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车站,岁末年初。
售票厅里排起了一条条长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已排到了广场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背着大包小包的旅客走过。
槐花穿件猎装式棉袄,脚上一双打看铜钉的靴子,拉着箱子,手里还提着三四个大小不一的包,背上的双肩包也是鼓鼓的,送行的一个是她的工友陈代焱,一个是她的徒弟幺妺。
么妹:姐,这么多人,不如坐大巴呢!
槐花:年底了哪都一样,火车安全.
陈代焱:(挖苦)哪是安全是便宜,大巴的钱可以坐卧铺,你看她买的是硬座还无座。
幺妹:姐,要坐一天呢,补张卧铺吧,我去买。(要走,被槐花拦住)
槐花:(瞪了眼陈代焱)有票就不错了,这可是我排了一晚上的成绩,摆什么谱?你给我买辆车好了。
陈代焱:给你买辆车也纯属浪费,你只会把它当摆设,没见过你这么抠的人,省下来办嫁妆么?
槐花:你说对了,不服吗?喂,相了几次亲也没相中一个?赶紧找个管家婆管住你这张嘴,要不找个会计师帮你理财,再不找个投资顾问也行,别可惜了你这“形象代言人”!
幺妹:(喊)你们又来了,我耳朵长茧了!
陈代焱:幺妹,买两张站台票,送你师傅上车!
幺妹:哦。
槐花:不用,我自己进站,你们回去吧,刚下早班,回去补觉吧。(走向检票口
站台上
一列火车整装待发,旅客拥挤着、小跑着,笨重的行李承载着一年的收获,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紧张,归心似箭,脚步匆匆。
槐花快步走着,寻找合适的车厢上车,蓦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她发现了一抹绿色,紧跟了上去,穿军装的背影修长而挺拔,随身仅一件旅行包,槐花想不妨让他帮忙提个袋子,她的行李实在太多,上车有些问题,便加快了脚步,却被行李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心里着急又紧追几步,依然差一段距离,急中生智,她拿起一个小包,用力投向那人的背影并喊道;“当兵的,等一下!”
那人被击中,回身,周围的人也回头看.
槐花疾步向前,捡起包,是幺妹给她买的一包零食,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抬眼看了看他,一身退武装,五官端正,两眼发亮,脸上微有愠色,是因为刚才那一砸)槐花又说了句:对不起,能帮个忙么?你看我的行李有点多,你也坐这趟车吧?(再看一眼“当兵的”,似曾相识,疑问地)你是??????
他认出了她:是你,死丫头!
槐花确认;你是杨树?(继而笑了)真是的,学校里我们就老打架,没想到几年没见,现在又打了你一下,你这是??????
杨树悻悻然;是啊,我没少被你这死丫头又掐又咬,除了你,我没被谁弄伤过。
槐花脸红了: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的,因为行李多,想找个人帮忙拿上车,追你没追上,没招了才??????
杨树端详槐花,白皙的皮肤,一双眼睛水一样柔波婉转,身材苗条,衣着时尚,俨然一个美女,不由发了声感慨:你变了,把东西给我吧!
卧铺车厢
杨树和槐花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行李安置在床铺下,小桌上摆满了各样吃食。
杨树:现在春运期间,人特多,你拿的东西又多,票还没座,你打算站一路呀?
槐花:有座就坐,没座就站呗,这算什么?我们上夜班,加班时不也站过来了?没想到你去当兵了,不然我会去看你的,我最向往部队了!
杨树:不过我还是不能把眼前的你和学校的你联系起来,那时的你—没法形容(杨树的脑海里浮过槐花在校时的模样:扎两根麻花辫,穿件母亲宽大的旧衣服,裤子短一截,露出那双粗布做的大头鞋,偶尔穿件合身的衣服,同学们会惊诧她的窈窕身材)
槐花:是啊,那时的我是班里女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是穿着最土的一个,总昰被我妈乱搭着穿(想到那时父亲重病,家里的气氛愁云惨淡,后来父亲去世,自己辍学打工担起了“父亲”的责任,不觉叹了囗气)
杨树看她脸色不好,意识到自己让她想起了伤心亊,打趣道:你现在可是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槐花自嘲:还好你没说我是灰姑娘,不然哪里去找王子?
杨树一窘,看着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脸,淸澈见底的黑眼睛,满头秀发,有些看呆了。
槐花打开点心袋,拿了两块给杨树,见杨树盯着自已看,拍了下桌子,嗔道:不许看。
杨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你变了。
槐花微微一笑:刚才你说过了。
杨树强调:真变了。
槐花也加重语气:没变!给,这是我徒弟给我买的,吃吧。
杨树:你徒弟?
槐花:是啊,在电子厂我也算老人了,刚进厂时师父带我,没多久我就带徒弟了。我上手快,在车间检板是一等一的,(见杨树听得认真,继续讲下去)一次,我和一个对头比赛,她比我进厂早,总爱压找一头,徒弟没我多、检板没我快、加班没我多,所以走爱找茬,处处和我作对,我和她斗了几回,她才知道我不好惹,转而欺负我徒弟,拿新人出气,更让人不服气了!那次,非要和我比,说我坐台的机器好使,我说行,换机器比,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槐花拿起一瓶饮料喝了几口,递给杨树几块点心)我心想趁机把她打趴下,叫她还敢狂!老虎不发威,还当是病猫。她的机器比我的机器好用多了,结果我检的板子是平时的两倍,她呢还不到平时产量的一半,丑大了,又被老大K,跟头栽大了.我用的那台机器是台湾产的老牌机器,没人愿用,只有我和我的徒弟用的住。以后,她再不敢和我叫板,我们组长、科长从那记住了我,我也就成了车间的“星”了,有自己的粉丝,很多(看着杨树,话头一转)喂,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姓杨的和我作对呢?
杨树抬手又放下,感到无处下手:死丫头,我可不认识她,见还没见过,你刚才砸我那一下算那杨什么娜的还你的帐好了。
槐花借题发挥:名字倒记得住!心里不服还想动手,哼!
杨树:你真没变,我不懂你为什么一点亏也不吃?在学校时,拿一次不是你打得我多?我才打你一下,你一定要讨回二十下才罢休。
槐花撇嘴:臭小子,记这么清(摇头念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杨树:得,你的《槐花语录》我不想再听,把你的《槐花宝典》传我两招好了。
槐花提高声音:再说?都是你瞎编,害我被老师骂,非要我交什么《宝典》、《秘笈》。
杨树乐了:交了?
槐花也乐:交了,把你抄的歌词本交上去了。
杨树恍然:我说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你这死丫头捣鬼,可惜我下了多少工夫。
槐花点头:我交上去的时侯老师还说看样子没少下工夫,明星的图片、资料应有尽有,本子设计得也好,字写得也好,唱歌也好,听你唱了几年歌,想想也是一种享受。
杨树狡黠地:还想听么?
槐花一看他的表情就笑了,拿出手机:我听这个。
杨树终于找到下手的地方,弹了一下槐花的脑壳:死丫头,把你能的。
夜幕降临,车灯暗下来。
杨树:你睡会儿吧,我看行李。
槐花揉揉眼:昨天又加班,一大早又赶车,困了、乏了(起身,伸个懒腰)在电子厂加班就像在熬鹰,受不了(月兑下外套,里面一件高领毛衣,侧身躺在下铺)。
此刻,一种朦胧的情愫在杨树心中升起。
天刚蒙蒙亮,列车进站了。
槐花和杨树站在邯郸火车站广场上,槐花围着白围巾,戴着粉色手套,依然感到寒气袭人:还是北方冷啊!(见杨树的鼻头被冻红了)问:你没有围巾么?腊月的天可是最冷的(说着从包里找出一条米色围巾)这是我给自强织的,你先围着吧。
杨树模了模围巾:手艺不错,给我吧。
槐花伸出手:行啊,一百块。
杨树:敲诈呢?这么贵,毛线才值多少钱?
槐花:毛线不贵工夫贵,两百块也不卖。
杨树抓起槐花的手:我看看,这是啥手?金子做的?
槐花挣开:就是金手,这双手要养活三个人呢(再看一眼四周,长叹)唉,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三年没有吃到豆包了,好想马上回去。
杨树:怎么?你三年都没有回家?
槐花无奈地:有什么办法?电子厂缺人,而且加班费高,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我们的工资全靠加班费填,你想想底薪才五百多,现在也才七百多,为了钱,我三年没有回家多挣了好几千,今年可要在家好好过一个年,你呢?大半天光说我了,还没问你呢?
杨树:你看到了,我已经复员了,这次是去看个战友,回去我带你去玩儿!走,坐车去,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槐花:走,我还真想我妈和自强。
时近中午,大槐村一户红砖墙灰瓦房的院落,槐花拎着包三步两步跨上台阶,一推门走了进去:妈,妈,我回来了!自强,自强!
听到叫声,门帘一掀,首先从里面冲出一个英俊少年,高兴地:姐,姐!妈,快来,我姐回来了。
“花儿”,房里有人欣喜的叫,接着槐花妈系着围裙,两手沾满面地走了出来。
槐花兴冲冲地进屋,显然忘了杨树,杨树提着箱子跟进去,自强帮姐把大大小小的包全拿进屋,给杨树倒了杯水:哥,喝水。
杨树:自强,长这么高了?
槐母问槐花:这是?
槐花:咱村的,我同学—杨树,他姐不是杨叶嘛,出了名的巧手,您没少拿她教训我,说她会这个会那个,什么都会。
槐母望着杨树:一晃都长成大人了,不说上哪认去?几年没在家变样了,你爸妈都好?
杨树:好,都好(见槐母要做饭,起身告辞)婶,我先回去了,还没进家呢
槐母拦:白(别)走,晌午在这儿吃。
杨树:不了,婶,家里还等养我呢。
槐花送出门:喂,围巾还我。
杨树:借我围几天,没看天这么冷。
槐花抢白:那是给自强的,没见你这么厚皮的,让你姐给你织一条。
杨树:她没工夫(渐行渐远)
几天后,一个晴朗的冬日。
杨树来找槐花:我带你去玩儿(依然围着那条围巾)
槐花:去哪儿?
杨树想了想:去将军岭129,娲皇宫咋样?咱县的名胜。
槐花又问:怎么去?坐车?
杨树:坐什么车?我给你当司机,骑摩托去(不甴分说拉槐花就走)
槐花:你等我收拾一下。
杨树骑着摩托载着槐花在公路上飞驰,两人游览129师司令部旧址、登将军岭、攀娲皇宫,戓驻足观赏或互拍照片,槐花穿件白色羽绒服、粉色毛衣、黑色长靴,益衬得人面桃花,杨树穿件棕色皮夹克、牛仔裤、白色安踏鞋,引得游客、路人不时侧目瞧着他俩,好一对帅男靓女。
兴尽晚回舟,回去的路上。
忽然从后面疾弛而来几辆摩托车,刺耳的喇叭声乱响一通,唰的前后左右围成一个圆,杨树一个急刹车。
迎面一辆黑色大摩托车上,人高马大的地雷虎着脸,一身黑色装束,黑色太阳镜,黑色运动鞋,活月兑一个电视版的“黑老大”,摘下眼镜揶揄:哥们混的不错哇!回来几天就泡上妞儿了,啧啧(扫一眼槐花)眼光不赖,谁家的?给兄弟介绍介绍。
槐花见势知道走不月兑,索性下了摩托车,双手叉腰:我叫槐花,大槐村的,你是哪家的?懂不懂规矩?咋混的?
地雷瞄了眼槐花:丫头片子,知道规矩就闪一边,没你的事。
槐花:咋没我的事,你拦的也是我的道!啥意思?
地雷轻蔑地一笑:莫非你想管?!你是大槐村的,咋没见过,冒充的吧。
槐花一指杨树:不信你问他!我看你像冒充的,山寨版的!
地雷哈哈一笑:有意思!(转向杨树)兄弟,说句话,怕了不成?
杨树一拉槐花:我来,没你的事。
槐花问:他是谁呀?
杨树低声:外下户,刺头,别惹他(转向地雷)有啥冲我来!
地雷:有种!哥们不服!你说咋整?
杨树:咋办都行,但今天不行,改天奉陪。
地雷:熊了?(用手一指槐花)别介,赢了你走人,输了她留下。
杨树铁青着脸,刚要说,槐花不怒反笑,抢先道:好大的口气,大白天的你敢劫道?
地雷哈哈又一笑:哥们不劫道,劫色(众人哄笑)
槐花向前几步,直视地雷:看清楚了!
地雷不解其意,只觉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两把利刃刺向自己,鼻子哼了声,“啪啪”脸上被打了两记耳光,槐花指着他的鼻子,厉声:下车!大槐村也有你这号?今天姐姐给你立立规矩!二选一,文斗还是武斗?
地雷狠狠瞪着槐花:放屁不响—憋着!说清楚。
槐花也瞪着他:文斗一对一,武斗你们一起上!
地雷走到槐花面前,低头俯视槐花,看了足足三分钟,重重的哼了一声:文—斗!说,咋斗?
槐花:好,不许反悔!
地雷爆发,骂了句脏话:谁他妈的说了不算
谁他妈的**的。
槐花:好,他妈的这才像句话(见地雷看自己的眼神奇怪,一笑)这话我说三年了,在电子厂没这仨字别开口。
有人起哄:打不打了?不打撤!
地雷挂不住了:怎么打?快说。
槐花扬声呼道:谁他妈不服,过来!(一片寂静)
槐花掳袖子,路出一截手臂,伸向地雷:文斗就是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不见血不算数,这最公平!打架你比我个高,比我力气大,能公平吗?来,你先咬。
地雷傻了……
众人也是一愣,继而起哄,怪叫,欧、欧……
槐花见地雷不动,问:你咬不咬?你不咬我可咬了。
地雷豁出去了,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面一条刺青的龙、张牙舞爪:你咬吧.
槐花重申:你不咬就是弃权(张嘴在那条龙头上咬了一口)
地雷“啊”的叫,低头看,几个牙印---
槐花伸出胳膊:该你了。
地雷心有不甘,想咬,总觉得不像个男人,半晌咬牙只得把另一只胳膊伸出去上面一条翩翩起舞的凤凰:你咬吧。
槐花:这是你第二次弃权(说完又咬下去,比刚才狠了几分)
地雷忍住,看一排牙印已见血丝。
槐花依旧伸出胳膊:喏。
地雷恨恨的抓住她的手腕,几次想咬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把刚才那只刺凤的胳膊再伸过来:嗯。
槐花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咬了(轻轻咬了一下)
地雷只觉手臂酥了一下,又“啊”了一声。
槐花故意问:疼?
地雷不答,转问杨树:该咱俩了。
槐花:你们——五比一?
地雷:(没好气)一对一。
槐花:很好!那你让他们先撤,这里不需要观众。
地雷挥手:虎子文子,你们先回去。
几人不情愿的离开。
槐花悄声问杨树:你行吗?我把他惹毛了。
杨树笑笑:放心吧。
杨树地雷蓄势待发,同时扑向对手,各显神通互不相让,一时打得难解难分,一会拳脚相加,一会滚在一起,槐花看得心惊肉跳,想起那句古话: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便对两人大叫:别打了都别打了,停!(两人打得兴起,哪里收的住手)
槐花见劝不开,一跺脚,以手抱头冲了过去,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停!
咚,当,哎呦—
槐花被摔出去几步远,忍住疼马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二人住手一起过来问:没事吧,摔哪了?
槐花捂住脸,只觉火辣辣的疼,瞪着地雷:刚才谁的胳膊打到我了?
就在槐花冲过来的时候,杨树跳到一边,地雷收不住,胳膊顺势一轮,槐花被打的滚了两滚,他看得分明,见槐花瞪自己,梗了脖子不做声。
槐花:(讥讽)没出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哎,咱们两清了,刚才我咬你现在你打我,谁也不欠谁的,你看看(松开捂脸的手)没骗你吧,两清!(半边脸肿了,微青)
地雷不发一言,骑上摩托扬长而去。
杨树埋怨道:逞能吧,男人之间的战争女人不要插手。
槐花瞪圆了眼睛:我为谁呢?(牵动肿胀的神经)哎呦—
杨树:好了,谁说我不领情,刚才像花木兰,现在像泼妇。
槐花:你?(把杨树的袖子向上掳,作势要咬)
杨树反手来拉住槐花上了摩托,带上头盔说:别说,地雷那小子有两下子,要不是在部队练过,我还真打不过他,你今儿可是把他震住了。
槐花揉揉脸:看你们真打起来,我就怕了,叫停没一个停的,我只有挺身而出喽,(生气)臭小子,你为啥不能先停呢?
杨树:我先停?我先停非被他撂趴下!(发动摩托,绝尘而去)
槐花家
自强:姐,刚才有人给你送来这个(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药片、棉签和一瓶药水)
槐花问:谁?没说什么?
自强:他说你看了就知道,不过我认得他。
槐花:你认得?是谁?
自强:他叫地雷,听说可厉害了,都没人敢惹他,一帮一帮的。
槐花:你怎么知道?
自强:我有个同学和他家是邻居,听同学说的,这一片没人打得过他,还说他有个外号叫“变形金刚”,牛气冲天!(发现)姐,你的脸?
槐花打了他一下:咋呼什么?没事,摔的。妈去哪了?
自强:上街买年货了(问杨树)我姐怎么了?
杨树笑答:你姐不是告诉你了。
自强反问:你信吗?地雷送这东西啥意思?你摔的?
槐花打断:你没完了,不许跟妈说。
自强:那你给我买个悠悠球,我班同学都有,连女生也有,马秀就有。
槐花:多少钱?
自强:298.
槐花:啥?不买,都学好了?
自强嘟囔:妈回来我就说。
槐花:你敢?(进屋)
杨树拉过自强,耳语几句,自强喜。
槐花感冒了,吃了几天药不见好,这天让自强带她去诊所看看,正走着,迎面遇到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个小男孩,一见自强就打招呼:自强,上哪去?马秀在家呢,找她费(玩)吧。
自强:带我姐瞧病去。
翠姐把槐花左看又看:自强姐,啥时回来的,把你妈可想毁(坏)了,这两天听说咱村来了个美女,我还不信,这一看真不差,自强就够帅的了,学习又好,我那闺女光让找操心,光费,学习有自强的一半我就称心了。自强,等会儿给马秀瞧瞧作业去。
自强看姐。
槐花:你去吧,早点回(自强走,槐花捏了捏天天的小脸蛋)你叫什么名字?
天天:天天。
槐花蹲下:叫阿姨,给你买糖吃。
天天怯生生的:阿姨。
槐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币:叫妈妈给天天买糖吃,好不好?
天天点点头:好,(伸出小手想模又不敢模)美女。
翠姐大笑:小屁孩,知道啥?
槐花也笑:天天长大了找美女,好不好?(在他脸上亲了一囗)阿姨喜欢你,给阿姨唱个歌吧,好不好?
天天歪天想想,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唱完在槐花的脸上也亲一囗)
翠姐笑得前仰后合,拍了一下天天的:小毛孩,哪学的?
恰巧路过的一个村人也笑:翠姐,养得好儿子,赶紧攒钱给他娶媳妇吧!
翠姐:去你的,先给你小子娶媳妇吧,天天将来娶个外国媳妇,眼气死你!
槐花扭头咳了两下,起身:我感冒了,别传给他(要走)
翠姐拉住:哎,自强姐,给你介绍个对象吧?你这么好看,不愁找不到好人家,门槛都会被踢破的。
槐花脸红,挣开:我看病去。
身后翠姐的笑声:改天我可上门啦!
槐花坐在凳子上打点滴,小屋里外两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屋里坐满了人,有小孩有老人,个个挂着吊瓶,坐诊的是个六十来岁,身材清瘦的老汉,一见小药房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桌子上几本厚厚的医书,墙上挂满锦旗,诸如华佗再世、妙手回春、杏林名医等等,耳边是七嘴八舌的嗡嗡声。这时一个干净利落的老太太进来往壶里添水,槐花问:大娘,有没有别的屋?这屋有点闷。
大娘瓶里的药水,说:跟我来吧。
槐花拿着药瓶跟了出去,进了对面一间屋。
大娘:这是老二的屋子,他出去了,你坐,别站着。(出去)
槐花坐在沙发上,环顾,房间同样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床一柜一桌一椅,墙上贴着几张篮球、足球巨星的照片,墙角一个大沙袋,几副拳击手套,一把仿真枪,桌上有几本书,槐花无聊,取过来看,有搏击术有棋谱,随手翻开又合上,发现书页上有三个字:许地雷!
此地雷彼地雷?正疑惑,大娘进屋:闺女,哪村的?瞧着眼生。
槐花让坐:大娘,坐,我就是咱村的。在外打工刚回来,叫槐花(想了想,问)您儿子干什么的?
大娘叹口气:唉,提他就难过,啥也不干净惹祸,今个跟这个打明儿跟那个打,我和他爹没少给人家赔礼道歉说好话,钱也没少仍,我和他爹就怕听警车响,听见心就提到嗓子眼,他哥要是没病,他爱干啥就干啥,不操他的心,唉,俩儿子一个也指望不上(说完眼圈红红的)
槐花安慰道:大娘,会好的,别难过了,要不---给他成个家,不就有人管了?
大娘:我和他爹巴不得呢,提了多少亲,他没有一个相中的,你说咱这条件,好闺女谁给?你那名声,谁听听不被吓跑?谁敢给?我和他爹愁的(又抹眼泪)愁得黑里(夜里)睡不着,你说我们这把年纪还能活几天?这岁数谁不是早当女乃女乃了?孙子孙女满地跑?
槐花劝道:别愁,大娘,会好的,您会抱上孙子的。
大娘:闺女,大娘看你面善才跟你叨叨这些,今儿早上又跟我要钱,我没给摔门子就走,晚上回来还得要---
门外有人喊:娘,娘!
大娘悄声:你瞧,来了(冲门外)在你屋里。
话音刚落,地雷一脚跨进屋,一眼看到槐花,一脚定住,没好气的:你咋在这?(果然是地雷)
槐花微微一笑:看不见么?
地雷:看得见,那屋去。
大娘诧异的问地雷:你俩---认得?
地雷翁声瓮气:谁认得她?(没好气的)疯狗乱咬。
槐花霍的站起:许地雷,你再说一遍!
地雷:好男不跟女斗,你去那屋,我有事找我娘。
槐花缓缓坐下:我就在这屋,你不就是要钱吗?要钱干吗?
地雷:你咋知道?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少管!
槐花一笑:要钱还这么横!说吧,多少?干什么?我给。
大娘、地雷都愣住了。
地雷故意为难槐花:不多,三万。
大娘发急,起身:啥?你清早才要一千,现在咋要三万?二小,可不敢胡闹!三万够娶个媳妇了,啊?(顿足)
槐花:看把你娘气的,你要这么多钱干啥?
地雷将她:这你别管,就说给不给吧?(挑衅的瞧着槐花)
槐花心里合计着,有了主意:好,我给你三万,不过你得写个字据,我还要分期付款,还要收利息,还不了咋办?
地雷:你爱咋办就咋办。
槐花:不行,得说清楚。
地雷:那你说咋办?
槐花沉思:还不了你给我当两年长工,让你干啥你就干啥,算还钱,咋样?
地雷:这不是卖身契吗?我值这么多钱吗?
槐花:在你娘心里,你比这更值钱。想好,干不干?
地雷:干。
槐花:那就写字据吧,写清楚点儿,都写上,生得将来后悔呀,麻烦呀。
地雷看着槐花搔了搔头:怎么写?不会。
槐花白了他一眼:不会写就算了。
地雷央求:别,要不你念我写,嗯?
槐花:好吧,去拿纸拿笔来。
大娘再问地雷:二小,你要这么多钱弄啥?(又对槐花)闺女,他还不了,养一帮人不是吃就是喝,要不就上网,谁挣钱也不容易,别让他糟蹋了。
槐花:只要不偷不抢不嫖不赌,我就借!(问大娘)这些毛病他有吗?
大娘摇摇头:没有,可闺女、、、、、、(连连摇头)
槐花又问地雷:自己说,有没有?
地雷大大咧咧的:有还不早进去了,咱是守法公民(拿了纸笔趴在桌子上)
槐花:好,我念你写,字据,立字据人许地雷,借槐花三万元,括号分期付款,利息三分---
地雷打断:高利贷呀?!
槐花:借不借?不借拉倒。
地雷:借,借。脾气这么大,拽的。
槐花:大点声!
地雷大声:念!
槐花扑哧笑了:如果不能如数还款,则以身抵债---
地雷又打断:“债”咋写?
槐花:过来,写给你看(解释字义)一个人,一个责任,组在一起就是“债”,说明债要靠责任还(说完看着地雷)
地雷打诨:对,对,那让“责任”还好了,我写啥字据?(笔一扔,正好掉槐花手里)
槐花气恼,拿起笔,使劲敲了一下地雷的脑壳,又踢了他一脚:责任要靠人来完成,还有一个人呢,我借钱,是钱在用吗?责任在用吗?还不是你“人”在用?写不写?(瞪着地雷)
地雷讪笑:写,写。你的话是圣旨,咋说就咋写,行不行?
槐花:还得照做!(看了眼地雷写的字据,指着桌子)那头写去(又念)两年内任凭槐花差遣---
地雷又问:“差遣”咋写?不会。
槐花不耐烦:会什么?写使唤好了,一个意思(接着念)任凭槐花使唤,叫干啥就干啥,脏活累活苦活啥活都干,吧能反抗不能抱怨,否则---
地雷又嚷:他妈的你还真是“圣旨”啊?!
槐花吼道:拿过来!
地雷不明白,将字据递给槐花,槐花一把扯过四撕个粉碎:别写,谁逼你写了?(眼睛直盯着地雷,火星直冒)
大娘也骂:二小你就是好歹不分,好话听不进,坏话团团转。
地雷看槐花真生气了,一吐舌头,嘟哝:啥脾气?开个玩笑,值得发这么大火,拽啥拽?
槐花反唇相讥:你也拽,谁不让你拽了?
地雷:你说话是“圣旨”,咱说话是放屁(见槐花脸色缓和,马上补了句)重写,重写,再念一遍。
槐花扭过脸去:不念。
地雷转到面前,拱手作揖:念吧,再念一遍,以后都听你的,叫干啥就干啥。
槐花:你说的,记住!(地雷连连点头)去写吧,在咧咧前先动动脑子。(又念一遍,最后冥思苦想,喜上眉梢)否则让槐花当马骑着在村里转三圈!不许父母代还!
这一招出人意料,本想赖账或由父母替自己还钱的打算落空了,地雷跳起来:你他妈真毒,想得出!
槐花轻轻一笑:你可以选择不借!
地雷心一横:他妈的不就两年长工嘛,认了!老子今儿服你了!
一旁的大娘一颗心落地,出去了。
腊月二十三,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大街小巷人头攒动。
槐花、自强、槐母三人上街买年货,这家商场进,那家商场出,路过一家超市,自强问:妈,今儿过小年,咱买不买糖?
槐母:买,你姐回来了,今年多买点儿。
三人进了超市,自强推车,槐花说:自强,想要什么就拿,多买点儿,穷家富年。
自强答应着拿了瓶果汁丢进车里,在糖果柜前,槐花将各色各样的糖装进袋里,自强拿了几颗看:姐,这糖很贵呢,你看大白兔、什锦记,妈会说,年年妈都买地摊上的水果糖,便宜
槐花:今儿不是过年吗?妈不说,有姐呢。(又拿了袋阿尔卑斯的巧克力)这个给你(发现)这有酒心巧克力,姐爱吃这个,也给你买点儿,好吃!嗯,等会儿拿瓶红酒,记着。
忽然有人一拍槐花,叫:槐花,我看你半天了,没敢认,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