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毕慈在夏梓彤家留宿。大概是床太软,让毕慈怎么都睡不着。
说实话,夏梓彤给毕慈留下的印象是在是太深。他和夏梓彤爷爷交谈时,得知这个地方是W县时,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夏梓彤不是个正常小孩,不是妖精就是鬼变的,反正不是个人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竟然开着车从楚天回到了W县。期间还没走错路,并且一路通畅的把车给开回来了(若是错了路,他们就不会在当天傍晚回到W县)
这事儿任谁听了都会觉得震惊无比,可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一个农村老头竟然给了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这感觉,和他家老不死的还真有七八分相似。而且,他也能感觉出,这老头还是刻意收敛了气势,不然,绝对可以和自家老头子相比拟。
所以,毕慈和这个农村老头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不是他不想硬气,而是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他原先还觉得夏梓彤气势挺唬人,只是没想到这气势还是可以隔代遗传的
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啊,祖孙两个都精怪的要死
黑夜中,毕慈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迷蒙中能看清四周的家具摆设,虽然物件简单,但是阅物无数的他,还是能分辨出这些家具都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一个诡异的念头出现在他心中——这祖孙两个,不会真的是精怪吧?也是哦,这个村子的背后可是连绵了无数的丘陵密林……
一个晚上,毕慈就在这种忐忑的情绪中昏沉苏醒,然后继续昏沉。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毕慈就带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离开了,夏梓彤祖孙两个弄好了早饭都留不住他。
毕慈心道:睡个觉都不得安稳,要是再吃个早饭,非得消化不良不可。毕慈突然想到昨晚的晚饭也是在夏家吃的,当时他还觉得夏梓彤手艺不错来着。此时,一想起来心中顿时冰凉一片,而且,他隐隐觉得肚子有些闹腾……
毕慈走后,祖孙两人安静的吃了早饭。武南祈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祖孙两人吃饭,除了小声吞咽外,是不存在别的声音的。
前世,夏梓彤嫁给毕盛初后,她良好的言行举止,得体礼仪风度曾经让毕家众人膛目结舌。而那时的夏梓彤自然明白,其实,她的爷爷一直以来,都有意无意地引导着她成为一个大家闺秀。而她良好的教养,都来自武南祈自幼的教导。他以自身的习性,来引导她。潜移默化中,夏梓彤也流露出了高雅端庄的大家气质。
收取碗筷的时候,夏梓彤突然没头没脑地出声,“爷爷,谢谢您。”
“嗯?”武南祈挑眉看着夏梓彤,显然不明白自己孙女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事,就是想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栽培。”夏梓彤垂下眼,心道:只是前世的她不成大器,让爷爷失望了。不过,梓彤可以保证,今生绝对不会让爷爷面上无光
“呵呵。”武南祈干笑两声,“等下去小店给你妈打个电话吧。你爸不是个东西,但你妈,一直都是记挂着你的。只是家里条件不好,苦了你们……”武南祈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
吓得夏梓彤连忙将碗筷放好,给武南祈顺起后背来。夏梓彤看着武南祈花白稀少的头发,心中感叹,原来,只有爷爷才最了解夏安建的真面目,只是,爷爷离开的太早……
咳了好一会,武南祈才停止咳嗽,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
见武南祈停止咳嗽,夏梓彤才倒了温水,服侍他喝药。而后敛好情绪端着碗筷去厨房清洗。
武南祈浑浊的双眼一直看着夏梓彤,虽然是在做普通的家务活,可是脸上的神态怎么看怎么觉得,夏梓彤尚未长开的眉眼以及那种淡定的神态,和他年轻时有三分相像。
隔代遗传,在夏梓彤和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看到这里,武南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若是家里条件再好上一些,以梓彤的聪慧,定然能学到他所学的十之八九。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日无多了……
夏梓彤收拾了家中杂事,看看时间,拿着电话本和零钱出了门。邓丽娟的联络方式,是家中必备的。
邓丽娟一般是七点半上班,夏梓彤在小店门外等,直到八点才打电话过去。这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所以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和邓丽娟共用一个办公室的文员。
那文员是G市本地的,一口普通话说的奇烂,若不是曾经夏梓彤和她相处过,根本听不懂她那一口G式普通话。
没一会,邓丽娟就接起了电话,不说别的,先是劈头盖脸的一阵骂。
夏梓彤听着邓丽娟言语中关切多于责骂,不由得心中一暖。“妈,你先别骂了。爷爷生病,我们没一个人在身边照料,怎么行呢?何况,我自小到大,可都是跟着爷爷生活的。若是在爷爷最后的日子里我走了,将来指不定要怎样后悔呢”这世上,只有爷爷对他最好。夏梓彤将这一句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听着夏梓彤的话,邓丽娟沉默了。“可是,你也不该在半道下车呀你一个小女孩,多危险现在外面拐子可多了”
夏梓彤在心中冷笑,外面的拐子可怕,可家里还有个更可怕更令人心寒的大拐子呢夏梓彤问:“他怎么说?”
“你爸爸气得要死。说等过些时候回去要揍你一顿。你爸脾气不好,你担待一些,忍着点?”
担待?忍?听到妈妈话里的“担待”二字,夏梓彤心中一冷。她的妈妈,可是比前世的她还要懦弱无能,虽然在公司里算是一个部门老大,可是在家,却连半句话都不敢反对夏安建,一直都顺着夏安建。若是妈妈强势一些在夏安建狱中劳改的时候强行离婚,那她又何必遭受那个罪
而且,一个念头隐隐在心底发芽,前世的那次噩梦之后,她的妈妈对她的态度明显较以往要好很多。这是不是意味着,邓丽娟其实也知道那件事的始末?
夏梓彤气极,飞快的挂了电话。每次和邓丽娟说电话,她就有气。以往是气憋在心里,想发不敢发,现在的她可不会那么愚蠢的给自己找难受而现在,想到邓丽娟有可能是帮凶,她的心更乱了。
夏梓彤看了电话上面显示的时间,心疼地丢下五块钱,而后跟小店老板打个招呼就回去了。现在打个长途可真是打不起
回到家里时,武南祈正在卧室前的书柜里翻着什么。
“爷爷,您找什么?我帮您。”
“不用。”武南祈说话的时候,就从书柜的最底层翻出了一个立方体铁罐子。铁罐子上画着老寿星的彩色画像,只是时间久远,画像上的颜色都快掉光了,铁罐子也有些生锈。
夏梓彤一眼就认出这是以前去街上买葱油饼干时用来盛放饼干的铁罐子。
武南祈将铁罐子上面的铁皮掀起来,一股葱油饼的香味飘出。武南祈从里面捞出了一个黑色封皮的巴掌大笔记本,笔记本的外壳都老旧了,像是随时会破碎一样。
武南祈脸上的神情从看到笔记本的时候就变得很温柔,看着这一幕,夏梓彤突然觉得这个笔记本就像是爷爷的初恋情人,或者是初恋情人赠送给爷爷的礼物。
武南祈翻开笔记本,笔记本的第一页上就贴着一张约莫两寸的黑白大头照片,泛黄的照片里的男女都十分年轻,男子俊,女子俏。男子是爷爷无疑,女子却并不是女乃女乃。
夏梓彤知道爷爷是入赘的夏家,所以看到这张照片,她就知道,爷爷的过往定然是令人心酸无比的。不然,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入赘别家,靠女人吃饭的。照片里两人的神态十分亲密,女子明显可以看出是站在男子左侧靠前。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女子小鸟依人依偎在男子怀里,而男子就像是女子身后的一堵墙,给女子无言的依靠和关怀。
“爷爷……”夏梓彤想说什么,但又没有继续。
“这是你凤女乃女乃。”
“凤女乃女乃?”夏梓彤纳闷。
“她后来嫁给了爷爷的堂弟。她姓凌,名凤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