是往前走,韩振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难以消除的压迫感将韩振的神经拉紧绷到了极点,天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突然啪地一声绷断。
水手显然也意识到眼前处境的危险,脸色非常难看,一**坐在地上目光呆呆地盯着脚下,一口一口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干硬的玉米饼。韩振调整了一下表情,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然后拿着水壶走了过去。
“老大……”忽然,复杂在外围警戒的一个手下进匆匆的跑到跟前,俯身在水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水手猛地张大嘴,玉米饼渣子掉了一地。
“怎么回事?”韩振心头也是一紧。
“发现情况了!”水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含糊不清说道。
跟着那个发现情况的手下向山下走了没多远,眼前的景象让韩振呼吸一滞。一把军刀洞穿了一只野兔的脖子,将野兔钉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鲜血顺着树干淌到了地上,染红一大片杂草。此时,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滴,韩振过去模了模野兔,尸体还没冷,显然是刚死不久。
韩振拔下军刀,扫了一眼,从牙缝中迸出一句,“够狠!”
韩振知道三角洲可能就在附近,但远远没有想到如此近,而且第一次见面就给了韩振一个绝对出人意料的见面礼。
水手手忙脚乱地将野兔的尸体远远抛开,“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不!我们要休息,继续休息,好好休息!”韩振怒极反笑,“要是我们立刻就走,其他人就会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就会自乱阵脚,这才他们最想要的结果,浑水模鱼,然后各个击破,最后将我们一个个收拾掉!”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水手完全乱了方寸,“要是这么待下去,我们死得更快,他们就在附近,随时能干掉我们!”
“不!他们绝对不会干掉你,他们想要活着的你!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对付我们吗?”此时,也无所谓暴露不暴露了,韩振点上一支烟,“他们害怕那些村民们!要是强攻,混战中必定会引起村民们的伤亡,妇女和儿童一死,事情就严重了,哥伦比亚那些民族主义者才不管他们是平民还是游击队,这样一来,有些人就会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这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结果!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拖垮逼疯我们,然后更方便下手!——操!玩猫捉老鼠,老子奉陪!”说着,韩振举起1,朝周围开了几枪,然后又用摘下一颗手雷扔在了钉死野兔的树下。
“你他妈的疯了?!”水手和他的手下撒腿就跑。
一声爆炸过后,大树咔咔地倒了下来。
“回去告诉村里的人,就说我们发现了一只饥饿的豹子想攻击我们,我炸死了它。”韩振抹掉头上的泥土杂草,对水手的手下说道,“我们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狼来了的故事听说过吗?我们先吓他们一次,刺激一下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潜意识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敌人再恐吓,他们起码不会恐慌地失去理智,无法控制。”
“既然他们顾及平民的伤亡,那我们……”水手血红着眼,面色扭曲,喘着粗气。在生死关头,人性最卑劣的一面开始渐渐从潜藏中被激发出来。
“你还是男人吗?!”韩振强忍着胸口一窜一窜的火气,咬牙瞪着水手。
“你们别吵了!”突然,亚当斯一把推开水手,指着水手的鼻子一字一句说道,“你是个畜生!老子他妈的没你这个朋友!”
水手的脸蓦地成了紫色,哆嗦着手抬起手里的枪顶在亚当斯胸口,语无伦次,“好!好!好!我这辈子唯一的朋友都不认我了……好!!!”
韩振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但忍了一忍,在旁边看着他们。
“我他妈的也不想这样啊!都是那些王八蛋逼我的!我不想这样……”水手抬起头,目光迎上亚当斯的眼睛,电击似的剧烈一抖,扔下枪紧紧抱住亚当斯,哭了起来。他的精神承受力已经到顶点,如果再强撑下去就可能崩溃,这一哭反而发泄了出来。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沉沉的夜幕带着一股重逾千斤的压力罩了下来,落在韩振的肩膀上。能不能活着走出南美丛林,就看今晚了。
借着叫醒其他人的时候,韩振悄悄把下午所想到的对策告诉了水手和他的手下。
队伍像白天一样,平静中涌动着一股不安的暗流出发了。带着对生存下去的渴望,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蹒跚继续着生死未卜的旅途。走到半山坡的一块山坳时,除了村长在内的少数几个游击队员,其他的村民们都没有发觉到,他们周围的保镖一个个都消失不见在了黑洞洞的丛林里。
首先是韩振先离开队伍,他悄悄爬上了一棵大树,然后在高高的树冠上潜伏下来,然后是水手的手下,像撒网一样,一个个浮标从船上落下来,无声无息地融入到了潜藏杀机的夜色中,只不过现在他们由猎物变成了猎人,等待着贪心狡猾而又狂妄的猎物撞进鱼网。
孩子王和亚当斯此时成了队伍的先锋,跟在后面的村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在丛林里鬼撞墙一样原地兜着圈子。当水手这最后一个浮标从船上下来时,韩振精心编制的一张大网合拢了。
“啊——”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打破了黑夜的死寂,远处夜栖的鸟被惊起,呼啦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多米!多米!你怎么了?”亚当斯撕心裂肺的声音格外刺耳,韩振听的心里都发毛,暗暗祈祷道:亚当斯宝贝,千万别演过头穿帮了!
“蛇!毒蛇!我被蛇咬到了!”多米“疼”地哭天抢地。
一听有毒蛇,人群哄地一下炸开了,刹那间可谓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村长少数几个人还保持着冷静,一边指挥驱赶毒蛇,一边提醒其他人镇静。
“啊!我也被咬到了!”又有一个人叫了起来。韩振听出来这是那个黑瘦中年向导的声音。
乱哄哄的足足折腾了有十分钟,在第三个人被“毒蛇”攻击之后,队伍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三个“伤员”却是叫的一声比一声凄惨,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老大,他们受伤很厉害,我们不能再走了!”亚当斯向“水手”请示。
“你们这群窝囊废!毒蛇为什么不咬我,偏偏咬你们!”“水手”哑着嗓子骂道。
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有人在不断地争执,半晌,“水手”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休息!操他妈的,老子早晚被你们拖累死!——逃兵,布置警戒!”
“想不到这南美原始丛林里竟然还隐藏着几位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的家伙啊!”金刚在无线电里低声笑道。
“操!老子的声音要真变地这么难听,早一头撞死了!”水手在无线电里低声骂道。发泄过后的水手恢复地很快,而在经历了精神的极度重压崩盘,又重新振作起来之后,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或许,这也算地上是所谓的涅磐重生吧。
“安静!”韩振提醒他们。
周围很快恢复了宁静,但随后片刻此起彼伏的鼾声代替了方才的吵闹声。
“看来明天很难到库雷了!”守在人群外面一棵树下戴着缴获来的凯芙拉头盔的“韩振”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是啊……”旁边不远处草丛里埋伏的“金刚”不胜疲惫,梦呓似的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