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勉强笑了笑,“怎么是你?”
萧尧唇角微微扬了扬,沉黑的眸子紧紧凝着她,“听起来似乎很不想见到我。”
“不是……”沉醉立刻否定丫。
对萧尧,已经很对不起了,虽然萧尧一出现,怀陌就发脾气,让她很为难,但那毕竟不是萧尧的错。
沉醉轻声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你大获全胜,只短短数月,想来全天下的人都是又惊又喜吧。媲”
萧尧点点头,沉吟,“嗯,是挺快。若是不快,不能早日回来,我迫不及待回来,只怕稍微晚了,京城的故事里从此就没有我的位置。”
沉醉的心莫名其妙其妙跳得快,一时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算起来,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湖边,他向她道别,告诉她……他爱她。
她心存侥幸,希望战争已经让他忘记了他那时说过的话。只是,萧尧紧接了说的话,却残忍地证明,侥幸就是侥幸。
“沉醉,这几月,你可曾想我?”萧尧凝着她,目光幽深晦暗。
沉醉心里酸热,“你别……”
“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萧尧并不让她说话,打断了她,却忽地话锋一转,“我再也不想离开京城。”
沉醉微怔。
“六万两千八百七十二,六万两千八百七十二条人命,我血洗匈奴皇宫亲,一个不留。”萧尧淡漠地说着,“匈奴单于稚斜尤为宠爱第十子康华,康华今年不过九岁,长得聪明伶俐,是能文善武,稚斜跪在我脚下求我放过他儿子一命……”
“那你如何?”沉醉抓紧了衣摆,紧张地看着萧尧。
“我当着稚斜的面,亲手杀了康华。”萧尧看着她,淡淡说出来,嗓音轻得仿佛不过踩死了一只蝼蚁。
沉醉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尧,“你不是这样的……”
“是,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以为这样的事只有心狠手辣的怀陌才做得出,可后来我理解怀陌了。因为,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康华聪颖,若是我放过他,他必定会韬光养晦,集结旧部,一旦势力长成,必定回来找我天元报仇。”萧尧笑了笑,一如过去一般随意,“我自然不怕他来报仇,但我不想再离开京城,再离开……你。”
沉醉哽咽。
“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好多次,险些不能见你最后一面。可我想见你,我想,若是你没有嫁给怀陌,若是我能写信给你,我必定会派人送你来到我身边,见我最后一面。可你嫁给了怀陌,我知道即便我向你送信,怀陌也不可能会让你看到,所以我不能死,你不能来见我,我只有活着回来见你。”
“沉醉,若是你没有嫁给怀陌……”萧尧说到这里,声音渐渐缓下,直至无声,凝着她的目光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沉,他忽地话锋一转,“不过看来,你我缘分也没有那么浅,至少我活着回来了。”
“萧尧,你别这样。”沉醉心口酸重,“我不值得,你回来了会发现京城有其他的好姑娘,那时你就能分清楚,你对我只是一时执念……”
沉醉急急想要解释清楚,却又忽地被他的动作打断,她睁圆了双目,“你,你……你在做什么?”
只见萧尧忽然在她眼前开始解上衣盘扣,沉醉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萧尧见她惊恐的样子,自嘲地扬了扬唇,并未追上前去,只是猛地将上衣扯开,露出左胸。
“看到了吗?”
沉醉早已转开头去,急急催促,“你这是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
萧尧冷冷笑了笑,“怀陌在你眼前宽衣,你也是这反应?”
他想起怀陌曾经得到过她的热情,她的妩媚,她的一切……心里就像是忽然之间生出了一根刺,让他只想狠狠地刺自己,也刺别人。
话落,他一个闪身,便到了沉醉眼前,扣住她的肩,逼她抬头,直视他的身体。
“你看清楚,这是什么?你让我如何看其他的姑娘?”他嗓音冷嘲,又带着逼迫。
沉醉被那力道胁迫着,不得不抬头,两人的身高相差正好,她一抬头,视线便触及他有意袒.露的左胸,只见小麦色的肤色上有暗红的痕迹,她凝目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左胸之上,赫然是两个字——落西。
“怎么,怎么会?”沉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惊怔地望着萧尧的眼睛。
那暗红并不像是伤口,绝不是后天刺上去的,反而像是……胎记。
胎记?!
她连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
萧尧自嘲地笑了笑,“你看不出来这是胎记,生来就有?”
他说着,猛地捉住她的手,“不如你模一模,看能不能模到伤口,看我有没有骗你?”
他说着,抓起她的手,就要触上自己的身体。沉醉一凛,当即猛地挣扎,用力将他的手甩开,又连连后退开去,戒备地盯着他,硬声道,“萧尧,你别这样,我已经嫁给怀陌了,你真的要破坏我和他的姻缘吗?”
“到底是谁破坏了谁?”萧尧冷道,“沉醉,我明白地告诉你,是怀陌破坏了我们。我与你注定永世爱侣,却从一开始就被他毁了!”
“你说什么?”沉醉皱眉,目光又瞥到他敞开的胸膛,立刻斥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她话刚刚落,便只听得一声冷沉从门外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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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闻言,浑身一震,循声望去,只见怀陌正站在门外,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
她心底顿沉,让怀陌看到萧尧和她单独在一起,萧尧还是这样衣衫凌乱的样子,又不知怀陌会怎么想。尤其,怀陌此刻还冷冷看着她,目光冰寒,仿佛恨不得将她吃了。
“你误会了……”沉醉急忙解释。
怀陌冷冷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而看向萧尧,一面走向沉醉,将她揽入怀中。那场面,一时便很清楚了,怀陌和沉醉才是夫妻。
萧尧早在听到怀陌的声音时,已经将上衣重新拢好,那速度极快,他只是不想让怀陌看到,只是太快,却真有几分被捉奸时候的急切。
怀陌冷眼看了萧尧一眼,淡道,“虞王,你去了一次匈奴,倒学会了蛮夷的粗鄙?男女有别,你该自重才是,竟敢私自闯入?”
萧尧看了沉醉一眼,沉醉早已将目光落在别处,他又看向怀陌,笑,“丞相误会了,本王敲过门,不过夫人似乎是将本王当成了你。本王有事想见夫人,倒也乐意她错认。”
怀陌脸色冷沉,“何事?”又随即冷哼,“虞王最好说出个正经事来,若让我知道你想见她就是对她耍些无赖手段,你虽为皇子,但九清宫的地方,但凡坏了规矩的,一并按九清宫的手段处置。”
沉醉感觉得清楚,怀陌说这话时,搂在她腰侧的手臂狠狠紧了,几乎将她捏到痛。
萧尧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沉醉,而后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只白净温润的贵妃镯。
“丞相,我与夫人总算相交一场,我凯旋回来,自当为她带件礼物。”萧尧说着,看向沉醉,凝声道,“这只镯子,传言是匈奴的镇国之宝,一直由匈奴的王后掌管。天然的羊脂白玉,没有一点瑕疵,举世难见。在匈奴有个传说,说这镯子是天降祥物,将它戴在腕上,可永享福泽,一生荣华,子孙绵长。”
沉醉呆呆望着萧尧递到眼前的镯子,她不懂这些宝物,但见眼前的东西天然而成一股莹润,镯子应该有些硬度,可见那镯子,仿佛只是一圈白皙的凝脂而成,随时可散开,萧尧将它拿在手上,她竟生怕那团凝脂会忽地融化去。
她心中顿时有个念头,说它是镇国之宝,也许真的不假。
她呆呆望着那镯子的样子,让怀陌脸色顿时铁青,眼底一阵阴狠突地划过。
萧尧见她没有反应,也不急,笑了笑,看向怀陌,“看来夫人不信这镯子是件宝物,但本王知丞相素来无所不知,那丞相便为本王做个证,这镯子还有个名字,丞相可知?”
怀陌双目迸射出凌厉,微微眯眼看向眼前挑衅的男人,暗中咬紧了牙,搂着沉醉的手下了狠劲,沉醉疼得皱眉,但知道他在生气,也不敢喊疼,只慌忙道,“无功不受禄,虞王好意,沉醉承受不起。”
怀陌缓缓道,“虞王还请收回,这‘天延’是天下间难得至宝,亦是你此次出征的战利品,应该送给瑾妃娘娘才是,沉醉无才无德,她当不起。”
“母妃那里,我自然有打算。”萧尧波澜不惊,态度却坚定,“但夫人说无功不受禄就是过谦了。本王此次出征,几度生死劫,多亏了丞相身边能人一路保护,这可是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惠,本王不敢不报。”
沉醉听萧尧这话,猛地转头看向怀陌。
她还记得,萧尧离开之后,怀陌威胁她,若是她不听话,他就让萧尧死在战场上。她若乖巧,他便能保萧尧平安无虞。她当时还以为那不过是他吓唬她的,毕竟她那时还想不到,他能势大到控制战争。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真的在萧尧身边安了人!
萧尧又道,“本王知丞相如今正是宠夫人的时候,这报恩本王也算是投其所好,这礼,夫人是当仁不让的。”
萧尧字字在理,怀陌眸色愈加的沉,却忽地点头,“那如此,我便替她收下。”
“怀陌,你别……”沉醉着急,慌忙去抓怀陌的手,望着他,认真地摇头。
怀陌冷冷看了她一眼,便看向萧尧。
萧尧也没想怀陌会愿意接受,一时挑了挑眉,却仍是将镯子交到怀陌手上。
怀陌接过,手却忽地一松……
萧尧警觉,立刻出手去抓。怀陌双目一狠,亦出手,却是直攻萧尧而去。萧尧捉襟见肘,一时只得与怀陌手上纠缠,却见镯子就要摔到地上去,他脸色大变,情急之下,抬脚想要用脚接住,怀陌冷笑,亦同时往他下盘攻去……
不过眨眼,“噌——”
举世珍宝摔至地上,顿时破裂成了数截。
沉醉愣在当下,目瞪口呆。
怀陌目光瞥过地上的碎片,唇角勾了勾,忽地收手放过萧尧,又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埃,颇为惋惜地感叹,“是我不小心,虞王心意,怀陌是领了的。”
萧尧狠狠盯着怀陌,脸色乍青乍白,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沉醉愣愣看着地上的碎片,浑身都是凉的。
她转头,不认同地看向怀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我不会要他的东西的,你让他拿回去就好,为什么要这么做?”
怀陌冷哼,“你没有认真听他和你说的话吗?九岁的孩子也不能放过,这就叫斩草除根。他不能纵虎归山,我也不能。现在是不可以,否则,我毁去的就不只是镯子。”
沉醉闻言,大震。
现在……不可以,他言下之意还是不会放过萧尧?
怀陌说罢,已经放开她,走回桌前。桌上,满桌珍馐凉去,怀陌皱了皱眉,又让侍女将吃的撤下,重新换了一桌。
菜换过之后,怀陌重新坐下,见沉醉还站在原地,冷硬地叫了她一声,“我饿了,还不快过来?”
沉醉望着他,淡道,“我吃过了,你自己吃。”
“我要你陪我吃。”怀陌脸色已经冷下。
沉醉望着他,摇摇头,“还是不要,我怕我坐在那里会影响你吃东西的心情。”
“坐下。”他不悦地又说了一遍。
沉醉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怕?那就是我怕看你吃东西会影响我坐在那里的心情好了。”
沉醉说完,转身就往内室回。
怀陌望着她的背影,下颌绷紧,“啪”的一声,将筷子放回桌上。沉醉恍若未闻,脚步顿也不顿一下。
“沉醉!”
怀陌冷斥一声,跟着进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狠狠盯着她的眼睛,警告,“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
沉醉看了他一眼,目光哀怨,有些疲累,“现在是谁在惹谁?”
她说着,挣了挣被他抓着的手腕,“你放开我,我有点累。”
“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镯子?”怀陌偏就不放她,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冷着脸问。
“怀陌!”沉醉紧紧咬牙,气得眼睛都红了,“你既然这么在乎他,你既然这么在乎他……”
“如何?”他脸色也不好。
“那你自己和他在一起好了!省得你这么整天疑神疑鬼!你嫁给他,让他娶你,你们俩双宿双栖,朝夕相处,谁也别让谁离开谁的视线,你就一辈子都安心了!到时他的东西你爱砸多少砸多少,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别来算到我头上,别最后又成了我欠他!怀陌,你个混蛋!”沉醉朝着怀陌吼完,忽地低头,狠狠咬上他的手。
“嘶……”怀陌吃疼,下意识松了松。
沉醉趁机甩开他,越过他,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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