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朝廷的规制是勋贵不能参政,但这不代表勋贵的亲戚,朋友不能参政吧,所以朝廷中的勋贵自然是各个都有自己的路子,将一些亲朋好友安排出仕,只是这些人可不是什么直选官,而是一样要通过考试的,考的过的自然是上去了,考不过的自然淘汰,当然起点高一些,考试的基础自然也高一些罢了。
但是,这些考生中试之后,却往往命运艰难,很难爬上高位,因为前面说过,他们在大明的文官集团里面属于非主流,是被人排斥的一群人,很快政治生命就要结束,总是会被这样,或是那样的借口黑手,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作为勋贵来说,很明白这里面的道理,非常清楚他们所推出的哪些政治代表们为什么会有哪些下场。但是他们是不可能,也无力去打破这种状态,因为在他们的身上除了富贵之外,还有一条皇权的枷锁压在身上,让他们无力反抗而活喘息,说白了,他们想要钱,地位,名誉,没有问题,这些都能给你,但是你要权利,对不起,那么你就触及了底线,轻则要罚俸减爵,重则恐怕是性命不保。但现在不同了,郑贵妃给了一条新的路子,让三位勋贵非常动心,同时他们心里面也不由得为这位奇女子的政治智慧而叫声好,果然是高明之极,确实是有大智慧的女人,有这女人站在诸多事件的背后当推手,如果真的能够生出龙子出来,恐怕夺嫡的路将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艰难。
在场的几位勋贵都不是说傻子,可以说都是名利场之中的老油条,什么政治手腕没看过呢,郑贵妃这套做法他们是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目前,毕竟亲近郑贵妃的勋贵并不算多,只是一小部分罢了,而更多地勋贵后裔正在小心翼翼的观望风向,要知道这些没有下注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政治高手,他们很清楚自己在这种夺嫡的事件中,如果站的位置不对,将会有身死族灭的风险,而不出手,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旧有的勋贵的利益将会被新朝勋贵的利益慢慢夺去,但毕竟也有个过程,不至于立刻消亡,所以在立即死和慢慢死之间,他们要仔细的权衡利益回报和风险之间是否等值,再决定这次是不是自己要下注,以获得更高的回报,如果时机不对,其他勋贵一定是会做观望态势,以等待下次的机会。所以说郑贵妃的这一招真的高明,给了这些亲近贵妃党的勋贵们一块肥肉,哪些观望者犹豫者们必然会闻着味道,有进一步的动作,最后无形之中就给自己拉来了更多的盟友,如此的话才是将这次山东的官员的分配最大利益化,这比自己出手占几个官位其意义要深远的多。而且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郑贵妃此举,不动声色的就将这些勋贵手中潜在的资源拿了出来共享,我贵妃党不是薄弱么,没关系,大家的集合起来,总是能形成一股新的力量的,小河汇大海嘛。借此机会,贵妃娘娘还将这些上任的官员,全部树立到了文官集团的对立面上去,因为很简单的事情,这些官员都是勋贵、曾山的推荐,都是属于非主流圈子受到排挤的官员,他们平日里是不敢抱团,因为抱团了,文官集团就会攻击他们是勾结勋贵图谋不轨,将他们的出身大做文章。但现在不同了,有皇帝陛下在前面出头,将这些受到非主流文官圈子的官员们集中到了山东,那样一来,山东的官员必然形成一个新的利益共同体,将成为反文官集团的急先锋,与现有文官集团争夺权力,所以当郑贵妃的孩子出世之后,如果是男孩子,当有人暗示之下,定然会有一股声音冒出了同主流圈子做斗争,支持这位新皇子上位。因为这些非主流官员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自己既然被打上了皇帝、贵妃、勋贵的标签,不管如何假设顺从了主流文官集团的意思,立了大皇子为太子的话,自己这个圈子之中所代表的利益定然是荡然无存,消散殆尽。因此郑贵妃这个举动可以说是一举数得,高明的紧。
赵德在几个人里面是最沉稳的,心里清楚,实际好处能落到口袋里面,一家便宜几家,赚何乐而不为呢?又问了问过程,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娘娘这招确实高明,我等自然拥护,别的不说,我这里有十名官员,都是京师七品左右的小官,平日里倒是有些亲近往来,性格么也算是忠厚老实,勤勤恳恳,明日我就吩咐人将名单和简历送过来给郑兄一看。”看看赵德,也同样高明,他根本不说别的,既然你这边想要人,我这边有人,那么简单啊,别的什么根本不同贵妃娘娘讨价还价,直接就是递过去,表示诚意么。
吴祥意,嘿嘿一笑,端起桌上酒杯咪了一口,说道:“看来,德山老弟果然是个精细人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人么,自此抛离了各家各派的单打独斗,能抱成团我看也是个好事情,要不然还像以往那样,始终是被排除在政治核心之外,终归是成不了气候的,对你我这些人来说也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其实可惜,现在么如果真能在山东集合起来,有劲一起使的话,我倒觉得大有可为呢,这样,我这边有十个人选,也给咱们的贵妃娘娘送去看看,如果看得上眼,只管拿去,要是看不上眼呢,也没有关系,只当他们运气不好也就罢了,不过武将这块么,恐怕就要看陈老弟的资源了。”其实常寿候吴祥意这番话,是意有所指的,他点出这种资源共享对所有人都有利,可是不要再去藏着掖着,有什么人都可以拿出来,开诚布公的让贵妃娘娘去筛选,如此才能显得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态度。他特意这一点就是为了提醒陈海波所说,要知道陈海波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吝啬,在某些地方拎不清楚,要是他藏了私心,自己别开大家,私自行动,最后被贵妃发现了,那么恐怕会对他非常的不利,今后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失了分寸。(前面吴祥意所说的德山就是赵德的表字)
好了,这下两名勋贵都表态了,剩下的就只有陈海波一人,说实在的,陈海波这个人么,对于文人方面没有什么太大的资源和喜好,毕竟是武将出身,又长时间在军队里面打滚,那么如果说山东的文官要一锅端的话,恐怕武将部分也要摘掉几个大头,这里面固然要给辽东的李成梁几个职位,恩赏一下他的功劳,更多的是希望陈海波能够推荐些武将去接替山东空出来的将领的职位。哈哈一笑,陈海波甩了甩头,感激的看了一眼吴祥意,他知道吴祥意刚才的话语,是对自己的提点,开口说道:“好说,你要提文官么,俺老陈是帮不上手,这辈子都没和文官打过交道,更别提府中的哪些亲属崽子们,他娘的就连大字也不认识几个,说起来就叫人生气,次次科考,连秀才的功名都弄不到手,唉,说起这个老陈就觉得没脸见人。这武将么,却是一抓一大把,京营里面别的不多,门生故吏却是不少,你要多少,一百还是两百,一千还是两千,都没问题,只要郑老哥不嫌弃,要多少有多少。”
郑承宪听到这话,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哪里要得一千还是两千,这不是开玩笑么,我也不怕和老弟说,山东的武职,虽然说这次出兵有三方面共同完成,但是其中的武将利益则是由我们和皇上瓜分,却是没有他们几家出兵者的份儿。”
听到这话,陈海波微微沉吟了一下,开声问道:“还有这种事?皇上已经定了?是哪三方面的部队?我还就不信了,你想叫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
捋了捋胡须,郑承宪摆了摆手,略有几分得意的说道:“老弟啊,天下还真有这种干手粘芝麻的好事情,这有啥好出奇的。你切听为兄慢慢道来。这三方出兵,一方面是辽东李成梁部,第二方面则是蓬莱水师假提督向必辉,第三方面则是真定府的古言兴部,至于这里面为什么不需要考虑他们这几家的利益,是有缘由的。咱们先来说蓬莱水师假提督向必辉,他是最好打发,因为他的利益不在山东大陆之上,而是在于水上,说是出兵,其实不过是掩护辽东兵马过海罢了,陆上的行动并不需要他参与,这次山东动荡,他可以得到的好处,就是将头上的假字可以去掉,成为正式的蓬莱水师提督,几位仁兄都知道这位提督是谁的人,如此最后也算是在山东这块的大饼里面切了一块利益给后党,如此倒是可以给太后那边一个交代了;古言兴部么,嘿嘿,几位有所不知,这次去山东不过是将功赎罪罢了,干的好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干得不好么,估计是没他好果子吃的,这点他比谁都清楚,在皇上面前他是挂了号的,要不是我女儿帮他求情,估模着立刻就要下诏狱,所以他的功劳也可以忽略不计,至于什么事情么,我就不多说了,但总是有事情让他不得不去山东,不得不效死力;而这次真正在山东大乱里面唱主角的恐怕就是辽东军李成梁部,所以利益这一块他们本来也应该拿大头,不过要说起来么,人拿大头也确实很公平,人又是出兵,又是担着干系,各位有所不知,这次山东军事行动的领军的将领,按照皇上的意思由李如松出面,所以胜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败了么,恐怕李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但这里面有一点,你们应该懂得,这张居正的风波才过没多久,李成梁等人头上那个张字还没有去掉,你就是借他两个胆子,估模着他们也不敢再将手伸到山东去,这次也有为自己洗刷过去的,重新投靠帝党的意思在里面,所以也不用担心其中的利益会被他们分润;你们看我没有夸大事实吧,这些人是不是操劳辛苦,最后胜利的果实,甘美的滋味却只有皇上和我们来分享呢?”
“咦,怎么李如松又要被启用了?嘿,看来这李家还是常青树啊,不过也是,戚继光下台之后,满朝文武之中,能打的恐怕也就是李成梁父子了,这次平乱我看也是皇上给他们的一次机会,如果说,听招呼,听指挥,我看今后大用也是难免的。毕竟对李家来说,他们的敌人和我们的敌人、乃至皇上的敌人都是一致的,全都是指向文官集团,皇上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将李如松调到京城里面进行保全的吧。”品了品酒味,赵德砸吧砸吧嘴说道。
陈海波倒是不管他们说什么,开心的说道“既然最后大头在皇上,咱们哥儿几个,吃点皇上洒漏出来的汤水,也算是承蒙圣恩,能落个肚饱嘛。”说到这里,几个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其中得意之处尽在不言之中。有人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话真的没有说错,看看,山东的地界平乱战争还没有开始,各方面的利益划分就已经暗中划分好了,确定了各自的利益范围,不得不让人感叹分赃都分得那么理所当然。不过想想也是正常,就说现代的中国还不是一样,每次两会其实都是演戏罢了,真正的较量在两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完全展开了,各方政治势力有斗争,有妥协,有利益的相互交换,到了两会不过是一种按照已经写好的利益剧本演出的大戏罢了。呵呵,似乎有些说过了,要打住了,再说恐怕就要和谐了哇,回到书中来,让我们继续到大明的平行空间里面去。
就在这些朝廷的大佬们为着各自的利益而互相掰扯着手腕的时候,龙天羽一行已经到了济南府城的地界。济南府秦始皇建立郡县制时,属于济北郡。汉初,设立济南郡,含义为“济水之南”,是地理方位形成的地名。济水即俗称大清河,古济水(音己,三声)发源于河南济源,流域大致相当于现在的黄河山东段。后因黄河改道被其夺取河床,成为了黄河下游的干流河道。而济源、济南、济阳、济宁等地名还是保存了下来,济南由此得名。
这一路之上倒是很是平静,再也没有人来找麻烦或是试探些什么,铁卫们纷纷揣测,也许罗教的党徒们是被自家的雷霆手段所吓住,平原县之中,可是多了十几个废了双腿的汉子,哪是活生生的样板。不过龙天羽却没有一众属下想的那么乐观,毕竟么罗教既然能在山东有其立足之地,自然他们有自己特殊的生存之道,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被自己唬住,要是这样,罗教还立什么字号,树什么旗杆。很明显,对方是在观察自己的举动,想要找出自己到山东来到底最终的目的何在,进而判断权衡这帮东厂番子的目的,与罗教自身的利益之间的矛盾,值不值得和东厂扯破脸皮,来个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罢了。
不管怎么样,看到了济南城墙的轮廓,在龙天羽看来,自己这一路之上的目的地总算是到达了。既然到了济南,自然少不了要和城中的锦衣卫、东厂分驻机构打交道,这段时间的举动,至少要给外人一种错觉,自己在济南是有为而来,是有目的性的,不管这种目的性是针对谁,倒时候再配合当初与董彪和萧易掰扯的说辞,对这个巡抚衙门明察暗访一番,也就好将罗教糊弄过去,省得他们提前有了警觉之心。
就在龙天羽驻足观看济南城的时候,就见路边来了一名素衣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恭敬的说道:“敢问您是龙大人么?小的乃是曾府的家丁,奉少爷命在次恭候您。”
有些意外的望着眼前的小厮,龙天羽笑了笑,这曾亮搞什么名堂,怎么会派人在半路等自己。但随即想到不对,要知道按照自己交代给曾山、曾亮的计划,这次自己来济南是奉上命寻找山东巡抚的麻烦,而这次从曾山的层面来说他可是一招暗棋,按照普通的思维推算,既然是暗棋的话,自然不可能抛头露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和自己这个到山东的东厂番子有什么瓜葛吧,如果这样暗棋的作用必然大大减弱,哪不是不符合逻辑么,以曾山的老辣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看来里面有名堂。想到这里,龙天羽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小厮,见他身形虽然瘦小,但是形象却是不大让人待见,尤其那双眼睛,一看就不正,贼溜溜的到处乱转,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龙天羽此刻心里面有了计较,板起了脸,黑着面,手中的马鞭一指哪小厮,怒喝道:“扯淡,什么曾府、贾府的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概不认识,快快滚蛋,要是再不识相的话,恐怕最后你是少不了一顿臭揍的。”哪自称曾府家丁的人,哪里肯走,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边上的王五自然明白龙天羽的意思,立刻配合着吆喝一众铁卫,上去将家丁一阵乱鞭打的抱头鼠窜,转身就跑,看着这家丁远去的身影,龙天羽若有所思的想到,这还没进济南城呢,就碰到这么一场事情,嘿,看来这济南城哪,不好进呢。
刚才素衣家丁抱头鼠窜进城之后,直奔城门边的客栈,噔噔噔,上了路旁的一所酒楼的二楼,来到了靠近路边的雅座隔间,刚进去,朝里面两位书生模样的人作了个揖,嘴里面喊叫了起来,抱怨道:“哎呦喂,我说二位爷,您看看,哪城门外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蛮人,就听我说了一句曾家少爷派来的,二话不说,直接就将我打的是满身的血痕啊,您看看这,还有这,这可真是没地方说理去,哎呦,真的是痛死我了。”
有些年长的书生打扮的人,皱了皱眉毛,从怀里面掏出一锭一两重的银锭子,直接丢了过去,对这家丁模样的人说道:“行了,你也别装了,赶紧滚蛋,我们还有话说。”哪扮家丁的人,本就是济南府当地的无赖,说起来,就是靠着坑蒙拐骗过日子,刚才的样子无非就是想多要些赏钱罢了,见对方丢过来一锭银子,自然欢天喜地,千恩万谢地转身离去。
这边年轻一些的书生端起桌上的茶水咪了一口,思索了片刻,见对面的年长书生久久不肯开口,有些不耐,逐开口问道:“子昂兄,您怎么看这件事情?”
这年长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曾山府上的刑名师爷刘润普,刘子昂,而这年轻的书生呢,也是一位老熟人,罗教德州县城的军师陈煜,现在这小子身份已经变了,变成专门负责应对这伙锦衣卫到山东之后的所有突发状况,用现代的话解释,就是罗教之中的龙天羽专案小组的组长,从整个山东调集了一批精明强干的党徒,集中到一起,密切监视龙天羽这一伙东厂番子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任何的不妥当,按照罗祖的指示,可以立刻动用武力将其拿下,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在罗祖明确提出要有大动作的时候,突然在山东境内多出了这么一股莫名其妙的皇家力量,真的让人很诧异,也相对的提高了警惕之心。而当他到了济南之后,与刘润普接上头,立时清楚他从董彪与萧易哪里得来的消息,谨慎小心的这两个人,立时商议出了这么一个试探的计策,想要看看龙天羽来济南的目的是不是真的。
听到陈煜问话,刘润普笑了笑,看了看窗外,回答道:“从表面上看,这个东厂的管事还是比较正常的,咱们用曾府去试探他,就是要看看董彪、萧易打探来的消息的真实性,从我选择的时机来看,这个时候试探他是最好的时机,因为人刚到济南,精神都是最放松的时候,这个时候出言试探,很容易得到最真实的情况。现在第一步看起来,萧易和董彪二人打听来的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这伙东厂番子来济南就是为了暗中查访巡抚的证据,要查办他,要不然他们不会装作一副不认识曾亮的模样,毕竟曾山是他们的暗棋么,如果现在就流露出认识的模样的话,那就说明曾山就不是对方的暗棋,进而咱们就能得到一个结论,我们收取的消息有假,当然这一次的查探恐怕还不够准确,这也就是为什么要要用曾府的家丁名义去打草惊蛇,就是想要看看,如果这个消息是真实的,自然这次试探,必然让哪东厂的番子疑神疑鬼,思考自己来济南的任务会不会被曾山父子所泄露了,如此按照常理推断,如果他的人物真的是来动山东巡抚的主意,那么他一定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只要他有动作,我们就能从中分析到一些对于咱们有用的东西,进而仔细分辨这伙番子到底来山东是做什么的。”
对面的陈煜听到刘润普的话语,频频点头,心里暗想,人人都说这刘润普是神教的狐狸,果然不错,心思缜密,确实是厉害,嘿,要不是屡试不第,如此人才也落不到咱们罗教之中,果然还是万恶的朝廷能将人才送到自己这边来啊,陈煜和刘润普不同,他是罗祖从小收养的孤儿,最是对罗祖忠心耿耿不过了,在罗教之中也有各种大小的圈子划分,他们这些罗祖从小就收养的孤儿,是罗祖最忠实,最信赖的力量。按照刘润普的说法,这种试探是一环扣着一环,连续而来,如果对方这伙番子,只要有一环没有做到,是人是鬼立见分晓,那时节就能从中看出端倪了。想了想,陈煜接着问道:“子昂兄,你说要是这伙番子真的是来动山东巡抚的话,对咱们到底是有利还是没利,我们要不要从中做些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他们到底来山东做什么。不过么要真的是动山东巡抚的话,我看这事情两说。为什么呢,好的一方面,朝廷要是动山东巡抚,再加上曾山要求的将布政使也拉扯进去,这山东主政的文武两位官员全部进了案件之中,这案子恐怕就是通天的案子,要知道他们二人可不是孤立的,在这两个人后面可是跟着一大批山东官员,他们被拿了,将会扯起萝卜带出坑,到时候必然带动整个山东官场大地震,引起极大的混乱,而这混乱二字是我罗教扩大利益的最好时机,到时候不但可以觊觎哪些空缺出来的小官吏的位置,还可以趁着这个空档期,山东官场从上到下,人心惶惶的时节,集中力量打击我们的敌对势力,将民众之间的影响再次扩大化,扩大我们信众的基数;而坏的一方面呢,说起来如果动了这些官员,恐怕我们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气力了,你是知道的,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员换动,就代表着他的属下要换动,属下换动,那么我们布置的不少眼线,潜伏力量拿到的实权位置,必然将会带来变化,我们又要花费力气重新布置过,以期望从新的官员嘴里面再将那些实权位置收为己用,这也是一件很麻烦事情。所以我说这些番子如果真的是来动山东巡抚的,那么可以说喜忧参半,祸福难定,既有损失,又有利益,关键就看怎么取舍了。”端着茶杯,在手中无意识的晃动着,刘润普作沉思状,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陈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刘润普的说法,在他看来,不管山东巡抚倒不倒台,罗教的根基不是在大明的官员之中,而是在山东的民众之内。官员的根基没有了可以再想办法,别的不说,就受曾山,这次就很有可能随着巡抚、布政使的倒台而上位,如此刘润普自然也要水涨船高,更进一步,权势大增,要是如此的话,陈煜并不担心官府这块的势力,虽然一定会有损失,但是相对罗教能够趁混乱在民间得到的东西来说,哪是小巫见大巫,所以从总体层面考量,山东官场真的发生地震的话,恐怕更多的是对罗教有利,而不是有害。想到这里,陈煜又开口问道:“如此子昂兄,对曾山上位山东巡抚有几分把握?”
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刘润普双手一摊,说道:“这我可说不好,按照现在的状况看么,就算巡抚、布政使倒台的话,恐怕山东也轮不到曾山上台当巡抚。从区域上看,咱们山东官员如果集体倒台之后,那么朝廷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将辽东巡抚调任山东,要知道山东和辽东从根本上来说虽然是两块行政区域,但是彼此之间的联系却是不断,辽东巡抚顾养谦还兼着山东的职务,再加上山东巡抚在大明全国排名是前五,乃是重要的封疆大吏的职位,官员品级高,所以如果辽东巡抚顾养谦调任山东巡抚的话,也算是升迁。而从资历、人脉上面看,曾山的资历还太浅薄,当知府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曾山在朝中的人脉不够,他过往多靠岳父所积攒下来的门生故旧,可哪毕竟是隔了一层关系,说起来也是他一直运气不好,同朝廷的大佬们没有什么太多的牵连,整个一个十三不靠,要知道山东巡抚最少都是从二品以上的官员,要想跨级晋升,没有想到的靠山和背景替你说话,恐怕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所以曾山进阶巡抚的可能性不打,但如果说退求其次,当个布政使的可能性,哪是从三品就可以当得到的,或是直接调任辽东巡抚,哪也是四品官员的职位,但是手中的权柄将会完全不一样,一块区域内的兵马、庶务大权都归你管,哪可是了不得的权利。”
“哦,接替顾养谦这点恐怕是有些难度吧,要知道辽东巡抚可是要打仗的,顾养谦有过在蓟辽总督帐下兵备道的资历,才出任了辽东巡抚,而曾山呢,却是没有这份在军中磨练的经历,他要过了辽东,对军队之中的事务完全陌生,两眼一抹黑的,还不要任人摆布么。说句不好听的,哪些边地阀门,谁会将他当一盘菜看待?随便弄些个主意就能将他玩弄到死。而且他去辽东对我们没有丝毫好处,罗教在辽东根本就没有势力,那地界人少,根本发展不起来的,所以咱们要不就出大力,就将他推上辽东巡抚的位置,要不就要想尽办法给他弄个布政使当当,我看这么才对神教是大利益,曾山这条线还是可以好好发展利用一番的。”陈煜夹了一筷子桌上的菜,慢慢放在嘴中咀嚼着,面上带着几分诡异的同刘润普说道。
看到陈煜的脸庞神色带着的几分诡异,刘润普是什么人,还会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连忙摇了摇头说道:“难道你是想要杀了顾养谦不成?这恐怕是不行,你就是杀了顾养谦,出去了这个山东巡抚最大的竞争对手,又如何?没有用的,说透了,你杀了一个顾养谦,还张养谦,李养谦,到时候反而会误事,让人觉得为什么山东巡抚的职位候选人这么容易就死了,进而对曾山产生怀疑,如此反而画蛇添足,将朝廷的目光拉到了山东来,到时候可真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万万不可,至于布政使么,咱们到时可以试试,要知道我们的手上可是有不少巡抚高英培和布政使马岐山贪赃枉法的证据,要是由我暗中交给曾山的话,可以给他增加一大笔功劳,如此进位布政使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嘿嘿一笑,陈煜摆了摆手,看了看刘润普,肃颜说道:“瞧瞧,你这话说的,朝廷的事情虽然我没有参与过,但是里面的道道还是懂的,罗祖当年就说过,这暗杀的手段,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用的太多了,没有好处,是阴谋诡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通过阴谋诡计夺了天下的,最多是祸乱天下罢了。当然,对于顾养谦是何人我还能不知道?当年罗祖对当今名臣还有几人感叹的时候,就提到过这个人,说他是性格坚毅,有大气之辈,可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比。所以,你刚才同我说这所谓的顾养谦,会到山东来,我心里面就是一阵嘀咕,要是真的来了,以他杀伐果断的心性,恐怕罗教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我在这里想,是不是也要想想办法,用什么招数去控制这位顾养谦收为己用才是上策,这方面子昂兄你是大才,定然能有一番定计,想出攀附这位新山东巡抚的办法。”
听了陈煜的这番解释,刘润普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停了下来,不乱搞就好,说起来可是怕了这些罗祖的亲传弟子,他们各个都是激进派,仿佛真的大喊几句无生罗祖,如父如母的口号,就天下震撼,寰宇蛰伏,嘿,这不是扯淡么。
以刘润普的智慧与眼光,哪里会不知道这起兵造反大明的凶险之处,要说按照原本刘润普的想法策略,他给罗教教祖谏言的是,缓图江山,先稳扎稳打将信众发展到大明全国再说,只要有了信众的基础,人口的基数什么都好说,没有这个东西,什么都是浮云。当然毕竟传教的这种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而且秘密传教难度更高,除了朝廷的阻力之外,对罗教来说还有旁的一些教派的竞争,什么道教、佛教这些官方比较认可的宗教之外,还有白莲教、闻香教之类的民间自发传播的教派,也同样是罗教的对手,在抢夺信众的资源,所以说传教的策略是需要长时期的沉淀,最终才能发酵;如此计策虽然好,根基稳固,但是见效缓慢,他刘润普等得,罗祖等不得,罗教的这些新生派们等不得。
要说起来,五、六年前罗教这批狂信者们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刘润普作为罗祖身边的红人,第一智囊,自然能让罗祖言听计从,可自从这一大批罗祖亲手培养出来的孤儿们,成长起来之后,自己的作用就被他们取而代之,边缘化了。其实就这点来说,刘润普也换位思考过,理解罗祖的动作,理解这些孤儿们激进的举动。你外人就是再忠诚,也不如罗祖自己养出来的孩子从感情上,思想上靠你的位置更加的近么。
更何况你刘润普的计策虽然好,罗祖年纪太大他是等不下去的,再等下去就是死翘翘的结局,也许下面的哪些愚夫愚妇的信众们,会觉得罗祖是长寿万年,万万年,就算是死去也不过是转世轮回罢了,但刘润普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说起来,人哪里有万年,别说万年,就是百年恐怕都难,万年哪是乌龟王八才有的岁数。就在今年早些时候,自己去罗教秘巢觐见罗祖的时候,就已经明显发现这位当年强势的老人,如今已经时日无多了,虚弱苍老了不少,只是刘润普不敢说出来,装作没有看到罢了。所以如此一个老人,想要在临死之前一尝九五至尊的味道,虽然是招败棋,但是也是合情合理的选择。
至于新生代的罗教狂信徒,陈煜这些人,呵呵,说真的,刘润普完全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激进,想要造反夺天下。说透了就是两点,其一利益,原有的罗教利益已经被固有的老教众所吸收,他们再想去抢夺,只有内讧恐怕才是唯一的出路,在这些新生派里面也不乏一些明智的聪明人,自然不会做出如此自毁根基的局面,虽然这些年罗教一直往外渗透,江南的福建、江西等地都有派出教众传播思想,但受各种各样的原因制约,并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再加上山东这里就这么大的利益基数,如果哪些少壮派不激进些,不盘算着造反的话,恐怕从利益分配上就很难达到自己满足的条件,这种局面也是罗祖所不想看到的。
其二,则是眼界问题,他们这些少壮派,平日里多是呆在山东境内,足不出户,根本不知道大明的实力和强大,坐井观天,如同井底之蛙一样,天天被一群愚夫愚妇捧上了天,觉得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可实际上呢?早年游遍天下的刘润普,深知大明武力和实力,很清楚现实的状况,现在的大明并不是罗教一家能够撼动的,如果要造反的话,必须联络白莲教、闻香教、各种各样心怀异志的势力,联合在一起,等待时机,四方呼应才是能有一线成功的可能,但可惜在罗教的内部,仅仅只有自己是这么想,那些少壮派成员可不是这么想,认为刘润普太过保守阻碍了罗教前进的步伐,有的人甚至想,只要罗祖登高一呼,天下无所不从,很快就能打进北京坐上皇帝的宝座,所以那些少壮派早就将自己当成了阻碍罗教大业的最大假想敌,恐怕比明朝的官府势力还要排位前面,也是,当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么,虽然这条财路其实是一条不归路,但那些少壮派很明显并不是这样认为。
甚至到了最后,老派弟兄们也觉得自己坐在总军师的大位之上是白瞎,是碍事的人,因为那些老派弟兄在受到少壮派势力,步步紧逼抢班夺权的行动之下,自然产生了不少的怨气,而罗祖高明之处正是利用了他们的怨气,将所有的指责全部转移到,是他刘润普太保守的因素造成的,叫人放话出去给老派弟兄们知道,如果说少壮派能够开疆辟土的话,自然老派弟兄们固有的利益就不会受到侵蚀,这样那些老派弟兄哪是不信也要信,信也要信,因为不信,那么你就是与罗教的精神领袖罗祖作对,与新生的罗教少壮派作对,既然有了合适的利用让自己能够转移目标,化解冲突,人么自然都是趋吉避凶的,对付一个总军师,总比对付罗祖加上那些年轻的少壮派要容易很多,柿子总是要捡软的捏么,冲着刘润普来危险最小。
就这样在与几方势力数次交锋之后,刘润普很快明白自己在罗教之中的地位,已经如同昨日黄花,不再显赫,可以说是如履薄冰。罗祖的想法、激进派的想法、老弟兄的想法,交织在一切,如果自己不能审时度势急流勇退的话,估模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各方面的怨气将如同一道疯狂的洪水一样,将自己冲刷的无影无踪,那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