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吸一口冷气,郑承宪见郑贵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头道:“如果李洛真的私奔,千里寻夫的话,到时候要是我们帮了她出走,最后被人发现了,恐怕太后、李仲昆、还有英国公府都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上,会不会得不偿失,树立太多的敌人。”
摇了摇头,郑贵妃很是淡定的笑了笑,言道:“不可能的,太后到现在为止对李洛的婚事没有任何态度,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其实这就是最好的态度,说明太后并不同意与英国公府的联姻,要不然以太后的脾性,对李洛的疼爱,会在定亲之后,不召见张维贤表示恩宠么,要知道就连龙天羽,当时没有任何功名的辽东贡生,因为李洛的关系,都被太后叫去看了看,现在有了三书六聘的正式夫家,为什么太后反倒不召见了,这恰恰说明了太后反对的态度。李仲昆么,他,我琢磨着,也是逼于无奈的想法,现在后悔不后还两说呢,再说了,没了太后的支持就这么一个老公子不足为虑。至于英国公么,父亲你觉得他们有没有这件事情,英国公家族都会对我们将来的道路表示支持么,这是不可能的。纵观历代英国公都是皇上的忠实伴侣,他们不参与皇家是非,不参与朝廷大事,只是悠闲的富贵养老罢了,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去讨好他们,他们都不会站到我们这边来,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你想给人带来什么利益呢?论到爵位,英国公张家已经到了大明爵位的顶级了,论到财富的积累,人可比我们这些新进贵戚要多的多,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所以不管你有什么动作人都只会笑看风云,站在河岸之上观景,休想人跟着你下河扑腾,谁上台当了皇帝都不可能忽略这些国公们的声音,正是基于这一点,这些国公们都可以保持一颗逍遥自在的心舒舒服服,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更何况就目前的状况看,张维贤的父亲张荣子继承的了爵位,继承不了爵位,照我看还要看这场婚姻的成败呢。要说张氏父子也是糊涂,以太后的性格,要真的这场婚姻结成了,我敢担保他们父子想要袭爵的愿望绝对会落空,因为太后、皇上、文官集团是不能容忍一位国家的重要爵位继承者和天字第一号外戚相结合,这样是会对朝局的平衡造成冲击,造成某种不稳定的因素;而与之恰恰相反,要真的是李洛同张维贤的婚姻被毁于一旦,李洛出走投奔龙天羽的话,他们父子继承英国公爵位的希望到时候恐怕能增加几成机会,因为那个时节,张维贤父子是站在了弱者的高度之上,太后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基于补偿的心态,又或是要对世家子有个交代的情况下,将英国公的爵位交道张荣子的手上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不管这桩婚姻成也好,不成也罢,最后我敢断定,张维贤父子他们都不敢反抗太后的威严,也就是说不敢仇恨李洛同龙天羽。至于我们这些人么,他就更不可能得罪了,毕竟他们不知道哪块云彩下面有雨,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和所谓的面子,去得罪一个有可能领导今后大明九州天下的皇子,那么张家的没落指日可待,对如此的蠢货我们又何必费神去担心他们能给我们造成什么伤害呢?”
郑承宪很赞同自己女儿的这番分析,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之后,将回给龙天羽信件的内容定好,郑承宪也没有等回去,当着女儿的面就将回信写了一遍,郑贵妃看后,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于是派亲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龙天羽的面前。
与此同时,无独有偶,在郑氏父女商议龙天羽的事情的时候,咱们的万历皇帝也在思虑着龙天羽的事情。站在他面前的有三位,一位是秉笔大太监张诚,一位是东厂大太监张鲸,还有一位则是锦衣卫都督骆思恭。很显然,咱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将这几位召唤来,并不是为了开联欢会的,任何有着政治敏感度的人,都会从中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氛,因为这三位代表着皇家权利的核心部分,是皇权最忠实的奴仆,最强悍的狗。
万历帝将张鲸拿来的东厂档头记录的文书报告,丢在桌上,示意张诚与骆思恭二人过目一番。这份报告文书很显然,就是周卫石他们奉龙天羽的意思写出来,回禀东厂的文书。张诚恭敬的朝万历帝施礼之后,在龙案之上拿过文书,仔细的观瞧了一遍,看完之后,并不急于发表意见,而是将文书又专递给骆思恭观看。万历帝眼下显得非常有耐心,静静的坐在龙椅之中,手中不时把玩着一只和田玉扳指,也不急着说话。等文档在几个人手中轮转了一遍之后,他表现的而有些懒洋洋,似乎有些随意的开口问道:“如何看。”
如何看?下面这几个人有些糊涂,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于龙天羽这个辽东举子的事迹,其实三个人都没有太多的了解。也许张鲸知道的多一些,因为万历帝早先就已经吩咐他调查过龙天羽的一些状况,并且出京的时候也叮嘱过张鲸要加强对龙天羽的监控,可要说皇帝的心思他还真有些模不透,这么一个小小的从九品的官儿,皇帝陛下天恩一开赐了个东厂颗管事的职位,难道是有什么重任不成?当然不理解并不代表张鲸不说话,毕竟这个事情他比其他两个人是有发言权的,一则是这个折子是自己的眼线传递上来的,二则么,张鲸也想趁此机会别一头张诚和骆思恭,在皇上面前显摆显摆自己的能力。
于是张鲸定了定神,捋了捋思绪,先是朝着万历帝行了一礼,接着道:“回禀陛下,奴家以为龙天羽在河北真定府境内遭遇海匪之事应该确认无误。据奴家调查所知,在京城的武器案背后的这股海匪,横行海上多年,早年海盗贼头叛逆,被称为南海龙王,现在则改号四海龙王,势力及其强大,在海上莫有人敢与之争锋,如此狂妄无君无父之人,自然没有纲常法纪,在京城失败之后,为了挟私泄愤,再次派人进真定府报复一定是有的,所以按照臣下的意思,应该督促蓬莱水师对海匪进剿,以示朝廷天威。”
说完了这番话语,张鲸看了看张诚与骆思恭,似乎颇为有些得意的模样。也是虽然张鲸号称东厂都督,可实际上从品级和信任上看他不如张诚与骆思恭,这二人是从小就陪着万历皇帝一起成长起来的,他们和皇帝的关系与自己不同,自己是靠着陷害冯保才上位的,这两者之间的经历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此他总是无时无刻不想在皇上面前哪些彩头,打压这二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提高自己在万历帝眼中的高度和信任。
万历帝坐在上头,自然把张鲸的一番举动看在眼里,当然作为一个乾坤独断的皇帝,他并不觉得家奴鹰犬之中有张鲸这种心态不是件好事,在他手下的这些强力机关的头头之间有嫌隙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分而治之么,所以他对这种状态是持鼓励态度的,当年冯保和张居正就是太亲密无间了,这才导致帝权旁落,现在帝权既然回到了万历自己的手上,尝过权利甘美味道的他,是绝对不允许时光倒流,再出现臣权大于君权的模式。可实际上眼下的朝局看上去是君权独张,其实在暗中依然是臣权高于君权,文官集团对于权力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愈发的贪婪起来,不管是在内阁里面,还是在朝廷的重臣之中,听自己话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张居正的派系被清洗之后,哪些文官集团更加肆无忌惮的同自己争夺权力,别的不说,就说最近几次自己对于朝局的某些时政,都让内阁封还,要不然就是下面的官员阴奉阳违,最后将施政措施拖的不了了之,万历帝忍耐了三年,终于忍耐到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正好龙天羽在京师提到了海贸,这一件事情恰如其分的对了帝心,让这位辽东的年轻人入了帝王的眼睛。以帝王的角度观点看,任何人才都是必须经过磨练才能重用的,龙天羽这个青年给他的感觉是很有才能,见识广博,遇事能拿主意,同时是个很有情义的年轻人,如此年轻人要为帝王所用,就必须磨练,这个磨练分了两层含义,一种是本事的磨练,一种是性情的磨练,万历帝很是欣赏龙天羽,希望龙天羽的才能能够为自己所用,所以放他出去也有磨练他的一层意思,如果龙天羽能够顺利度过种种苦难和险阻,万历帝相信他能成为自己治理天下的一位名臣。对于海贸的成功与否他并不担心,成功了自然少不了他这个皇帝的好处,失败了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损失,无非是保持原状罢了。更何况
从政治和经济上看,既然龙天羽提出的海贸这个概念,正好触动了文官集团的根基。这些文官他们为什么能与君权抗衡,不就是因为在江南他们有着广大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基础么,这种经济基础和社会基础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江南商业社会的发展,和经济实力的强势,而走私海贸则是其中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
所以万历帝基于以上原因,灵机一动,为什么不用这个辽东来的小子去搅一搅这个波诡云谲的朝局呢。想到了就做,接着他就有了树立龙天羽这个招牌的心思,再后来突发了太后家奴失踪事件,万历帝经过调查,其实他早就已经清楚的知道山东清河的事情的来龙去脉,罗教的事情都通过明朝的特务系统查的一清二楚,之所以万历没有轻易的去动罗教,没有去动那些装糊涂,尸位素餐的官员,就是等龙天羽来捅破这个脓包,让他出去触碰一下文官集团的底线,顺带敲打一下文官集团,杀几只鸡给猴子们看看,继续树立龙天羽这个孤臣的形象,让他成为天下文官人人喊打的对象,而万历帝躲在幕后,观察文官集团会是什么样的动静,以便自己针对朝局做出最合适的判断。但让万历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自己亲自选拔,磨砺的靶子,还没有到山东,在河北境内,大明的军事重镇之中,这位自己谕旨亲封的官员,就遭到了海匪的埋伏袭击,这不是扯淡么。以万历的头脑和经验,自然能从中看的出这起海匪伏击事件不是孤立的,是有内情的,绝对不是表面上什么京城揭发了盗卖军械案,杀了很多海匪,然后嚣张的海匪再次对龙天羽进行报复这么简单,这让他极其恼怒,仿佛觉得有人当面朝着自己脸上狠狠的煽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并没有太过理会张鲸什么表情,什么模样,在张诚看来,张鲸小动作再多,也摆月兑不了皇家走狗的身份。不管是自己、张鲸、还是骆思恭,都不过是万历帝的一条狗罢了,你这只狗效忠主子,能听从主子的吩咐,主子喊你咬谁你就咬谁,自然主子对你就会和颜悦色,高看一眼,给你些骨头,并允许你在外面耀武扬威,狐假虎威;但如果有一天,主子发现你对他没有了用处,自然你就是再做什么媚态也逃不过被烹杀的下场。
既然皇帝问策,那么张诚此时将心思全放在哪位东厂探子提供的报告之上。从哨探的报告上看,海匪人数众多,由运河潜入,攻击龙天羽,在遭遇包围伏击的时候,这位东厂颗管事正好靠近枫叶堡的驻军,于是求助与当地驻军,谁知道枫叶堡堡守马涛等人接到求助之后,帅所部出堡相救之时,同时中了海匪围点打援之计,最后全军覆没。海匪在消灭枫叶堡守军后,回师继续攻击龙天羽所部,当时同时被围的还有真定府锦衣卫千户黄贵,真定府东厂档头韩常,二人皆奋勇杀敌,但终因寡不敌众,最终战没当场,就在东厂颗管事龙天羽,面临最后的危急关头的时刻,真定府总兵古言兴得到了消息,派他的侄子古庆余带大军前来支援,将海匪一举荡平,斩首八百六十六级,无一人被俘,经过如此的一波三折,才结束了这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伏击,最终化险为夷。
这份报告在张诚看来,从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漏洞,其实仔细分析起来,里面内情恐怕不小。而就在刚才万历帝在听完张鲸的分析之后,没有说话表态,这就表明万历帝是不同意张鲸的分析的。于是张诚一边琢磨着事情,一边偷眼观瞧万历帝的脸色,以他多年跟从万历帝的经验来看,似乎这位帝王心里面正在生气,那么也就是说万历帝对这次伏击事件是持否定态度的,于是张诚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发生在河北真定府的这起伏击事件,恐怕不止是张厂督所说的那样,应该另有别情。其一,从报告上看,大批海匪走运河入侵,既然是大批海匪,那么这么多人我就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他们怎么能够穿州过府,堂而皇之的进入大明月复地的,如果说没有人以为内应,从旁协助,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所以幕后必有黑手;其二,就是这个真定府的总兵古言兴,他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作为一镇总兵,岂有在境内出现盗匪而不知的状态,当盗匪出现之后,他恰恰在盗匪伏击完枫叶堡的兵丁之后,才从容出兵一举歼灭继续围攻龙天羽所部的匪盗,这里面时间太过巧合,依臣下推断必有隐情;其三,最后的斩首数字上有所不妥,既然能够将一堡守军消灭,海匪怎么会只有数百人之众,要知道一堡守军从数量上看最少要有八百人左右才是合理数字,就算那支军队吃空额吃的比较厉害,恐怕也要有四百人以上,海匪一边要围困龙天羽的骑队,一边要围点打援,八百多人是不是少了些呢?要知道,龙天羽当初在京城遇海匪血战之际,可是十余人就顶住了海匪数百人的进攻,如此强将悍兵,留少人手围困必然是没有用的,只会让龙天羽逃出重围,但是留多了的人手的话,伏击枫叶堡的部队人手从哪里来的呢?以上是臣下看出来的一些问题所在,请皇上圣裁。”
万历帝听完张诚的一番话语,心里头比较赞同他的说法,是啊,伏击事件正如张诚所说,必然有所蹊跷。但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看骆思恭,想看看这位天子近臣有没有什么新的见解,骆思恭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面,感觉到皇帝陛下看着自己,连忙恭声说道:“回陛下,属下觉得张诚张公公的分析极其有道理,不过不管是首级数量、还是枫叶堡堡守的全军覆没,又或是古言兴的可疑之处,我个人认为,都不过是枝节罢了,无关大雅,陛下想要知道详细的具体情况,再吩咐下面的人细细查探一番也就是了,对大局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毕竟张鲸张公公的探子是在龙天羽的队伍之中,不可能全面掌握所有的内情,观察角度有所缺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臣下私以为最最关键的问题是,到底谁在幕后操纵了这么一场大的伏击,又是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大批海匪兵力,瞒天过海的直接调到咱们大明内境之地,今天是河北,明天万一是京畿,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自从上次对文臣的清算行动,咱们声音大雨点小之后,似乎这些人越发的觉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所以臣以为,必须严查这次伏击事件的背后黑手,杀一儆百,绝对不能姑息。”
张鲸听到骆思恭的话,心里面却是存了几丝感激,说起来,刚才他能替自己的手下说的几句话,却是实打实的对自己有所帮助,只是张鲸还没有明白,一直同自己面和心不合的骆思恭,怎么会如此热情,如此主动的帮助自己,只是眼下张鲸还没有功夫去多想骆思恭的动机,刚才在皇帝面前失了一局,让张鲸所有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想从中寻找机会扳回自己的不利局面,很可惜知道议事的最后张鲸都没有寻找到这种机会。
万历帝在心里面深深的叹了口气,严查黑手,说的容易,做起来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文官集团之所以能同君权抗衡完全取决于它的盘根错节的复杂性,师生关系、同年关系、同窗关系等等关系,将文官彼此之间编制出了一副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最重要的是社会的舆情,民间的话语权,就掌握在这些文人的笔杆子下,嘴巴中,他们要是真的发起力来,那可是笔诛口伐,厉害的紧,到时候再有些不安分的野心家趁机作乱,恐怕日后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更何况别的不说,如果按照骆思恭的说法,将官员黑手绳之于法的话,一定是一带一大串,最后牵连将会越来越广,绝对不能如此,朝廷刚刚从张居正的**里面缓解过来,如果再来一场全面的**,弄得官员们人人自危,恐怕必生大祸,将会导致最后政局、朝局变的愈来愈不可收拾,到时候恐怕太后她老人家是第一个不会赞同的。所以啊,与文官集团的斗争是一场长期的斗争,不能一蹴而就,妄想一口气吃个胖子。在自己老师张居正的事情上,万历帝已经吃了一次太过急切的亏,这次他可不准备再重新来一次,犯一次错误是可以原谅的,如果始终犯同样的错误,恐怕最后那就是愚蠢了。想到这里刚才觉得被人煽了一个耳光的感觉立刻消失了,万历帝斟酌了一会儿,才下了决心,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的好,先将山东境内用充足的理由动动手脚,敲打敲打这些文官们,腾出一些位置来,给能够听自己话的官员让路,而太后的家族仆役牵涉其中,这就让太后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此帝党与太后党联手,政治声势立刻大振,也能消除很多潜在的反对声音。万历帝对着下面几位自己的亲信说道:“这件事情要查,但是必须暗查,存档备案,以备后用。”
此话一出,下面的几个人都是心领神会皇帝陛下的心思,他的意思很明确,查出证据,掌握在手中,作为把柄,什么时候想用了,什么时候拿出来,那就是定人罪证的最好时机。万历帝说完吩咐下面的这些人回去工作,待众人走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光线有些阴暗的宫殿之中继续沉思着,就在这个时候宫殿门外突然响了一个声音,是随伺总管太监胡喜的声音说道:“陛下,郑娘娘那边来人了,说是从宫外弄来了一些好东西,请陛下过去赏玩。”
万历帝听到这话,立刻就想起来郑贵妃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之情,最近几天忙于朝政有两天没有过去探望了,既然今天郑贵妃这么说,自己一定要过去看看,毕竟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又是自己最喜欢的妃子,还是要多关心关心的,他,用不大的声音,嗯了一声,说道:“摆驾~!”皇帝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值班太监,拉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摆驾延禧宫。”接着皇帝的金龙八人大舆就摆了过来,带皇上做好,一众太监捧着各种皇帝陛下平日里随时随地有可能用到的各种器皿,茶点,浩浩汤汤的一行人就直奔延禧宫而去。
到了延禧宫,万历皇帝一眼就看到,郑贵妃披着一件狐皮大袄站在宫前空地之上,在寒风之中矗立,等待自己驾临,他连忙疾声呼到:“停舆,快停~!”接着还没等大舆停稳就跳了下来,惊得后面的总管太监胡喜连连惊呼道:“陛下您慢点,保重龙体要紧。”万历皇帝此时眼里面全是郑贵妃的模样,哪里还顾得别的,拖着有些瘸拐的腿,比较胖大的身子,走了过来,扶着正要行礼的郑贵妃,模着冰凉的小手,说道:“回去~!”接着将身上所披的虎皮大氅月兑了下来直接覆盖住郑贵妃娇小的身躯,把她拥着往延禧宫里面带。低头缩在万历皇帝怀中的郑贵妃很是享受眼下的场面,一边偷偷的弯着嘴角说到:“皇上万万不可如此,臣妾可是不敢当的,如今寒风凛冽,您别光顾着我,也要顾着您的身子才好,把我冻着了不要紧,要是把您冻着了,咱们这偌大的帝国可就没人去管了。”
万历皇帝就是爱听自己的贵妃这么说话,这么端着自己,敬着自己,关心着自己,原本刚才因为河北的事件有些不爽,和烦恼,立刻抛出了九霄云外,人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一边模着郑贵妃的小脸蛋表示亲热,一边慢慢走进延禧宫内,找到一个卧榻边坐了下来。他抱着郑贵妃,指着郑贵妃的大肚子,随口问道:“乖不乖~!?还抽筋不,岳父来了,走了。”他的意思自然是问,孩子在肚子里有没有闹郑贵妃。
听到万历皇帝关心的话语,郑贵妃暂时抛开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往自己丈夫的怀里面缩了缩,用肢体语言表示对于丈夫的亲近之意。要知道这两天万历皇帝一直没有来寝宫,郑贵妃心里面是有些怨言的,郑贵妃再理智,再聪慧,再坚强,她从本质上说也不过是一位怀了孕的女子罢了,总是想着被人疼,被人关心,被人注视着。从刚才万历皇帝的话语看,这位拥有众多女人的丈夫终归是疼爱自己,就算人没来这里,可实际上,却一直在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得夫如此作为一名大明王朝皇帝的女人,她还能有什么怨气呢。但是郑贵妃此时的心里虽然充满了温柔,她却清醒的知道,作为一名帝王就算对你充满了感情,很多时候也不得不以冷冰冰的,以残酷的政治现实为考量,作为衡量事情的唯一标准,也许此刻帝王对你的温柔是真的,但下一刻,当在有必要的时候,他对你的冷酷也不会是虚假的。所以不管是此刻也好,今后也罢,自己想要永远得到丈夫的爱,就要有能够得到丈夫的爱的本钱,自己本身能够有确实的拥有某种价值去得到别人的爱,也许在旁人来说,郑贵妃的爱似乎充满了功利的色彩,但这就是大明后宫中一名即将诞生出孩子的妃子真实的现状。
带着欢快的色彩,郑贵妃如同一位小女孩般雀跃,她笑着同自己的丈夫说道:“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我的哪位干弟弟,又送来了好玩的东西,说是叫做桌球,我说既然是好玩的东西自然要叫皇上来轻松轻松,陛下日理万机总是要劳逸结合的。据说这种玩意儿在他的哪个航海俱乐部中早就已经有了,现在才送到宫里面来,真是有些不像话呢,下次见面皇上去说说他,唉,说起咱的这位干弟弟离开京城已经有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好奇的跟着郑贵妃走到偏殿之中,万历帝一边带着好奇的看着已经安装完善的球台,一边随口说道:“那小子,可是好的很,很不错的。”
郑贵妃听到皇帝的话,立刻从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河北真定府的事情,而那种呈现给皇帝的真相并没有给龙天羽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她的心里面立刻松了一口气,如此到不需要自己去特意为龙天羽遮掩什么,要是自己特意去说,反而画蛇添足,让皇帝起了疑心。但是有的话恐怕还是要说,要让皇帝心里面有数的,于是郑贵妃先是叫了几个熟悉规则的小太监,给皇上表演了一番这个桌球是如何玩的,紧接着陪着万历同小太监打了几盘,非常熟悉万历性格与肢体语言的郑贵妃,自然很清楚自己的这位丈夫很是喜欢眼前的这个游戏,趁着万历帝玩的开心的时候,郑贵妃模着肚子叹息了一声,说道:“要说这位干弟弟,机巧是有的,可就是人有些不务正业,将心思花在这些玩意上面,也不知道他说的海贸之事有谱没谱,阿泰也是糊涂,刚才我爹爹来我才听说,他私自从家里面给了自己的盟兄些银钱,说是参股,唉,也没和爹爹说,弄的爹爹很是生气;刚才我就在劝爹爹,弟弟虽然年纪小,可这事情办的确实不糊涂。毕竟说起来按照朝廷的制度,外戚勋贵是不能从事任何官职的,可总不能因为不能出来做事,就让弟弟游手好闲,成为整日走狗放鹰的纨绔子弟吧。既然不能从政,就去赚点钱财给自己找点事做也是好的,过些富贵的日子我觉得也不错。因此就算没有弟弟拿家中的银钱去龙天羽哪里投资的事情,原本我就还打算过些日子,看看要不要叫阿泰直接去辽东,给龙天羽哪里帮着干点什么呢,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磕能叫他成了废物才是。更何况,最近家里人也多了起来,皇上你是知道的,这年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哪些亲戚么知道咱家富贵了,自自然然的都来投奔,你要不接待人家吧,传到老家去,就要坏了名声,你要是接待吧,实实在在这人一多,开销就大,靠着往日的一些俸禄,真心是过不下去,还好干弟弟开的航海俱乐部现在交给我弟弟打理,其中的分红硬打硬的是贴补了些家用,要不然我父亲和小弟吃饭都成问题了呢。”
听到郑贵妃这么一说,万历帝倒是注意了起来,直起身子,拄着桌球棍,思考了一会儿,郑贵妃在自己的耳边唠唠叨叨的话语让他不由得不重视起来,看来自己的爱妃心里面还是想将海贸发展起来的,也是,不管从那方面看,海贸发展起来,她的家族能够多些依靠的筹码,转身万历皇帝瞥了眼郑贵妃的肚子,毕竟是自己爱妃的家人么,爱屋及乌自然也要关照一二,于是开声说:“辽东么,可以去,但是现在不行,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再看看,至于钱财么,明天多多赏些财物给你家。”
苦笑了一声,郑贵妃摇头说道:“多谢陛下,陛下操劳国事,那怎么行,你赏赐我家总要有由头吧,所谓无功不赏,你这例子一开,恐怕朝中的大臣们又要不依不饶的对我们家放毒了;”说到这里,慈爱的模了模自己的肚子,带着母性光辉的说道:“更何况我现在原本就有了身子,为了这个孩子,宫里面上上下下的都盯着我呢,要是陛下赏赐了我的家人,那么宫里面的其他妃子呢,要不要赏赐,如果要赏赐,那是多么大的一笔开销,如此让将会给国家增加负担,万万不可如此。知道陛下您是出于疼爱我的心,担心我的家人,才会动了赏赐的心思,可一旦这么干,恐怕您不是爱我,您是要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上面去,让我备受煎熬,所以您的心,我们领了,可是在是万万不敢接受这份赏赐。”说完,小声的哭泣起来。
会使用自己魅力的女人都是绕指柔,郑贵妃泪雨蒙蒙的模样,和明白大义的话语,让万历皇帝不由得不疼爱到了骨头里面,叹了口气,走了两步,过来拢着郑贵妃说道:“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哪龙天羽我是有大用的,总不能老耽搁在海贸之上,只要日后海贸开展顺利,到时候交给你弟弟掌管。”好嘛,看看,这就是枕头风的威力,龙天羽的海贸还没有开起来呢,这边万历帝已经开始剥夺起人的胜利果实了,嘿,果然自古帝王都是无情者啊,他就不想想,人龙天羽又是出力,又是出钱,又是流血,又是流汗,凭什么就能将自己的心血这么直白的交出来,就凭他是皇帝么?也是,在皇权社会之中,高度的集权,特权让万历帝根本就对别人辛苦创造的财富缺乏最基本的尊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么,所有的臣民都是帝王家的财产,那么自然臣民自己的财富也是帝王家的的财富了,那么他想去剥夺谁的财富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很好,郑贵妃从万历帝的言语之中,已经分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旁敲侧击的弄清楚了万历帝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首先万历帝是支持海贸的,其次万历帝对于龙天羽没有任何的疑心,保持这信任,再次万历帝对于龙天羽的才能有很深的认识,想要对他进行重用,最后,万历帝默许了郑家在外部发展自己势力的的打算,以为外援,要不然他是不会说,等海贸发展起来让自己的弟弟经营的话,难道万历帝不清楚,海贸一旦发展起来,将会带来多大的政治效应和经济效应么,那会形成何等的规模?也就是说,变相的万历帝对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的将来做了一种可能的依托和建立了一种行之有效的靠山机制。读懂了万历帝这些心思的郑贵妃,整个人梨花带雨一般钻进了万历帝的怀里面,轻轻的同万历帝说着:“多谢,陛下,臣妾,臣妾,要不今天陛下别走了,臣妾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