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威当然知道胡晨阳现在的处境,但是听到他说“寡卵一条”,还是有些吃惊。
李亚琳心细,立即猜到了一点:“是不是陈小旋跟你吵架了?”
“已经分手了。”胡晨阳回答。
李亚琳就“唉”了一声:“陈小旋,她会后悔的。”
罗威愤愤不平地道:“妈的,肯定是陈长贵逼的!”
“晨阳,”李亚琳道,“你也别急,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个屁!”罗威道,“算了,就陈家人那德性,吹了拉**倒。”说罢,一拉胡晨阳:“走,吃土鸡去。”
三人上了车,开到城北土鸡店,这是他们常来的地方,在这吃饭,有正宗的乡下土鸡,口味好,还经济实惠。
现在已是阳春三月,天气晴好,几个人就选了露天的桌子,一边喝茶,一边听胡晨阳说事。
胡晨阳已经平静些了,道:“你们不用为我担心,陈小旋要分手,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今天只是证实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威一伸大姆指:“好!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
李亚琳道:“也好,真结了婚再后悔,还不如早点分手。”李亚琳就是不久前才离的婚,挺费周折的,最后还是通过法院打官司,硬判的。
罗威道:“我们刚从金川县回来。”
胡晨阳点点头:“高书记怎么样?”
罗威道:“还能怎么样?心情肯定是不好。”
胡晨阳又问:“莉姐呢?”
李亚琳道:“莉姐还在金川县。”看了罗威一眼,没有往下说。
罗威道:“高书记已经跟刘建秀离婚了,罗莉想跟高书记结婚。”
胡晨阳听了,有些吃惊,罗莉以前可是叫高明亮“高叔叔”的。想了想,道:“就怕以后刘建秀搞事啊。”
罗威道:“她搞什么事?就是这个蠢婆坏了事,连累了大家。”
胡晨阳坚持道:“正因为她是蠢婆,我才担心她会再做蠢事。这个意思,你要跟莉姐说清楚。”
罗威道:“好,我会转告她。”
胡晨阳点点头:“高书记提到我了么?”
罗威道:“高书记说了,猴子还好,搞香烟发了,辞职也无所谓,最让他过意不去的,是连累了你。现在他也没办法,汪书记还在气头上,不可能管你的事,看以后了。”
胡晨阳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
胡晨阳道:“在官场混,运气是很重要,但是,也难说。曾国藩是个牛人吧?当年给太平军也是搞得很惨的,五次想自杀,其中有三次已经跳进河里了,被手下给捞起来了,真要死了,哪还有什么大清第一中兴名臣?”
罗威道:“兄弟,你可别学曾国藩跳河,他有手下人捞他,你可是没有。”
胡晨阳苦笑道:“不会啦。我们胡家三代单传,我要跳河了,让我爸妈怎么办?放心,不会啦。”
罗威道:“不会就好。”
胡晨阳道:“其实,我现在已经是掉在水里了,没人捞我,我要想办法自己捞自己。”
罗威就一伸大姆指:“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胡晨阳道:“一、二年内,估计是靠边站了,也可能在新峡县呆不下去了,新峡现在是李诚彬当书记,杨文远当县长,都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我也不可能投靠他们,投靠过去了也不值钱,我胡晨阳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没错!”罗威道,“你真要投靠了李诚彬、杨文远,我也看不起你,不但兄弟做不成,我还要搞死你!”
“你厉害!”李亚琳瞪罗威一眼,“听晨阳说。”
胡晨阳凝神道:“高书记说的对,关键是市委汪书记了。他要让我爬起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是,谁又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呢?我也不能光指望他,我还有第二种准备。”
罗威道:“是不是打算辞职,下海?我们兄弟一起做。”
胡晨阳摆摆手:“不是这个,我先不考虑这个。我在大学时虽然是学中文的,最喜欢的是历史,历史系有个唐际中教授,很喜欢我!要我读他的研究生,我家里穷啊,一家人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个书呆子,我觉得对不起父母,所以,急着参加工作了,跟着高书记进了官场,其实是想混出个名堂,也好光宗耀祖。现在,混成这样了,仕途就很难说了;想要光宗耀祖,还有一条路:作学问,看能不能成为专家学者了。所以,这些天,我已经在复习了,准备考研了。”
正如胡晨阳所说的,当年,胡晨阳是武大中文系的学生,却经常混在历史系一群研究生中间,结果赢得一个外号:“小老头”。
那些研究生基本上都是些大男大女,而张晨阳却是二十出头,这家伙不好好上他的中文课,却老爱“蹭”历史系的课,而且还是研究生的课。
这也难怪,历史系研究生导师唐际中教授家里白天不锁门的,学生们想请教他,一推门就进去了,胡晨阳也就是这么“推门”进去的。
唐教授以研究曾国藩见长,开的研究生课程也是研究曾国藩的,经常在家里给学生大谈特谈曾国藩,这也是胡晨阳愿意去唐教授家的原因。胡晨阳去后,几乎不开口,提问的事,自有那些研究生去完成,胡晨阳跟着听就是了。
有一次,就唐教授一人在家,胡晨阳抓住这难得的机遇,也开口提问:“唐教授,您上次说过,曾国藩是华夏主流文化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成功者,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想请问唐教授:曾国藩有没有受非主流文化的影响?比如,受道家文化的影响?”
这是胡晨阳第一次开口,就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着实让唐教授有些意外。
唐教授在解答了问题之后,问道:“你经常来我这听课,自己的学业没耽误吧?”
胡晨阳道:“没有,全优哩。”
唐教授点点头:“为什么喜欢听我的课?”
胡晨阳道:“因为您研究曾国藩啊。我记得毛主席研究曾国藩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岁左右吧?”
唐教授听得有趣:“你倒说说,你怎么就得出结论,主席研究曾国藩是20岁左右?”
胡晨阳不慌不忙地说:“主席是1893年生人,而他的老师杨昌济先生于1915年4月在日记中记载,他经常用曾国藩、梁启超来勉励学生,从而激发了学生们研究曾国藩的兴趣,这样一推算,应该是在20岁左右了。”
唐教授心里满意,却偏偏要为难胡晨阳:“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主席更早的时候,十来岁就喜欢研究曾国藩呢?”
“不可能!”胡晨阳道,“十来岁,正是喜欢看《水浒》的时候么,怎么会喜欢曾国藩这样的老夫子呢?可以说,如果不是杨昌济老先生一再推荐,主席还可能更晚些才会对曾国藩感兴趣的。”
唐教授听了,觉得很有意思:“你又怎么知道,十来岁的年龄就应该是喜欢《水浒》的年龄?”
胡晨阳嘿嘿一笑:“因为我就是十来岁时喜欢《水浒》的嘛。”
一老一少就又说起了《水浒》,说到高兴时,胡晨阳将水浒中一百单八将的绰号和名字一气背下去来了,唐教授后来又让他背诸葛亮的《出师表》,也是一气呵成。
这次交流,让唐教授喜欢上了胡晨阳,这小子不唯上(教授),不唯书,有自己独特的想法,记忆力超群,人也很坦诚,是个可造之材。
后来,得知胡晨阳不想考研,急着要回去参加工作,唐教授发了大火:“早知道你是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放你进我这个家门!”
那天,胡晨阳是含着泪水离开唐教授家的,此后再不敢登门了。
……
得知胡晨阳想考研究生,罗威摇头道:“你这个家伙,说到底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
胡晨阳道:“不是这个意思,干什么都不容易,干好了就是龙,干不好就是虫,没有什么高不高的。我只是想还一个良心债,现在想到唐教授,我还是很愧疚,让他失望了。”
已经上了几个菜,老板娘问大家喝什么酒,罗威道:“拿高度的来。”
罗威一上来就要跟胡晨阳连干三杯,还道:“为什么要连干三杯,理由不用说,是兄弟就喝。”
“对,什么都不用说。”二人还真连干了三杯。
罗威兄妹和李亚琳很清楚,胡晨阳力保高明亮,其实也是保了罗威兄妹,这个情,罗威当然记住了,大家本来就是好兄弟,经历了这场变故,以后就是过命的兄弟了,按当地土话,叫“血兄”。
喝完三杯,罗威又要再来三杯,说是替罗莉敬的,这样敬下去,等下肯定又要替高书记敬了,罗威的酒量比胡晨阳好,这样搞下去,胡晨阳必醉。
其实,罗威的意思,就是想让胡晨阳醉倒,最好是大哭一场,发泄一下心头的郁闷。
胡晨阳却不肯:“大哥,差不多就行了,我不想以酒浇愁,我就是要时刻保持清醒。”
这话说得有点气势,罗威觉得,自己这位兄弟有点变了,有点发狠的意思了。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