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2
在数百对眼睛的热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着这边走来。来人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两女一男。其中一名女子脸垂白纱,全身雪衣,苗条修长,身姿绰约,步伐轻盈,极具出尘仙姿,但又带着三分鬼气,形成一种惊艳的魅力。
紧随着她是个矮胖的丑女,年纪在二十七、八间,腰肢像水桶般粗肥,双目瞪大时寒光闪闪,只一眼看去便知不好相与,更衬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态。
与蒙面女子并肩而行是个二十来岁的英俊男子,身材雄伟,星目剑眉,步履稳健,与蒙面女子非常相配。其它人便以这三人为首,紧随在后,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们的身分。
在场众人均认得那男子花派的二号人物“桃花”越踪,此人是花派后起的高手,以轻功和一手桃花剑绝技月兑颖而出,跻身至仅次于欧阳赤虹的地位,大不简单。这次宴会看来是由他主持,却是叫人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人能够使得动他。
封雪向封羽轻喊道:“看!那定是酆都郡主。”
封羽傻呼呼地点了点头。
背剑老仆心下莞尔,这对姊弟对江湖险恶一无所知,能万水千山来到这里,已是走大运,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还要闯出多少祸来。倒是自家少爷行事心智都很是有些老江湖的风范,该镇该谦,拿捏得甚是有度。
身后一桌有人低叫道:“酆都的人来了。”
草狗心中一震,自觉倒是有些大意,来人当真是来自于酆都,这也难怪,酆都人一向行踪诡,罕与其它门派交往,所以虽负盛名,却少有人提起他们。十二年前酆都曾经出过一位年轻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极,连搓七名当时兵器谱上前十的高手,最后败于沧月剑手下,才退隐江湖,但酆都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辈人心中。
自此之后,再没有酆都的人在江湖走动,所以草狗才总没有将那酆都郡主与酆都联系起来。
这酆都的无名年轻高手,自称“九侯世子”,虽然败北而回,却无损威名,一来因当时他只有十来岁,二来以沧月剑的盖世神功,仍只能仅胜半招,可说是虽败犹荣。
草狗思索间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来。
越踪伴着两女坐在中席。
等嘈杂声忽的沉寂下来。越踪才站起身来,眼光徐徐扫视全场,虽只一瞥,但每一个人都觉得越踪看到了自己,当他目光掠过背剑老仆时,微一错愕,闪过一丝惊异,但显然认不出背剑老仆是何方神圣。
背剑老仆自顾取出酒壶,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点表情也没有。
越踪脸容回复平静,抱拳朗声道:“这次各位应酆都招婿书之邀,不惜远道而来,本人花派越踪,仅代表酆都深致谢意。”
众人纷纷起立,抱拳还礼。
封雪在桌底踢了封羽一脚后,封羽也站了起来,学着众人还礼。
草狗木然安坐,看上去一切事都似与他毫不相干,实际上他心里已然算计了百千次,最后目光留在那蒙面女子身上,计较着这满身鬼气的女子是否就是他当日在湖上见到的那名长相与岳已晴极为相似女子。
越踪也察觉到了草狗的反常,眼光落在他身上,厉芒一闪。
吃了草狗暗亏的李恒来到他身边,一轮耳语,越踪望着草狗的眼神更凌厉了。两道目光对草狗丝毫造不成任何影响。只见草狗放在背后的右手微微一动,喝着浊酒的背剑老仆嘴角一歪,当下领命走出了大堂。
越踪收回放在草狗道:“各位嘉宾请坐下。”
众人又坐了回去。
越踪道:“本门门主与酆都魔侯乃生死之交,故义不容辞,负起这招婿大会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规矩,便等于和本门作对,本门绝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定在草狗身上,显是含有威吓警告之意。
那丑女开声道:“多谢越副门主,酆都不胜感激。”
所谓声如其人,丑女的嗓音有若破锣般使人难以入耳。
越踪则一阵谦让,表现得很有风度,使人感到他年纪轻轻,能坐上花派的第二把交椅,凭的想来并不单只是武技而已。
脸罩轻纱的女子优雅地坐着,意态悠闲,对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越踪目光转到她身上,介绍道:“这位是酆都府的招婿专使,这次谁能入选,成为酆都的东床快婿,由她决定。”
众人一阵轻语,原来她并不是酆都郡主,而只是代酆都郡主来挑选丈夫。更有人骇然下揣恻难道那丑女才是酆都郡主。
草狗这才明白眼下发生何事,难怪眼前俊彦云集,原来都是希望能成为酆都府的快婿,得传酆都绝学。
丑女破锣般的声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专使的随身女卫。”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越踪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酆都郡主有一面之缘,郡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评,但可保证若能成为郡主夫婿者,乃三生修来的福分。”
这几句话不啻间接赞美了酆都郡主的容颜,众人禁不住大为兴奋,志趣昂扬。
席间一人怪声怪气叫道:“越副门主年轻有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竞逐,让人挑选?”
众人眼光忙移往发言者身上。
只见那出言的老头瘦得像头猴子,一对眼半睁半闭,斜着眼吊着越踪,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他身边坐了一个二十岁讦的年轻人,看来是他的后辈子弟。
越踪毫不动怒,笑道:“柳公快人快语,令人敬重,越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会参加竞逐。”
那被称为柳公的老头喃喃道:“这好多了,否则我的孙子说不得就要给你比下去了。”
众人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注入了一点热闹喜庆。
草狗见他说到“早有意想之人时”,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动,猜想到越踪对那神秘女子正展开攻势,可是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越踪说的人与她全无关连。草狗嘴角一歪,倒是对眼前这个蒙面女子更加感兴趣起来。
这时封雪向封羽低喝道:“挺起胸膛,让人看清楚你一点。”
封羽苦着脸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许威风。
对席一位作书生打扮,颇有几分书卷气的年轻人朗声道:“不才乃应天府杨谅天第三子杨奉,有一事相询,万望专使不吝赐告。”
众人目光转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听到她的话声。
丑女粗声粗气地道:“有话便说,我最不喜欢听人转弯抹角地说话。”
杨奉一向少年得志,气做心高,给她在数百人前如此顶撞,立时俊脸一红,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里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选机会,岂知适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越踪身为主持人,打圆场道:“越某素闻令尊杨谅天“枪王”之名,今见杨公子一表人才,必已尽得真传,有什么问题,直说无碍。”
众人禁不住暗赞越踪说话得体,挽回僵硬对峙的气氛。
杨奉脸容稍松,道:“由花派发往各家各派的招婿书里,写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选的标准,只要年在三十岁以下,就有入选的机会,在下敢问若是如此,专使又以什么方法挑选参加者?”
这时连草狗也大感兴趣,想听一听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说出来的答案。
众人对这切身问题更是关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静若深海,闲淡自若,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丑女在众人失望里粗声道:“专使已知道有人会这么问,所以早就将答案告诉了我。”
众人大为讶异,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预估到有这个问题,她的才智大不简单。
丑女道:“酆都这百年数代人,每代均单传一女,所以为了酆都绝学能继续流传,必须精心选婿,而专使便是这代专责为酆都府选婿的代表,她习有一种特别心法,当遇到有潜质修练酆都绝学的人,便会生出感应,这说法你们清楚了没有。”
外围席一个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颇有几分山贼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间的壮汉起立道:“本人淮卫汉;敢问既是如此,专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闲闯溜荡,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选,何用召开选婿大会?”
越踪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卫汉显然是个人才,能切中间题的要害,他们花派此次负起主办之责,一方面为了和酆都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顺道招纳人才的竟图,所以立时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卫汉留上了心,向手下发出讯号,着人查探他的来历,以便收揽。
众人望向这蒙面女子,暗忖这次看你有否将答案早一步告诉了丑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常人所难及的地步了。草狗此刻却是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已然猜到了对方会如何回答,此刻背剑老仆走回大堂,原来草狗与背剑老仆都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鸣啸声,老仆此刻去又复返,手中已然是多了几份请柬。
原来早在草狗决定闯入迷城水谷之前,便就向西凉王府的随卫发出了消息。
午后的日光下。一只灰鸽在山林上急掠而过。
灰白的羽毛在日照下闪闪生光。
眼看飞远,一抹雪影由上破云而下,朝灰鸽疾扑过去,原来是只悍鹰,雪鹰!鸽儿木能地闪往一旁,岂知悍鹰一个飞旋,利爪一伸,将鸽儿攫个正着。鸽儿发出一声短促的悲呜后,登时报账。
雪鹰抓着鸽儿,在空中耀武扬威地一个急旋,望东飞去,飞到一个小岗上,往下冲去,岗上站了一个高大之极的光头汉子,伸出装上了护腕的左手,雪鹰双翼一阵拍动,以近乎凝止半空的姿态,缓缓降下,直至双爪紧抓着护腕,才垂下双翼,停在那人腕托上。
那大鹰怕有三、四十斤重,加上坠下之力,足有百斤两上,可是那人的手腕却不见一丝晃动,显示出过人的臂力。
那面上留着一抹刀疤的大汉,伸出右手在鹰背轻抚数下,哈哈笑道:“不愧是烈风怒雪,果真是百战百捷!”
鹰王却是对刀疤脸祁连邙的称赞声不作回音,昂扬着头颅,雪白的双翅一展,双爪叼走一名西凉甲士端来的鹿肉便走。祁连邙也不在意,双目朝灰鸽脚上绑着的竹筒望去。
此刻红脸汉子宁由常缓缓走来,祁连邙将条-子朝他递去。
“公子与剑侍前辈去了迷城水谷,公子要我们低调行事,你怎么看?花派与酆都府的势力可都不小,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府收到了酆都府送来的请柬,五公子的那张已经快马送到了我这里,不如让烈风怒雪去寻公子,将这请柬先送去,我们两轻装上路,权益行事。大军缓缓在后面前行,以便策应。”宁由常回道,祁连邙思索片刻,只是点点头,道
“也只能如此了,却是不知公子为何要去招惹花派。”
丑女破锣般的声音响起道:“这个答案更容易,我们酆都府规定,每当专使修成‘选婿心功’,便须在江湖游历三年,看看有无适合人选,才决定是否召开第一次选婿大会。”
草狗虽早已想到酆都府会有此番说辞,但三年这个时限却是叫草狗始料未及,若这蒙面女子曾作三年江湖之行,竟找不到合适人选,这个“婿”当真
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呢。
草狗心中一动,两眼凝定在蒙面女子身上,好象捕捉到一些东西。
一位坐于内围,神情倨做,脸色比别人苍白的年轻人冷冷问道:“如此请问专使,找到心目中的人选没有?”
全场立时肃静下来。
越踪干咳一声道:“这位公子是……”
越踪停了下来,望向身边的李恒,李恒明显地呆了一呆,望向他的手下,他们齐齐露出惊奇不安的神色。
众人大奇,被安排坐在内围的人都是有头有脸者,李恒他们怎会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除非对方是偷入席里,若事属如此,这脸色苍白的青年当有惊人的武功和不惧花派和酆都府的胆色。
越踪眼珠一转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门派?”
苍白青年长笑起来,声慑全场。
众人心头一阵不舒服,功力浅者更是心头烦躁,有种要松开衣衫来吐一口气的冲动。越踪清朗的声音起道:“英雄出少年,朋友功力不凡。”他的声音并不刻意加强,但笑声却总是没法将他的声音压下,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楚的。
苍白青年笑声倏止,望向越踪道:“副门主名副其实,难怪以此年纪身居高位,只不知眼力是否亦如此高明,能看出我出身何处?”
草狗眼光望向悠安坐的蒙面女子,只见她垂在脸门的轻纱轻轻颤动起伏,心下恍然,原来她一直以传音入密的秘技,指引着丑女的一言一语,现在又将答案,传入越踪耳里。草狗阅遍天下奇功秘法的奥妙,自是一眼能够看穿这蒙面女子的伎俩,但若是换做旁人,却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单是能把音聚成线这项功夫,已使人不敢小觑于她。
越踪外表一点也不露出收到传音的秘密,微微一笑道:“朋友刚才把握钟声响起,各位朋友注意力集中到“酆都舫”时,偷入席间,足见智勇双全,从这点入手,本人猜出了阁下的出身来历。”
苍白青年首次脸色一变,现是掩不住心中的震骇。
草狗亦大是讶异那女子的才智。
越踪这番话自然是来自于蒙脸女子,但钟声响时,她还在巨舫那边,怎能看到这边情况,而她这磨判断,显是凭空猜想。
他身后的背剑老仆可能是全场里唯一知道她这判断是对的人,苍白青年能瞒过别人,又怎能瞒过他这不世出的武学大宗师。
此刻草狗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膝盖,当下嘴唇轻动。显是在问:“这男子可是来自南疆。”
背剑老仆微笑着点点头,草狗恍然。看向蒙面女子的眼神兴趣又浓三分,这蒙面女子的心机显是比草狗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它人则瞠目结舌,心想越踪怎能凭这线索去判断别人的家旅出身!
苍白青年冷冷一笑道:“本公子洗耳恭听。”神情倨傲之极,并不把越踪放在眼里,也没有承认自己是否趁那时刻偷入席内。
越踪目光扫过全场,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均在“洗耳恭听”之后,淡然一笑道:“公子要偷入席内,显是不愿被人知道身分,亦不计较是否遵守大会的规矩,甚至并非为参加选婿而来,如此自然是敌非友,这次选婿大会乃酆都府的头等大事,公子如此做法当是针对酆都府,而与酆都为敌或能有资格这样公然为敌的门派屈指可数,这样一来,公子的身分早呼之欲出。”在扬数百人拍案叫绝,这越踪年纪轻轻,分析的能力却非常老到。
苍白青年此刻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老仆与草狗此刻眼神交换,赫然是老仆再问,该如何做。一个在答,若是场面太乱,可以出手,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