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时的那些愉悦现在已经是烟消云散了,告别了两位疼爱她的老人,湮染离开了千意谷,四周变幻莫测的气景渐渐淡去,火红的花海被抛在了身后,彩蝶纷飞,但是它们却不能跟着往前。轻轻踏过梅树的枝头,如玉般剔透的花瓣纷纷飘落,不舍地从她的衣角划过。这里的每一处都太熟悉了,不过一会儿,湮染又来到了那座木桥边上,如夏季般的清凉幽静,然而却平复不了湮染的内心,马儿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颠颠的跑了过来,用脑袋蹭着湮染的肩膀,轻轻打着响鼻。“好马儿,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你跑快点,我赶着去一个地方,辛苦你了。”温柔地为马儿顺了顺身上的毛,湮染抓起马缰,利落地翻身上马,“驾”的一声,马儿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飞快地冲了出去。
出了千意谷的地界,刺骨的寒气瞬间席卷而来,湮染拢紧了衣裳,抬头看了看阴着的天,这样的天气,是不是就快要下雪了?薛老头说过,娘就是出生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如果明天娘的生辰也下雪就好了,那么,女儿就能陪您一起看雪了,我想这个时候,爹也一定会陪在您身边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看这第一场雪。”低喃的声音飘散开来,冷冽的寒风中,马背上那个倔强的身影越走越远。
第二日果真下起了鹅毛大雪,湮染艰难地在山谷中行走着,将双手合在嘴边呵了呵气,手心刚感觉到了暖意,一会儿又不见了。湮染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满是水珠,雾蒙蒙的,有些看不清前方了,只要一呼吸,嘴里就会冒出一阵白气,仔细辨别着方向,湮染快步往山中走去。这条路,纳兰洛轩曾经带着她走过一次,当时湮染特意仔细记清了方向,她要去父母生前居住的云烟小屋,原本从悬崖那边走会近不少,但是她没有理由进到北固名庄,更不可能不让人察觉地去到后山。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到了,大雪纷飞中,那间小屋看起来格外地温暖,似乎无论外边有多么的寒冷,都不能浸透到里面去。湮染轻声说:“到了。”遂加快脚步向小屋跑了过去,寒风卷起了湮染披散着的头发,青丝飞舞,洁白的雪花缠缠绕绕,一下子沾满了她的长发,漫天纷飞的雪花包裹着她的身体,一阵阵洁白的花朵擦过她的衣裳,又飞向了空中,脸颊上也一阵阵的冰凉,但此时的湮染已经感觉不到了,她小跑着来到了屋子门前。
身后积满白雪的地上,延伸着一串脚印,在整个洁白的世界中,这串脚印显得格外孤寂,此时脚印的主人站在了门前,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慢慢地伸出颤抖着的双手,轻轻推开了门,木门“吱呀”一声,在跟前渐渐打开,湮染抬起盈满泪水的双眼朝里面看了去。泪水滑落的瞬间,湮染蓦然睁大了眼睛,堂屋的长案上居然摆满了酒菜!千万种念头在脑中闪过,湮染怔愣在门边,呼吸渐渐厚重起来,会是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谁会刚巧出现在这里?忽然屋内传出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啊,找到了,幸好幸好。”紧接着就听到脚步声渐渐向堂屋这边来,湮染攥紧了指间,调转视线向里屋看去……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湮染和裴霖钰同时开口惊叫道,就在里湮染几步之遥的地方,难得一身素服的裴霖钰惊讶地用拿着火折子的手指着门边的湮染,眼中满是复杂之色。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裴霖钰首先开口了,他有些恼怒地说:“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把门关上,雪都飘进来了。”湮染依言带上了门,满身的雪花,她朝裴霖钰走了几步,冷着声音说:“你怎么会来这里?谁让你来的?”裴霖钰把火折子扔在了桌上,看着湮染说:“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谁让你来这里的?”他瞟了瞟湮染满身的雪花,接着问:“或者说,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湮染满是眼泪的双眼,以及冻得苍白的嘴唇,不知怎的,裴霖钰有一些心软了,他不自在地撇开双眼说:“这里是我父亲的两位好友曾经居住的地方,每年的今天,我都会过来祭拜一番,自小我父亲就这样交代过我。”湮染诧异地转头朝长案上看去,这才发现,在酒菜的旁边摆着一只香炉和散开的香,之前由于太过震惊,一时没有看清,看来裴霖钰之前是在找火折子点香祭拜。湮染快走几步来到案边,双眼焦急地扫过那些菜,又连忙打开一边的酒壶闻了闻,“梅花酒,是梅花酒,这些菜也都是我娘爱吃的菜。”湮染紧紧抓住酒壶,泪如雨下。裴霖钰猛然拉住了湮染的手,高声说道:“你到底是谁?你给我说话!”湮染悲切地微抬着头说:“我爹最爱在冬日里喝我娘亲手酿制的梅花酒,我娘不爱吃甜食,却嗜荤,这些菜都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而且,今天是我娘的生辰。”
裴霖钰下意识地捏紧了湮染的手腕,妖冶的凤眸满含震惊地细细观察着湮染,当他看到湮染发间的那支发簪之后,眼中快速闪过了了然,他慢慢放开湮染的手,自嘲地笑着说:“早该看到的,可惜我被自己的意愿蒙蔽了,居然没有早些注意到这支簪子。这么说来,你的身份倒是越发特殊了,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日你的身份揭穿了,你该怎么做?”相对于裴霖钰的震惊,湮染倒是很平静,“这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想又有什么用?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父亲竟然会与我的爹娘相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会每年在我娘生辰之日为她祭典一番,多谢了。”
“你、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吗?”裴霖钰忽然有些看不清眼前之人了,明明已经悲痛到摇摇欲坠了,却还是倔强地站着,无限留恋地看着每一处,眼中有喜有悲,脸上的神色却异常地平静。湮染收回眼神,静静地看着裴霖钰,坚定地说:“你知道他在哪的对不对?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裴霖钰疑惑地问:“你说的他是谁?”“纳兰洛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