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觉得怎样?”慕哲死死盯着魏仲,仿佛他是个救世主。
“多勒……多勒……”魏仲急捋长须,来回踱步。
“多勒!我想起来了,此人正是巫裟权相之子。我好像听谁提过……”“巫裟?”凌慕哲惊疑,“怎么又牵涉到巫裟了?多勒。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仲蹲坐下,口中不停:“小哲,你跟我一块儿想一下,二公主说你是巫裟权相之子……可是为什么她那么肯定?一定是你身上有什么跟多勒一模一样的特质。对,一定是这样!”凌慕哲缓伸手去抚左背:“可我就这一个胎印,再没别的了……”
魏仲沉吐一口气:“再或者,你跟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让她断定,你就是多勒!”慕哲极力回想,脑里却一片空白:“没有啊爷爷。”魏仲摇头不语。
“我觉得,一切问题的根源在那个男人身上,今晚他有行动,我一定要淌淌这趟浑水。”凌慕哲下定决心,“爷爷,你一定要挺我!”“会的,爷爷会的。”魏仲将大掌附上慕哲的手。
“来罢,我们下一盘。”“又来?”
魏仲垫开棋面,二人对弈。
“看来二公主对你来说,是一把利刃……”
“那我该怎么办?”魏仲手拈一子,沉叹道:“现在你的身份又有了变化。对我,你是凌慕哲;对素玳,你便是千方百计隐瞒自己身份的多勒;对楼兰王和其他人来说,你却是炅梵王子……”“三重身份。”慕哲定下一子,惊道。“没错,既然二公主咬定你是多勒,不防就先装下去,以不变应万变。”“要我一个人做三个人,难保我不出差错……”“那你就得好好打磨打磨自己!”凌慕哲一愣:“打磨成哪样?”
“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就是有内涵!”魏仲意味深长地说。
“内涵。”凌慕哲沉沉一叹。“对,你要时刻记着:这是个充满血腥的世界,一个人若要生存,必要有过人的智能。”
凌慕哲眼神坚定:“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凌慕哲摆平不了的事。”“楼兰宫虽不比中原大国摩天那般复杂危险,但有些防身的手段你也是不得不学的。”魏仲的棋子越下越活,白子正中黑子之月复,左攻其盘踞之势,右封其龙爪之形,强行折关破阵,手法尽显戾性。凌慕哲见势,没了辙:“爷爷,你这招下得真狠!”魏仲笑笑,浓浓的皱纹布满了脸庞,却依旧那么慈祥。
他长嘘一口气,望着已成定局的棋盘,幽幽道:“在这里,该狠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不然只能做砧上鱼肉,任人宰割。”“嗯。”“你身处其地,迟早会被卷入其中……爷爷教你这些,无非是想你多少有点防备。”凌慕哲沉沉地点点头,望着残败的棋局,心中涌动起来……
天色将暮,凌慕哲沿着湖边缓走着,金色的湖面粼粼,将他年轻的脸映得苍老。如果真到暴露身份的那刻,我该去哪?他的眼里迷茫起来,远处天水一色,好似无比绚烂的梦。“王兄!”一声轻唤。
“雪儿。”慕哲脸上速有了色彩。
“怎么?王兄也喜爱花灵湖?”“花灵湖?”
“是啊!听父王说,花灵湖是花仙子们的家,每年春天,都会有好多好多美丽的花仙子在花灵湖中心玩耍,她们嬉戏着,带给楼兰子民以幸福、健康、快乐……雪儿很小的时候,就想看看那些花儿,可是……”“可是父王说,湖中心太危险,不许我们的小公主去冒险,等到你成年的那天,再带你去。”慕哲笑接道。“王兄怎么知道?”慕哲嘻嘻地摆袖,目光向湖面无限延伸过去:“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
……
阁内热气腾腾,御梅屏风后,袅娜的身影半隐半现。
玫瑰花瓣散落在池面,淡淡香气萦绕大梁。似玉的果躯半浸在池中,泛起朵朵漪花。雪儿将纤手附在水面,娇细地将水划开,流出一道渠,口中念叨:“一对鸳鸯结伴相戏清波水。”
“成双鸾凤多情共栖槐树枝。”干净的声音。
“谁?!”雪儿惊惧,浸入浴池中。
孤月下,年轻男子揽月而立,月华泻下。雪儿警惕地飞身而起,瞬时扯下屏上单绸裹身走出……“哎哟!”她**撞上栏外人,跌入怀中。“公主。”年轻男子轻唤。“又是你?”雪儿心中一动,眼里有别样的意味。男子顿觉手中湿滑,尴尬地抽身而出。雪儿不禁地将周身裹紧:“你不是在摩天吗?怎么跑到楼兰王宫来了?”男子缓缓别过身去,淡笑:“怎么?不欢迎?”“擅闯楼兰王宫,可是死罪!你不怕我抓你?”
“不怕,我来楼兰……就是来看你的。”男子出其不意。
雪儿心底噔然,不知从哪掏出把剑,骇然架在男子肩上:“你又在耍什么心眼?是不是摩天国王叫你来的?!说!”白衣男子微笑,月光泻在剑身,一柄寒光。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雪儿紧逼。
“难道公主见了在下,没有别的想说的?”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通通都是我楼兰的大敌!”见她眼中熠熠生华,白衣男子将剑轻轻撩开。雪儿一惊,复提剑刺去。白衣男子从容地反身躲开,凌风而上。雪儿抽身绕去,身如鸿燕。
草地间,二人身影相绕,匍匐在夜里……
“看招!”雪儿腾空旋舞,蹬脚踹向男子。白衣男子仰身向后,顺手牵羊抓紧她的脚丫,倾身推去。雪儿一时失了根子,极速掉下。男子大惊,脚拈草尖滑去……他拦腰抱住雪儿,却见一柄利光从下胯冲上,雪儿挣身挥去,一剑刺在他胸前。男子整个人向远处飞去,雪儿心内一紧,“喂!”可那丝白绸越飘越远,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凌慕哲静匿在一旁,一刻不懈地盯着春汐阁。
突然,一个黑影从里头推门而出。是个头带黑罩的男子。
二王姐屋里藏了男人,怎么从未有人知道?凌慕哲惊疑,鬼祟地跟了上去……
瞬时,便来到一开阔的草原。黑罩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倨立于草地中。暮色朦胧,阴月摇摇欲坠,零星有几点碎光,净泻在黑罩扬在风中的大袍。
他在等人。凌慕哲下意识地想,他将自己藏于不远处的草堆中,那边的话,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雪儿长舒了口气,心中却还有疙瘩。方才那一剑,中了么?
她低眉去寻草上的血迹,眼中有化不开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