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路障之后的两百来家兵,已被宿卫军兜头一阵火箭射得锐气尽失,接踵而至的箭雨又把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来,有人慌乱的往府中跑,有人操起手上兵刃想要上前挡住宿卫军的冲锋,怎一个乱字了得!
“终究不是我屯骑营麾下士卒”,刘霄看着心急,有些懊丧道。(神座)
宿卫军士已经直抵路障跟前,在官长们的严令下,不避褚府家兵零星捅出的长枪,奋力拆除木石门板,想要肃清出一条路来。
敌军兵锋太盛,反观自己这边则毫无章法,眼见路障已被宿卫军士扒开一道缝隙,刘霄思忖坚守下去只能徒伤人命,于是当机立断大喝道:“后撤!所有人撤回府中!”。
不少家兵听到号令如释重负,一蜂窝涌向褚府大门,好在角楼上及时射来几波箭矢,让宿卫军的攻势迟滞了片刻。
轰隆一声,从谢府抬过来的两扇大门板应声倒地,巷道中顿时豁然洞开,失去家兵的防守,草草设置成的路障瞬间被夷为平地,两三个来不及撤离的家兵一个不防,竟被门板压成了肉泥。
障碍被清,温式之的精神为之一振,当即拔剑在手高喊道:“冲过去,把府门夺下来!”。
宿卫军士群情激昂,呐喊着挥舞兵刃冲向来不及撤入府中的家兵,不时三五个一围,乱刀砍翻落单的家兵。
虽然比不得屯骑营中老卒,但是刘霄知道,每死一个家兵,坚守褚府的力量便少上一分,眼见还有十来个家兵掉在后面,正拼命逃向意味着生机的府门,已撤到门口的刘霄复又仗剑扑了上去,看准追兵接连刺出长剑。
“姑爷!快回来!”,几个跟在刘霄身边的家兵心急如焚地高喊道,眼见他已经和追兵杀成一团,几名汉子相互看了一眼后也跟着扑了上去。自家姑爷什么身份?竟然为了几个低贱的仆从悍不畏死,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左右不过一条烂命罢了!
又是一剑下去,正中一名宿卫军士的脖颈,黏黏的热血一下子飚到刘霄脸上,糊得他睁不开双眼,恰恰在此时,一名盯住他许久的宿卫瞅准这一空档,挥刀便劈向刘霄胸口。|我|搜小|说网
隐约看见刀光一闪,刘霄暗道不好,猛地一个侧身想要避过,不料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军士手中的刀刃结结实实砍在他的肩膀上。
刘霄一声闷哼,右肩一阵剧痛袭来,他来不及查看伤情,紧咬牙关,本能地向前狠狠刺出手中长剑。
只听一声惨嚎,刘霄的长剑从那名宿卫军士的月复胸之间对穿而出,护在刘霄身边的几名家兵也反应过来,当即向他靠拢,左右一把将他架起就往府门处拖去。
好在有刘霄几个的接应,落在后面的十来条汉子最终只被砍翻了三两个,等到姑爷刘霄被拖入府门,守在一旁的家兵们火速将两扇大门沉沉合上。
“放我下来!”,刘霄用左手扯起袍袖,三两下抹干脸上的血迹后说道。
家兵们依言把他放下,不免担心他的伤情,于是纷纷察问。
刘霄试了试右臂,直觉一股钻心的裂痛,整条右臂动弹不得,可值此紧要关头,就是有天大的伤情也不能透露出半点,只得蹙眉淡然道:“些许皮外伤,不碍事”。
正说话间,咚地一声巨响唬得众人心头一跳,院外的宿卫军可不等人,开始撞门了。
“快去,府中无论何处的木石,统统移至此处堆砌起来,牢牢把大门封死!院墙一线和两处角楼上,火速补充人手,府上的丫鬟婆子全部集中起来,支起大锅烧上沸水,爬上墙头朝院外兵卒泼洒出去!要快!”。
危急存亡关头,谁也不敢怠慢,整个褚府上下三四百口人全被调派起来,前院的假山被拆成平地,石料被层层叠叠堆砌在府门后面,将大门封了个严严实实。
撞门的咚咚声一经开始便不曾停歇,大门背后垒得松些的石块被撞得嗤嗤滚落,院外不时有曲射进来的火箭,落在奔忙不停的人群中,倒霉的当场中箭倒地,轻者负伤挂彩,却也不肯避在一旁休息。
战有大半时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六月初的太阳一经露面便照得大地一片灼热。
双方都杀红了眼,院内的箭支、沸水、石块、滚木不断被抛了出来,而院外的宿卫军则还之以阵阵火箭,夏季本就干燥,整个褚府前院到处是烟火,尤其踩着垫脚坚守在院墙一线的家兵,很多刚一冒头便被宿卫军的弓箭射杀,惨叫着滚落在地。
“他娘的,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褚府也攻不下来!去,传令给宫城留守的右卫营,悉数开到乌衣巷来,去寻梯子,翻过院墙杀进去!”,从天黑杀到天明,中领军温式之再也沉不住气了。
不到半个时辰后,院外又传来大队人马嚯嚯的脚步声,已登上角楼的刘霄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一颗心越来越沉重。
绝望……就是绝望,这种感觉,去年在石城县外郗家庄上曾经体验过一次。
蓦地,建康城南杀声震天,烟火四起。
南篱门外,一银甲小将勒马百步开外,双眼狠狠瞪向城阙,面色铁青地紧闭双唇,似要把自己的牙关咬碎。
“张都统,这样攻下去伤亡太大!”,看着四道云梯上攀爬的士卒纷纷滚落,屯骑营主薄刁协不免有些肉痛。
都统张弛神色木然地扭过头来,看向刁协道:“刁主薄,非我不疼惜士卒,此处攻势不猛,则城中的奸贼就不会向此处增兵,谢校尉和谢御史的身家性命便会险上一分,如果青山不在,要我们这些薪柴也无用,迟早被人当做蝼蚁捏死!”。
“唉……”,刁协摇头叹道,“也是,只盼朱校尉他们顺利得手,谢校尉和谢御史他们福大命大”。
张弛没有应声,少顷,唤来传令兵命道:“把我麾下的精锐悉数压上去,鼓声不停,攻势不止!”。
“喏!”,传令兵飞速打马离去,调动张弛麾下亲隶的五百精锐,分成四路不避头顶的木石箭支,不计伤亡蚁附攻城。
南篱门外和乌衣巷中的攻防呈现胶着状态,尤其乌衣巷中的褚府,在温式之增调人手后几番险象环生。
与此同时,建康城北的北篱门附近,静悄悄地潜伏下一千人马,这支人马昨夜寅时已至,一个多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大亮,而高大巍峨的北篱门依然没有动静,统兵的将领焦灼如焚。
“刘兄,贺兄,那高衡送来的信札上说,只要领军至此,宫城中必有内应,为何此时仍无半点动静?”,步兵校尉朱江问身旁的刘建和贺钟道。
刘、贺两人低头寻思一阵不得要领,少顷,刘建只好抬头道:“事已至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仪绸缎庄的名头大得很,和宫中消息相通也说得过去”。
“嗯,而且,据说这个来仪绸缎庄的掌事也姓褚”,越骑校尉贺钟补充道。
“褚?”,朱江闻言失神道,“难道……和秘书监褚歆有什么瓜葛?”。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贺钟摇头道。
“如此说来,倒不像奸贼们的诡计,这个高衡,多半可信!”,朱江又道。
贺钟和刘建两人无言,各自点了点头,又一齐望向北篱门高大的城门。
就在这一望间,前方已经有了动静,原本紧闭的城门正在扎扎开启!
“快看!”,贺钟连忙手指向前方,忙招呼朱江和刘建道。
“城门开了?!”,朱江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片刻后相视于刘、贺两人。
“事不宜迟,管他祸福,救人要紧!走!”,贺钟跃身而起,对朱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