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树梢鸟在叫 第六章家(二)

作者 : 田边日

第六章家(二)

黄家茹到傍晚才回来,她一进门就把手提包丢在沙发上,对姚诗怡说:“你自己做饭吃。我太困了,要去睡觉。”边打着长长的哈欠,然后汲着拖鞋回了自己的卧室。准是又打了通宵的麻将。

晚饭过后,姚诗怡回到自己的卧室做习题。他们现在毎周都有大摞大摞的试卷要做。

她刚提起笔就被一道证明题难住了。跳过那道题先做下面的,谁知下面的竟也不懂!姚诗怡气自己恼自己!一股怒火一直在心里窜。她抓起整摞的卷子就往墙上摔。还不解气!又把桌上的书,作业本“砰砰啪啪”全扫下地板!看着没东西摔了,才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对着满地的纸片发呆。

声音把黄家茹吵醒了,她推开门进了房:“怎么啦?”看见满地纸片蹲正要捡。椅子上的姚诗怡突然跳了起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要!我不要你帮我收拾!”黄家茹无趣地走出她的房间。

姚诗怡迅速地在妈妈身后关上门,退回屋里背靠着墙慢慢地蹲下。她不想做这么多的作业,不想解这么难的习题,不喜欢即将要到来的高三,不喜欢高考,不喜欢这种处处都透着压力的生活。

是的!她也有怨也有恨!对爸爸,对妈妈!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爱当初又为何要结合,还要有自己和弟弟?儿女不是父母爱的结晶吗?我们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证明他们的爱而是他们相互推卸的包袱,那他们当初就不该把我们生下。为何还要有我们?生下了我们却这样地不负责任!她心里怨妈妈自己不想生活在这样的现实里却把她和弟弟推往更现实的现实中,她恨爸爸的不负责任,更恨爸爸的喜新厌旧!富贵了就弃了他落魄时陪他的糟糠妻,从没想过没感激过妈妈之前对他的支持和付出!

这样可恨的男人竟还是自己的爸爸!

恨吧?怨吧?无奈了啊!

姚诗怡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里。她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世上到底该算什么!这浩浩的宇宙,中国14亿的茫茫人海,自己这一粒沙能算得什么?和自己同龄的有那么多那么优秀的人!自己同他们在挤着高考的独木桥。而以自己的成绩要上二本都是没什么希望,又怎么同将来名牌大学毕业的同龄人争?自己的将来在哪里?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

姚诗怡很苦恼,却没有哭。她已经三年多没流过一滴眼泪了。从十四岁到现在。

那次,外婆带了很大的一只公鸭来。妈妈交代给她把鸭杀了收拾好煮鸭汤,就去打麻将了。姚诗怡捉着大公鸭不知从哪里下手却被鸭的利爪在手上抓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时她哭了。边哭边骂爸爸骂妈妈。弟弟也被吓哭了。她便抱着弟弟哭得昏天黑地。哭完之后就把鸭杀了。从没做过的活儿竟也自己学会了!

自从那次之后她就没再掉过泪。受委屈的时候,生气的时候,被伤害的时候都没掉过泪。她会狠狠地咬着牙,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掉泪,而泪竟也不再掉了。她变得麻木了,冷漠了。

姚诗怡抬起头,黑暗中看见对面椅子上坐着一个穿滚着金边的黑色绣花旗袍的女子。那是她意象中的张爱玲。一个活在自己忧郁且孤独的世界里的女子!有句话说得对极了!“太过聪明和精明的女人注定要与悲伤为伴的!”

张爱玲那样的女子,她深刻地看透了这尘世,只有她才能在极度的喧闹和极度的孤寂中生存。只有她才能真实而又双面地活着。

她说“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总之,得到了的女人都如同用旧了的衣服对他们来说是丢之唯恐不及。”更谈不上珍惜!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大多数的男子对于女人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女人若是不想被扔,顶好是不要让人来爱。”

不然那些男人何至于娶了老婆还要包二女乃,包了二女乃还要养小三甚至小四小五?而姚诗怡是早就抱定了独身主义的。

曾有段时间姚诗怡是那样地痴迷张爱玲。她总想张爱玲应当是了解自己的!自己的苦闷、怨恨,她一定是了解的。她说了那么多自己心里想说的话。95年!要是自己在她还在的时候就接触她的文字,那该多好。

这个世界还有真情吗?或许它们被人们深埋在泥土里沉睡了。亲情?友情?爱情?我们的身边还剩下多少?它们能让我们信任吗?有多少人还会珍惜,懂得珍惜?我们又把握了多少?而这三者之间又是谁比谁重要?若是这三者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又能放弃谁守住谁呢?又到底该怎么做才可以让自己在这三种感情里不受伤害?不被背叛?

难道自己就这样庸庸碌碌地过活着?高考即使过去了,大学过后也还有择业。自己要走的到底是怎样的路?自己的未来还有几层困难?这些她都无法回答自己。忧愁、苦恼缠着她。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既然生无可恋,那么死又有何惧?”一丝邪邪的笑掠过她的唇角。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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