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堡,此地因有一座不大的山峰上面种满了枫树而得名。每逢枫叶红的时节,自然有不少文人骚客去来这里一诉酸情。在这座山峰南面不远处,有一处寨子,此处就是枫叶堡,也就是守备马涛的驻地。
前文说到,周卫石原本被龙天羽外派去打探真定府将领的虚实,收集情报以供龙天羽参考,却没成想到了天津卫所同韩常、黄贵一聊,他听到有戚继光的属下们突生奇想,想要把这帮人拉过来,为他们在真定府境内保驾护航。
枫叶堡的兵丁们此时,正按照大明朝的规矩三操两讲的规矩,刚刚训练完毕排着整齐的队列准备入堡休整。而一名头戴已经相当陈旧的铁盔,满脸大胡子,面带菜色,却依然身形笔挺,一副军人风范的汉子,站在堡墙之上,此人不是别人就是马涛。只是随意的看了几眼手下的弟兄们,今天马涛明显有些神不守舍,再没有往日哪种训练的专注和狂热,他的眼睛不断的朝通向堡中的道路上扫去,似乎在焦急的等着什么人似的。
片刻之后,远处疾驰来三骑人马,马涛满上一喜,接着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习惯性的咬了咬嘴唇,转身走了下堡去。熟悉马涛的弟兄要是站在面前,看到马涛如此模样,自然心里面都有数,这是马涛每逢大事需要做决定的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马涛刚下堡墙,还没往城门口走几步,远处跑来的几名骑士就到了堡墙之前,马涛就听见堡门之前岗哨的盘问和讨要文书命令之声,这是马涛立下的规矩,哦,说错了,其实这是戚家军的规矩,戚继光早就定下了规定,军营不论有任何理由,进出都必须持有军营之中的文书说明正当的理由,如无正当理由擅自离营,仗五十,如拿不出回营文书,仗五十,虽然戚继光倒台,但这只小小的队伍却无怨无悔的,依然努力保持和继承着戚继光练兵的军规。
马涛耐心的等到门口的士兵履行完自己的职责之后,他大步上前,看了看正前方朝自己走来的骑士,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些端倪。可他一看骑士的满色,黑沉似水,带着几分怒气与不甘,心里面立刻凉了半截,有了不好的预感。当对面来的骑士朝他行了个礼,刚想说话的时候,他开口道:“好了,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有什么回堡守大堂去再说。”
骑士默默的点了点头,跟着马涛走了几步,想了想,放慢脚步,吩咐与他同时回来的两名手下说道:“你们先回营休息吧,今天的事情不能泄露半句,要不然军法从事。”两名手下不敢多言,应了声喏,恭敬的朝马涛与这位骑士行了一礼,转身拉着这几匹膘肥体壮的坐骑向营后走去。看着手下走路都有些飘忽的步伐,哪名骑士深深的叹了口气,脚下加快了两步,追上马涛的步伐,二人朝着堡守大堂行去。
刚进大堂,马涛已经没有了刚才在外面的那副沉稳模样,虽然心里面有很不好的预感,但是面上依然带着一丝期望的神采,急切的开声问道:“怎么样,你这趟去真定要来了拖欠的钱粮没有?他们那些腐虫们是怎么说的?”
原来马涛心焦的不是别的,朝廷的军饷粮草都已经大半年没见到了,这再不弄些粮食来,估计堡中就要断顿了;正是因为如此,他三天两头的派人去真定府催要粮草。哪名风尘仆仆,远归的骑士正是枫叶堡屯田千户董飞,在大明王朝堡守之中屯田千户其实说透了就是管一堡之地钱粮的后勤官员。只见他苦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没戏,大人,我是又哀求,又下跪,好话说了一箩筐,爷爷爸爸的喊了不少人,可人就是一句话,要我们再坚持坚持,说什么拖欠粮饷是普遍的行为,这几个月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北边最近鞑子们又动手了,所以要优先支持北边的军事行动,所以我们的粮饷下个月才能发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马涛显示直愣愣的发呆,心里面是一阵寒意冒上心头,这是要往死路里面逼我们弟兄,下个月发粮饷?嘿,明天营里面就断顿了,下个月发粮饷有用么?这二十多天大家都去喝西北风不成,再说了那帮官老爷们的话能信么,要是下个月还不发呢,大家伙儿不是要活生生的饿死。此时就听到董飞顿了顿,又接着放低了声线说道:“就在我出来准备上马的时候,有一名小校私下里同我们说,如果我们能把手下的兵丁放出去,放一个给一日的粮草,放两名给两日的,如果都放了,立刻给我们补充新的兵员,以后再不克扣一分一毫的粮草,所有的日常费用按常例支付,绝无拖欠。”
“放他娘的狗臭屁,这是绝户计,妈的,这帮畜生,是想尽了办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让戚帅留的种子从此消失,他们都没想到如果这帮弟兄要真的就这么散了,以后要是再有鞑子扣边,谁能站出来,谁又敢站出来。马哥,要不咱们闹吧,你别出面,我带头去闹饷,豁出我这颗头颅也要让这帮王八蛋好看,让朝廷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功臣良将的。”正在董飞开声说话的时候,从厅外来了一名彪熊大汉,足足有一米八左右,声若洪钟,右手还提着一只野鸡,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满脸的怒气,显然刚才他听到了董飞的话语。
闻听大汉的话语,马涛瞪了他一眼,直接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老九,你难道不知道咱们明朝营啸,闹饷是主官是要掉脑袋的么,还你带头,你带头有屁用,这不是正好给那帮恨不得我们死的人送去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么。再说了你这么闹,最后谁倒霉?恐怕还是戚帅,朝廷中的人为什么这么对我们?说到底了还不是因为戚帅的存在让有些人害怕,怕他万一被皇上起复,没了哪些落井下石之人的活路么。因此哪些小人就巴不得我们闹呢,到时候把污水丢到戚帅的头上,嘿,说戚帅居心叵测,有谋反之心,你说说,叫戚帅怎么解释?那时节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话再往回说,你去死是容易,光棍一个,你叫那些成了家的弟兄们怎么办,他们同你去死了,他们的家人怎么活着?”
“啪~!”壮汉老九气的是满脸通红,右边额头的伤疤不停的抽动,看着马涛大声吼叫道:“哪你说,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叫弟兄们都饿死么,那样我们就有面目去见戚帅,同他老人家说,哦,戚帅啊,对不起,是我们没本事,让你老人家带出来的兵都饿死了。你,你,还是我,谁有脸这么说,他娘的,当初还不如在边关同鞑子们战死了呢,总好过活生生的受一帮小人的肮脏气,嘿,真是活杀杀气死人也。”
又是一声叹息,原本乐观开朗的董飞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苦闷忧愁都叹息出来,他开声说道:“眼下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要是以前按照惯例人发粮发饷的时节,只要自动漂末些银钱负责的官员也就满足了,虽然给七分的只给个四五分,好歹,咱们自己弄些野菜之类的东西总是能勉强度日。可眼下,人摆明了就是针对我们,别说四五分了,一分都没有,你说怎么弄,马哥你是没看到,刚才同我一起去的两名弟兄,骑在马上都是飘的,似乎风吹就要倒的模样,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咱们要好好想想路数才是,总不能坐以待毙么,而且明天可就要断粮了,要真是如此的话,我们,我们还不如闹腾一场死了干脆呢。”说到这里,董飞狠狠的咬了咬牙,从牙缝里蹦出闹腾的几个字。
听到董飞说闹腾一场的时候,马涛用有些迷茫而又困惑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名弟兄,他是知道的,董飞是个冷静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派他去真定府求些粮饷回来,就是知道他能忍辱负重,有担待,可他都这么说,难道事情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了么?董飞见马涛如此模样看着自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很明显,他的意思是在同马涛说,没有别的办法了,要不闹一把,我们就只有被人枝节,分割,最后消亡死去。马涛低头片刻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猛然一抬头,血红的眼睛瞪的突了起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外又校尉前来通报道:“回事,禀大人,堡外有一位叫齐眉的锦衣卫校尉求见,他说是您的表弟。”
马涛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表弟表哥之类的关系,想也不想同小校说道:“不见,不见,就说我今日无空,这家伙平日里最是刁钻,狗眼睛看人,自从我落了难之后就没见他认我这门亲戚,再说了,戚帅如今不就是被这些人看管起来的么,听说天天弄了个什么三省之类的狗屁仪式,这帮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今天来干什么,叫他滚蛋,我没心情应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