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凡走后,莫兰便回到A市探望父亲。
年关将近,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莫彦所住的敬老院也早早地张罗起来,大门上挂了红彤彤的灯笼。几个懂写书法的老人在洒金的红纸上写了对联,铺了满满一屋子。远远望去,活动室里红艳艳一片。王阿姨心灵手巧,画了几张窗花的样子,和同院的老女乃女乃们剪了许多,贴到玻璃上,看着很是喜庆。
莫彦的房间住得有些偏。王阿姨说,这是他特意挑的。他喜欢清静。这个,莫兰是知道的。虽然父亲是商人出身,但犹是他在商场打拼的时候,也没有沾染到任何商人的世俗气。他交际应酬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举手投足无不显示出他的谦谦君子风度。
王阿姨还说,父亲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参加过院里的任何活动。倒不是他性格冷僻,不乐与人交往。他也会与人闲谈。兴致来了,也会和人们凑个热闹,下两盘棋,扬扬洒洒地挥几个毛笔字,偶尔还会为唱曲的老人拉个胡,敲个鼓什么的。他只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太热衷。像是院里几个出名性烈的老头儿,为了谁的笔法更像王羲之,或是谁多吃了谁一个子儿就急赤白脸的事,莫彦是决干不出的。
他唯一上心的就是养兰。关于兰的习性、寓意、种类,包括养植的各种技巧,他总是能娓娓道来。屋子里摆着几盆兰花,他爱不释手,常年悉心照料,长得尤其漂亮。
莫彦观赏着窗台上的兰花,神态很是认真。等他一一检查完毕,便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带着几分享受成就的骄傲。那几盆兰花姿态茁壮,努力吸取着白昼里最后一点日光。
莫兰忍不住问道:“爸,你是真的喜欢兰花呢,还是用它来想念妈啊?”
“都有吧。”莫彦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仍望着那几株幽兰,“人如花,花似人。那么多漂亮的花,你妈妈惟独喜欢兰。不过,这也正好衬了她的性子。高而不傲,洁而不俗。”
莫兰若有所思。她为没有机会认识了解母亲而感到遗憾。因为不管是在父亲的口中,还是在姑姑的口中,又或是在已经与世长辞的女乃女乃的口中,她的母亲听起来都是那样一个完美无瑕的人。
“我永远都无法成为妈那样的人了吧。”莫兰有些沮丧地说道。
莫彦微微一怔,他可是很少听到自己的女儿说这么垂头丧气的话。
“怎么这么说啊?”莫彦问。
“因为妈是一个温柔似水,高贵大方,实至名归的淑女。而我呢,只是一个唯利是图,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莫彦恍然大悟,不禁笑出声来:“是谁跟你说的啊?”
“姑姑啊!”莫兰撅着嘴,很委屈又很不甘心的样子,“姑姑说,妈是她见过最温柔,最善良,最蕙质兰心的女人了。”
莫彦点点头:“不错,你妈她确实是。”
“唉,我放弃了。”莫兰哀叹一声。
“不过,你和你妈妈还是有很多地方相似的。”莫彦及时把女儿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莫兰怀疑地望着父亲:“真的吗?您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如果你以为你妈妈只是一个安安分分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贤惠女人的话,那你就错了。”
莫兰好奇地望着父亲,希望多听到一点关于母亲的事情。莫彦很少给莫兰讲关于她母亲的事。他认为,知道得越多,只会越遗憾,越伤心,越有感于她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与其如此,倒不如全然不知道的好。
莫彦捋了捋思绪,开始诉说:“我第一次见到你妈妈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助理。而她已经在帮着你外公打理家族生意,在业界颇有声望。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惊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高贵典雅却又温婉动人,不带一丁点傲慢。谈起生意来,干脆爽快,雷厉风行。我当时就被她迷住了,整个过程都心不在焉的,她偶尔向我投来的不经意的一瞥都让我脸红心跳。”
莫兰出神地听着。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父母的爱情故事竟是这样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