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灭口
金水涧是整个将军府里最为独特的一个存在,往日里人烟稀少不说,那些胆小点的丫鬟仆妇甚至连听到“金水涧”三个字都要深深哆嗦一下。原因很简单,这里实际上就是将军府里内置的一个苦牢。里面关押的从来不是犯错受罚的下人,而是真正的囚徒,其中又以来自他国的奸细最多。
当日将凝萱从老神医那里带出之后,赵煦就派人将海公公严密关押了起来,一则此人胆大妄为,是敌国重要细作之一;其二,赵煦不敢完全信任老神医的医术,为防止凝萱伤情反复,海公公还暂时不能死。
凝萱知道海公公关押的地方,而且在初入大狱的时候,她曾上门拜访过一次,再次踏进陌生的巷道,凝萱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高耸的假山岩石将狭窄的空间围成了一条小小的巷子,头顶树木参天,不断往下掉落枯黄的叶片,大把阳光肆无忌惮的透过稀疏的枝干洒落下来,照在凝萱精致而略显敏感的脸颊上。
北风有些硬,但依旧不能阻挡大管家唰唰往下流的汗,这事儿做的也不知道对或者不对,可世子爷在外面忙着打点客人,除了当事人魏家姑娘,大管事还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想到此,大管事忙里偷闲,趁着拐弯的时候偷偷瞄了魏家姑娘一眼。世子爷算是折在这小姐手里了,就没见过他那么上心的时候,年年在宿元城里得点好东西,也不见世子往王府里送,对王爷和王妃更是有点冷漠,好像一颗热心都扑在了魏家小姐身上。
也不知道王爷清楚不清楚他儿子现在的作为。不过大管家痴痴地想。只要世子喜欢,甭管找了个什么人,想必王爷都是喜欢的。
至于王妃那儿大管事闷声叹了叹。几年来母子成仇人,这也不怪世子爷,谁摊上那样一个当娘的都会觉得伤心。自己的儿子不爱,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的儿子。若不是这个,老王爷也不会沉迷于修仙成道一事,要不是世子爷久居北疆,大管事毫不意外王爷会丢下家中大小诸事,投奔了仙长而去。
魏家姑娘长的出彩,就是家世差了些,可挡不住世子爷喜欢。得!只要是世子爷喜欢的。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女主子。大管家脸色紧了紧,脚步越加沉稳。
金水涧从外围看,就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小院,只是周边花木山石多了些,可等走到近处瞧就会发现,这里十步就是一个暗哨,百步之内必有机关暗弩把守,是个连苍蝇飞过去都要留只翅膀的危险所在。要说这里关押了什么顶级重犯?其实也不完全是,而是将军府向来这样严厉,赵煦的手下不是精兵就是强将。对军中大小事务的管理很有一套。
只可惜,府内诸事便不那么上心了。
这也是大管事迫切希望王府里娶一位世子妃的重要原因。
“姑娘,就是这儿。”大管事脚下一顿,“金水涧连接着城外的苏通河道。当年改建成了一座水牢,地方有些潮湿,几年来没少抓捕趁机作乱的北齐细作,都关押在这个地方,时间久了,他们的身体虚弱至极,求生的意志便也小了许多。”
这个时代虐囚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事儿,抓住细作那就是往死里打,海公公的事儿搁在往日,估计还进不了金水涧这么高档的苦牢,一年到头,赵煦可没那个闲工夫给京城里的失踪人口做贡献,可谁叫海公公“有眼无珠”,捉的是魏凝萱呢?这就怨不得自己命不好了,而是这老太/监早该在行事之前就好好打听打听人家有什么厉害的后台。
海公公这会儿早把柏苏泰在心里骂上了一千遍,不但破口大骂,而且心心念念都是回去报仇的事儿。都是为三皇子办差,凭什么柏苏泰出了个馊主意要去皇子那儿讨好,可最后坐大牢的是自己?
海公公正忿忿不平,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百步之外的有心人眼中。
凝萱定睛瞧了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我瞧着他吃的好,住的好,不明白大管事这是为什么急匆匆的招我来。”
“姑娘容禀,这事儿还得是早间的时候说起,金水涧负责送饭的人因拉肚子,所以食盒提到一半便扔在了路边,咳咳。”这事儿被就违背了将军府里的定制,所以大管事有些难为情,然而事到如今,一切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谁知如厕回来,发现地上躺着府上驯服的军犬,已然口吐白沫,死了个透心凉。这军犬是护院所用,平日有专人看管,据那下人回禀,今儿这狗疯了似的狂奔,见了食盒更是没命的啃咬。小人当时一看情况,再想到食盒要送的地方,就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所以才鲁莽的去打扰了姑娘。”
“带我去看看那食盒。”
大管事不敢怠慢,忙将人引到了隔壁一间空室,地上跪着个小兵,哆哆嗦嗦看着确实可怜,桌案上半打开着一只食盒,里面碎碗,杯盏零落,没有一片是完整的,鸡腿被啃了半只,愈加显得狼狈不堪。
凝萱沉声道:“每日都是这样的膳食?”
大管事陪笑道:“谨遵姑娘吩咐,日日都是如此,从无例外。”有鸡有鱼,就是等闲的员外老爷也未必有这么惬意的生活。
凝萱走到食盒近前,大管事紧张兮兮的看着,就见这位小姑女乃女乃捡起落在角落里的筷子,说话间就要夹菜,吓得老头儿赶忙往前滑步:“姑娘使不得,这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说不定正是敌人的奸计呢!姑娘要检验什么,小人动手就是。”
凝萱对毒药一窍不通,大管事在这么一说,她反而松了手,也没打算叫老人家以身试险的意思,大管事正在这儿暗暗松气的时候,凝萱却道:“把厨房里负责备食的人都带到一处,等世子爷发落。叫这个送菜的小子拎着食盒跟我走。”
地上跪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从军时间短,要不然也不会在今儿犯下这样糊涂的大事儿。这也就是给个囚犯送饭,若换了别人呢?万一是给世子爷送个汤水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大管事就有些迟疑,小兵偷偷瞄了一眼,更加惶恐不安。凝萱见状,淡淡一笑:“你也不必担心,只摆出这个惊恐的样子就好,我有重用。”大管事不明白凝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叫人搀扶起小兵,一行人这就往海公公的牢房去。
海公公正纳闷今儿的酒菜为何来的迟了,忽然前方脚步声凌乱,海公公一跃而起,把住大门目光烁烁。等看到是魏凝萱,老宦官两只手死死的抓紧铁栅栏。
“海公公几日不见,我瞧着起色比以往竟大好了。”凝萱笑着停在栅栏外,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在海公公触及能力之外。小兵实现得了吩咐,赶紧蹲子将食盒里的残羹一一摆在海公公面前,他就觉得头皮发麻,生怕里面这个老头儿一掌拍碎自己的天灵盖。
海公公冷笑道:“怎么,魏姑娘亲自来送这么一桌馊饭,是来笑话咱家,还是打算给杂家送行啊?”
“瞧公公说的,我们当日可只差击掌为誓了,坐在一条船上,难道我还会去加害公公?”
海公公笑得越加肆虐,阴冷:“难怪主子常说,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无情无义者。”
“公公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若不讲道义,只怕公公这会儿已经做了冤死鬼,”凝萱说完,两个小兵抬着那只死去的猎犬在海公公面前一晃而过,老宦官果然脸色大变。凝萱明白他是猜到了里面的典故,便直言道:“公公福大命大,被这条可怜的狗儿救下了姓名,否则今朝躺下的只怕就是公公你了。”
海公公收敛起惊容,故作淡定:“笑话,咱家什么奇花异毒没见过,就这几道小菜,也想弄死咱家!姑娘未免太小瞧了些。”
凝萱不怒反笑:“那公公何不查验查验这食盒里的残羹,看自己能不能轻易化解?”
海公公面无生气的看着凝萱,凝萱豪不胆怯,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低头,良久,才见海公公示弱似的伸出指头。小兵忙要递上筷子,海公公隔着栅栏扒拉开小兵的多管闲事,右手三根指头捏在一处,轻轻巧巧的捻起一片肉,先是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就要伸出舌头去舌忝。
海公公可是赵煦的要犯,万一死的不明不白,大管事可不敢担这个责任,他正踌躇着自己该不该越俎代庖,命令海公公放下东西。就见老宦官扬起脖子,褐红色的影子一闪,那片肉瞬间就滑进了海公公的嗓子眼儿里。大管事忙喊人要强行催吐,凝萱却笑道:“公公好胆识,只怕是已经猜出毒药出自谁手了吧,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从来就不信服,凭什么别人能妄断自己的人生。”
“哈,别人,你可知道这个别人是谁?”现在的海公公心中一片冰冷,那种毒素别人不认识,可海公公却是太清楚了,那正是出自自己手中的“小红莲”,想要杀自己的人是谁,海公公根本不用再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