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洛羽气极败坏,抽刀砍去。刀锋至衍悔颈脖又瞬时定住了,转为无力的颤动。洛羽泪眼朦胧,内心痛苦万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乱刀砍在地面上,“为什么会这样……”
凌慕哲眼睁睁地看着,心中沉甸地像压着一块巨石。
衍悔言语有些哽咽:“是我造的孽,是我造的孽啊……我不知道小慧怀了我的孩子,四年后,我一接到珍珍的飞鸽传书,就快马加鞭赶至京城,阴差阳错地遇到那个孩子……他的背上也有三星鼎势。我、我当时一心只想救我们的孩子,失去了判断力和理性……”
“所以你抓走了辰儿,当时他只有四岁,他只有四岁!”洛羽愤然怒吼起来,“我追在你身后哭喊,叫你放开我弟弟,可是你什么都没理,残忍地夺去我的亲人。”洛羽越说越无力。“我娘亲不久后就病逝了,我爹也随着自杀了,你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所有的亲人……”
凌慕哲有些愤懑,心底呐喊了数次,凝视着衍悔:“所以你用洛辰代替了炅梵,所以洛羽发誓要杀尽楼兰王族,所以炅梵没有死,被你收为徒弟,取名萧裕风,所以……巫裟瀵公之子多勒,也是你的儿子……”
衍悔紧闭双眼默默点头,凌慕哲突然有些鄙视:“就因为一段失去的爱情,可以四处**吗?!”萧裕风道:“凌兄,你怎么这样跟你的……”“你闭嘴!”凌慕哲打断他,他平缓了自己的呼吸,转身离去……
凌慕哲坐在佛堂的屋顶上,任冷风将他的泪吹干。脸颊似刀割般难受,他的心跌到了谷底。
为什么……也许我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了。我的身上还流着一半这个世界的血,是命运将我招来的么?来受这世俗情感的折磨。
“凌兄。”萧裕风从身后蹿出,坐在他身边。他凝神望了凌慕哲一眼,道:“为什么不认?”这简单的五个字,也迎来了简易的答案。“不想。”“你有你的理由。”萧裕风默默点头,转而笑道:“那认不认我?”凌慕哲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萧裕风似是看出他的心思,“我听过你的故事。师父曾跟我说过,说过你,说过……我们的娘亲。只是我之前从未想过,我跟故事里的人会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看凌慕哲眼里有了精神,萧裕风幽幽道:“我虽不知是为什么,但我知道,后来娘亲带着你跳了崖,彼岸崖。我想他们之间一定有误会……现在你安然无恙,娘呢?”凌慕哲一愣,遂淡然道:“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凌慕哲心里其实已经很明白了,彼岸崖一定是现实世界与这里的通道,当初母亲和他穿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都是晕在彼岸崖不远处。母亲抱着他跳了崖,又穿回了现实世界,所以一直都不告诉他父亲是谁。他将项上的玉坠取出,上面正刻了一个宏字。原来自己频频梦见的白衣男子,就是凌天宏。他微叹一口气,终于一切真相大白了,这个困扰了自己十多年的秘密终于水落石出。
“凌兄,凌兄!”凌慕哲从萧裕风的呼声中醒来。“我们走吧。”“你不生气了?”“我生什么气,洛羽比我更痛苦。我想跟你师父道个别,然后回去。”
萧裕风点点头:“我的心结也打开了,还多了几个兄弟,是该回去了。”凌慕哲听他话是这么说,可印堂处总有一片阴云不散,便笑笑:“先下去罢。”
觉远寺口,凌慕哲站在衍悔身边,萧裕风远远地看着。“衍悔大师,这几日多亏您照顾。”衍悔笑笑,语气平淡得很:“凌施主言重了,能有尔等贵客光临本寺,是本寺的荣幸。”凌慕哲突然没了言语,虽然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却尤如隔了十万八千里。
衍悔停顿了会儿,道:“贫僧有一席话想赠予施主。”“大师请讲。”衍悔走出几步,拔弄着手中的佛珠缓道:“世情淡一分,佛法自有一分得力。娑婆活计轻一分,西方哪得便有一分稳当。弹指归安养,阎浮不可留。”凌慕哲静静地听着,一时半会没品出什么意味,礼貌道:“多谢大师的开示,希望以后有机会亲近大师,过一段寺宇中禅者的生活。”
衍悔大师转而慈祥地笑起来:“你的呼吸就是梵歌,脉搏跳动就是钟鼓,身体就是寺宇,两耳就是菩提,无处不是宁静,又何必等机会到寺宇中生活呢?”
凌慕哲听罢,感叹衍悔的修行,心想此人也曾失足陷入感情的泥泽,也曾受过万般痛苦的折磨,不觉感到这乱世尘缘,终归要化为寺宇菩提。他淡笑点头,转身离开了觉远寺……
衍悔停留在寺口远望着他渐隐的背影,眼角流出一滴混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