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渊的手悬在空中,他也察觉到有人正登上白玉塔。
糟了!紫夕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一溜烟便跑上露台,因为不够高,只好弓着身子趴在上面向下看去:塔前的小草很显然有踩踏过的痕迹,它们像行礼似的弯下了腰,四个黑衣暗卫矗立在塔门前端彷若几尊素黑的雕像,来着便是唯一握有白玉塔之匙的人——
心刃狡沅大步地踱进屋内,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可他的眼神安详若静潭,对于一个经历过大风个大浪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能使他蜻蜓点水涟漪徐徐而开呢?“紫儿”他和蔼地唤着她。
“参见父皇!”紫夕走到他跟前“您老人家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她故意在“寒舍”上加了重音,明锐如狡沅又怎能听不出来。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这不快冬至了,来给你添了些衣裳和棉被”他挥手,身后的仆人恭敬地捧着服饰和被袄走过来,把东西落在床上,就离开了。
还好他们没开柜子~紫夕心虚地呼了口气。
此时衣柜里的某人脸上黑线数丈,这死丫头动作真快,话说回来,我是怎被她塞到衣柜里的。他郁闷地靠在柜壁上,心里声声叹惋。
紫夕不时心虚地瞄了衣柜几眼,见它如此的“平静”,便定了定神,“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老亲自出马吗?”挑衅,绝对的挑衅……鬼信你这么有闲!
“唉”他叹了口气,“冰儿嫌我老就算了,我不和那不通情理的小兔崽子计较,紫儿你也嫌我老,这年头爹娘不好做,太伤人自尊了”他虽为一国至尊,但在儿女面前却总也是和普通老人一样和蔼可卿的。
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他恐怕就颜面不保了。
可惜,还是让外人听见了……
衣柜内,某无辜沦为外人的男主,正不安分地贴着柜门听得不亦乐乎尼。
偷听中,勿扰!
“你的自尊生来就是让我两伤的”如琴音般飘渺的身音传来,冰冽从着紫夕浅浅一笑,紫夕了然应和着“就是说咯”狡沅看着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小家伙,不禁暖上心头。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幸福吧,想当初他们还是个整天揪着我头发把玩的小不点,如今都各自开始了忙绿的进修。老了,我真的老了。
衣柜默默地张开一条缝,一双蓝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正肆无忌惮观看。
被遗忘了……
冷渊抿了抿唇,除了不愉快似乎还有其他的什么。
没想到这个臭丫头还有甜美的一面嘛!
可是,不是对我。
不知怎的,小小的嫉妒在他的心中游移。
狡沅心情愉悦归愉悦,但还不至于忘了正是,“紫儿,你家导师整天闷在你这,迟到旷工就算了,今天连早朝都不上,这不,我是来逮人的。”
紫夕想想还是说了,“她昨夜外出,还没回来,我也不清楚她的去向。”
“尊皇!”黑衣暗卫一跃上塔,平稳地落在露台上,单跪行礼。
“什么事?”狡沅变脸如翻书,又恢复以往的严肃,脸上浮现出隔世的冷漠。
“心悠琴女在元明主殿等候,还有——沐雨将军回来了”
狡沅一派悠闲而庄重地说:“嗯,下去吧”
暗卫退下后,他“接着翻书”,“紫儿我先回去了,冰儿走吧!”
“我再陪她会,难得今天有空”冰冽莞尔一笑。
狡沅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开。
“父皇慢走!”紫夕流下一滴冷汗,冷渊大哥哥,要委屈你在里面多呆会了。
紫夕看向冰冽,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停停顿顿地开口了,“冰冽哥,父皇好像很着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父皇明明掩饰得这么好,她竟然能看出来,看来父皇真的该退休了。冽冽很是欣慰地看着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他走到蓝色的布艺长椅上坐下,紫夕跟过去坐在他旁边,怎么能不担心呢?导师以前很少晚上不在的。冰冽看得出她的忧虑,她总是很敏感,“西阴国走丢了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小公主,他的家人很着急……”
“那,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啊,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呢?”冰冽反问道。他看着紫夕还是很疑惑的样子,很显然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看来,她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紫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不是故意要满你的,只是单纯的想保护你而已。我很高兴你不是我的皇妹,对我来说,你比我那个皇妹更重要。
◆◆◆
“沐雨,你这次太冲动了!”狡沅威严地端坐在金椅之上,面色平静如同死海。
“怎么,你难道要让你侄女认敌君做父亲吗?”沐雨摩羯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炯炯,“如果你不愿收养她,我替你可以,但皇家祖谱上,只能是月芝素沫,决不能是齐月紫夕。”
“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狡沅不以为然。
一旁的心悠琴女一直沉默地看着跟在沐雨后面的金发女孩,她才是月芝皇后的亲生女儿,她才是真正的北冥国公主。那么紫儿这几年所受的苦又算什么……原来,十年前月芝皇后被打入冷宫后,西阴王御音不忍看她受苦,便强行带走她,那个男人知道她不会乖乖就范,便把自己的女儿和她的女儿掉了包,才将他们一并带走。这就是为什么紫夕那么与众不同。
心悠琴女看着这个和紫夕一般大的女孩。这个女孩虽然一身华贵的衣服,但和紫夕比起来便也平凡很多,她或许会比紫儿天真活泼,但绝不会比紫儿更有灵性。心悠脑中浮现出紫儿乖巧的模样,她估计还在等我回去,她现在应该会很担心吧!心悠转念又想,不可以让这个叫素沫的丫头留下,一旦证明紫夕不是公主,她还能用什么身份留下来?人质么。
“我也觉得留下这个孩子欠妥,不管她是不是前帝皇的遗女,但在名义上她都是西阴国的人不是吗?她在我们这会连累整个北冥。”
沐雨有些愤慨,“你不会喜欢帮敌国国君带女儿吧!”
狡沅接上话:“你好象对紫夕那孩子有很大意见哦,我们怎么是在帮别人带女儿呢,我可是在培养我未来的儿媳妇呢!将来有一天,西北联姻,未尝不是好事。”
沐雨无话可说,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强悍了。心悠背过身,“你把那个女孩带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好绝情的女人!
沐雨没再说什么,待着素沫转身离去,到心悠旁边停了停,心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离开了主殿。
我还在期待什么?
◆◆◆
冷渊见屋内没什么动静,便把门拉大了些,然后木在那——紫夕躺在淡蓝色的长椅上,被倚着扶手,冰冽单手撑在紫头边的扶手,她们脸离得很……近,那含情绵绵的眼神实在让人“不解”
现在是什么状况?
冷渊光洁的侧额浮出一小段青筋,他忽然鬼死神差地推开柜门,向他们走去。紫夕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他,谁可以告诉我,这个多事的家伙出来干什么?冰冽慢慢起身,“我说的没错吧,他会出来的”他不出来才好,一出来就变成我的对手了……
冷渊倒是一脸坦然地坐在靠近紫夕的侧椅上,忽略了他的敌意,“夕儿,他们好像回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紫夕没太注意他的称呼,“好啊,你带去吧”
冰冽见她答应得这么快,心理暗暗作痛,“紫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相信外人?”
“哥!我总呆在白塔里,很闷诶。”紫夕的瞳仁中闪着委屈的光芒“你就让我出去一会好吗?有你在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不是吗?”
喂,什么叫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冷渊估计比紫夕更委屈。算了,就让你利用一回吧!
“走吧!”冰冽一向拿紫夕没办法,只好妥协,他们从环形楼梯下塔,塔中又暗又凉,寒意沁人心脾。冰冽经常在冰室练功,却也少有这般寒意。冷渊牵过紫夕的手,帮她捂暖,他们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一股暖流在紫夕身体里蔓延扩散开来。
◆◆◆
刚到塔底,突然一个黄色的身影跑过来。素沫环抱住冷渊的腰,“渊哥哥,你昨晚去哪了?”她的声音娇滴滴的,仿佛能挤出水来,“我很担心你……”冷渊看向紫夕,刚想说什么,紫夕的手就从他手心里逃走。
冰冽上前搂住紫夕的肩膀,“真羡慕你呢!我们家紫儿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一样对我撒娇啊”
素沫不识趣的乐呵呵地窝在冷渊怀里,显然她没能听懂这句话的内涵。我们家紫儿才不会这么幼稚。
紫夕的头向冰冽靠了靠,甜甜地说“我才不会呢,等下你的表情像他一样我会很委屈的”冷渊在隐藏情绪方面可不如紫夕,他的眸子已经黑了大半。冰冽低下头,很满意的看着紫夕,“其实,这个你可以会,因为我喜欢”
沐雨也走了过来,他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两只小狐狸!
“渊儿,沫沫该走了”真不愧是狡沅教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狠。
素沫扯扯冷渊的衣角,“我们走吧”谁知冷渊打掉她的手,抓住紫夕的胳膊“我有事跟你单独说”紫夕跟冰冽对视了一眼,便任由她牵着。素沫刚想跟上他,却被冰冽一手拦住。
冷渊把紫夕带到白塔的后墙才放开她。“什么事?”他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你看着我,我要你记住我的样子。”
紫夕张张口,可不知道说什么。她伸手去模模他的脸颊,然后毫不客气的掐了一下,可惜他皮肤太紧致,没扭到几量肉,“你好奇怪哦”紫夕想快点摆月兑这古怪的气氛。
冷渊抱住她,“不许忘了我!”
紫夕醉了,很幸福地环抱住他,“好”。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要浪漫有缘,不是所有的离别都要拉拉扯扯。
他们相遇是为了相守,他们离别是为了再遇。
君若记吾,吾铭君于心。
君若思吾,吾见君于梦。
花雨纷飞,
落地皆尘。
念一世芳华,
忆一缕芳香。
爱予早春春华,
恋予晚秋秋霜。
对对黑燕生时来,
群群白雁逝的归。
长秋日,晚心灰。
在时不觉身后人,
落空方想虚幻影。
月,单单落落清清冷冷;
渊,孤孤寂寂凄凄凉凉。
你悬暗夜,映在我心。
月伴寒渊,距远心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