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枫双眉一挑,忽然心生一计:“那咱们先将戮天的真身藏起来如何?”
水无浪摇头道:“不行,他随时都可以从天极三叠图中退出来,我们将他困在同宗山中,他不照样破山而出。”
蓝炎心生一计,手心火苗如恶魔之眼,幽幽闪烁着蓝色异彩,忽然间傲气横生,昂然道:“事到如今,无论如何要在他找到真身之前,把他的金刚介给破了。火枫师兄,有劳你用音波牵引他的灵魂,我用火焰焚烧,看能否将金刚介破坏掉。”
火枫早就听紫誉说过戮天的金刚介能够抵抗松州城的音波牵引,自知无用,不过却也不甘示弱,伸手一招,七件古跃起横空而出,却是他的杀手锏杀魄七命乐。
那日他与任南飞交手,本被任南飞损坏了一件乐器,可这些日子以来,他又重新炼制了一件补齐,倒不见劣势。
他一出手,便将七件乐器同时施展,整个天地仿佛陷入了癫狂一般,无形的音波在四处疯狂游蹿,也不知是不是在想方设法的斧正这扭曲的世界。
而蓝炎手心的火苗也窜了出去,化作一片汪洋火海,围绕着金刚介剧烈焚烧。
冯回燕担心这些人无法将戮天制伏,不敢离开,可是又担心戮天的分身继续停留在忘忧谷,一时心神恍惚,忽地心生一念急忙行到童灵子身边:“童翁,忘忧谷中无人镇守,此处我又无暇分身,还请你去谷中看看。”
童灵子稍稍沉吟,化作一道白光,电也似的去的无影无踪了。
童灵子的速度何等迅速,转瞬间已回到了忘忧谷中。
此刻的忘忧谷,非常平静,倒看不出什么异象。
他幼小的身子,悬空而立,看起来弱小的令人怜悯,可又有谁能够料到他便是号称速度天下第一的童灵子。
童灵子四下环顾了,忽地瞳孔一缩,目光钉在一处,却是忘忧阁,惊道:“那儿有天伦眼的气势。”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间已来到了忘忧阁中。
白发飘飘,长剑胜雪,戮天坐在正堂中间,手中拿着一柄通体莹白如玉的宝剑,左手食指、中指从剑柄向剑尖轻轻抚模,温柔之极,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童灵子认识那柄宝剑,正是冰翎交给戮天的鱼肠神剑。
“竟然把我的真身藏起来了,不过我用五部分的亡灵古咒所凝聚而成的金刚介,你们想要杀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戮天抬头看着童灵子,冰冷的眼神后面,对童灵子可有异样的情怀?
童灵子悬空而立,并没有降下去,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何不去找你的真身?又为何不从天极三叠图中退出去?”
“忘忧谷中有我需要的东西?”戮天的声音很平淡,不过一副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必须属于他的口气,倒让童灵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忽然间,童灵子眼光一闪,奇道:“你想带走冰翎?她可不是东西。”
戮天的身子仿佛轻轻一抖,神色在那瞬间变得非常复杂,对这忘忧阁外漆黑深沉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他的神情渐渐恢复了过来,淡淡一笑,凝视着童灵子仿佛饱经沧桑的双眼:“这个世界真是深不可测,你觉得呢?”
童灵子微微一怔,一时不明白戮天说这句话究竟有什么用意,念头转了转,稍稍沉吟,忽又想起他早已死去的徒弟饲奴,不禁叹了口气:“不错,这个世界却是深不可测,人类永远都无法洞悉天机,太奥妙了。”
戮天嘴角肌肉一抽,闪过一丝苦笑,不过声音却很平淡:“当年,饲奴……按照时间可笑之极的辈分算起来,饲奴应该是我师兄。我叫他一声师兄,也不为过。”
童灵子冷笑一声:“难得你还记得他,记得以往之事。”
戮天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气,道:“当年,饲奴师兄和八臂寒蛛约好了在松州城附近斗法,八臂寒蛛便是想将先将你找出来,然后再通过你再找到我,天知道,那时,我就在他身边。”
“在我看到饲奴师兄的时候,便觉得什么时候见过他,后来在神龟山,我才想起来,原来他就是那个将我带入林家的神仙爷爷。”
他的胸腔缓缓起伏,情绪也开始波动,妖异的花妖魔晶瞳异彩闪烁,如风中火焰,摇摆不定。
“饲奴师兄算起来也是为了保护我,死在我的面前。那时我对他自然是毫无情义可言,全当看一出好戏,哪会去理会他究竟是谁?”
“后来,我意气风发,整个神龟山弟子无不仰观膜拜。哪知一夜之间,从整个神龟山翘楚,变成了一个被天地所遗弃的孽种。”
“我遇到了幽荷,她为我生了缺月,可却也因此而死,在她生命的最后三天,死在我的怀中。”
“我心中愤怒,无法发泄,一出手,生平首次杀人,死在我手下的竟然是雪翼。”
“哈哈,这个世界已经扭曲,什么天道伦常,万物法度,都是放屁,这种天伦,有不如无,我要毁了它。谁拦在我面前,我便杀谁!”
他最后的一句话,仿佛是在发最后通牒,一股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连童灵子这等功参造化之人,都屏住呼吸,脸上变色。
童灵子眉头一皱,暗道:“他已经突破了真武层,外加五部分的亡灵古咒、天极三叠图、天伦眼、九九无相,想要制住他,恐怕不容易。”
当下,童灵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你跟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怪我将你从朝月崖救走?”
戮天哈哈一笑,摊开双手,昂然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渺小的微不足道,卑微的有些可怜。别说是我的命运了,你的命运,也早已被那讨厌的五阴曲伦球控制了,你选择不了,也无法选择。”
事实上,连戮天自己都说不好他为何见到童灵子便跟他将这段往事说了出来。
或许,尘封已久的冰冷的心,也需要别人的理解吧。
哪怕是,他纯粹的、彻底的、自私的心。
童灵子缓缓将刚才深深吸进去的那口气吹掉,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那憔悴的容颜,当年那个被他救走的婴孩的样子,又缓缓浮现,不禁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我常常梦到当年的事情,也一直在思考着你的遭遇。不管你如今是谁,阿境、无境、戮天或者是极魔,在我看来,你永远是那个被我救走,需要照顾的孩子。如今,也是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你,走上了歧路而已。”
童灵子神色凄凉,可眼中涌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关怀。
不管那是父子之情、兄弟之情、朋友之情,或者是其他某种情感,总之,很浓!
浓的让戮天心神大震。
童灵子摇头一叹,淡然道:“你还可以退回来,重新选择一条路走。你师父、无念、无止等人,从没将你当做什么魔头看待。”
戮天又是哈哈一笑,声音中充满了自嘲与苦涩:“回来?十五年前,我的路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无路可走,到处是悬崖峭壁,汪洋火海。如今,好不容易有一条路铺在我面前,雪翼就在终点等我,我岂能半途而废?”
童灵子凝视着他的目光,想起他以前的遭遇,顿生恻然,再听他饱含愁苦怨愤的声音,忍不住鼻酸,眼中渐渐闪烁出了泪光。
“这条路你走不到尽头的,放弃吧,关心你的人大有人在,你关心的人,也并不只雪翼一个人吧。将一切都看开,像你师父洪天魔一样,落个逍遥自在,岂不更好?”
童灵子语重心长的劝慰,明知对戮天不会起任何作用,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