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南祈将红绸布打开,里面的光华瞬时绽放,差点晃花了夏梓彤的眼睛。红的宝石,绿的翡翠,玉的梳子,金银发钗……这些东西数量并不多,但是每一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夏梓彤嫁给毕盛初之后,也不是没见识的女人,所以只一瞬间,夏梓彤有些紊乱的气息就收敛如初。
武南祈赞赏的看了夏梓彤,而后道:“这东西都是你太祖留给你女乃女乃的,你女乃女乃死后,就由我一直保管着。都已经快二十年了……”
夏梓彤的女乃女乃死于八零年,离现在已经十九年了,期间爷爷一直都没再娶。而对于女乃女乃的死,村里人七嘴八舌的,有说是上吊,有说是投湖,有说是爷爷逼得,还有说是喝药,但是不论是何种说法,女乃女乃肯定是自杀无疑,还一定和爷爷月兑不开干系。女乃女乃死的时候,夏安建十五岁,夏安乐十岁,夏安康才六岁,一个女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丢下自己几个尚未成人的儿子自杀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女乃女乃是被爷爷给逼死的?”武南祈平静地问夏梓彤。“梓彤不是当事人,又不曾经历过,梓彤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女乃女乃不可能丢下几个还未长大的儿子,而去寻死。”夏梓彤也一派平静的回答,她从未觉得,她此时的回答有任何问题,隐约中,她也明白,若是她表现的太过“天真、不泯世事”,反倒对不起爷爷从小对她的教育了。
武南祈看着孙女稚女敕的面容,以及她说出与她年龄段不相符的话,武南祈有些感叹,而后道:“那年,正好是对越战争的第二年,凌凤徊来过一次,她找你女乃女乃说了几句话,而后,你女乃女乃就去了。她是心脏病去世的,没人知道她有严重的心脏病,也包括我。”
“凤女乃女乃?她说了什么,那几句话,竟然能活活气死一个人”夏梓彤的音调高扬起来。
“呵呵……”武南祈苦笑几声,听出了夏梓彤语气中的不忿。“现在追究又有什么意义。何况,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的丈夫在那一年的对越战争中,失去了消息。”
武南祈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我不曾月兑离武家,那么,我就是那个去越南的人……她的丈夫是代替我去的。虽然,后来她的丈夫被人从越南找了回来,但是依然失去了两条腿。她的丈夫好好的,而我的妻子却被她间接害死了,所以她自觉欠我一条人命。若是将来,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她,她会帮你的。爷爷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女人,一是你女乃女乃,第二个,就是她了……”
夏梓彤欲言又止,她不明白爷爷说这些有什么含义。饶是如此她依然被武南祈的话给震惊了。如果她没领会错误的话,爷爷说的武家,就是京城四大世家中排行第三的武家,而凌凤徊就是排行第四的凌家中人。另外两家是冷家以及毕家。京城四大世家或许不是最权最贵的家族,但是绝对是最古老的权贵家族,几乎每一个世家的延续都在三百年以上。
前世,夏梓彤嫁的毕盛初就是毕家二房子孙。毕盛初服兵役时,一次任务出了意外,让子弹洞穿了膝盖,自那以后,就瘸了。而后被毕家人排挤出了中心圈子,他自己靠家族股份分红在南越市开了个私人定制旅游公司。
夏梓彤虽然进了毕家的门,但是前世,她和毕盛初一直都住在南越市,一年中只有过年,才会在京城和本家小聚一次。饶是如此,夏梓彤对京城的那些面孔依然不熟悉。
的确,谁能指望一个永远垂下头、一幅小媳妇性子的女人,能认清其余人的面孔。所以说,夏梓彤除了认识毕家本家几个人以外,什么武家、冷家、凌家的,她是半个都不曾主动认识的,也从未想过去了解一番。当然,几大家族的出色人物,耳目渲染下,倒是有过一番了解。
其实,出身低的夏梓彤身上自有一股淑女名媛的气质,她的举止礼仪什么都让人无法挑出错误,可就是她那畏畏缩缩的性子一直被权贵之家不喜。而她自己也成为除毕盛初伤腿以外,另一个极大的笑话。她的存在,让毕盛初被人嘲笑了整整七年。
现在想想,她也挺好奇的,毕盛初怎么能忍受得了她的性子整整七年
“在想什么?”武南祈见夏梓彤发呆,有些好笑的询问。
夏梓彤瞬间回神,脸上发烫,“没什么,只是不知道爷爷突然说这些梓彤从来都不了解的东西有什么含义而已?”
“呵呵……”武南祈笑着说:“你就当我是在交代后事罢。”
“爷爷?”夏梓彤一愣,或许是这天的相处,爷爷极少发病,给了她一种“爷爷是健康”的错觉。“不会的爷爷不会死的您看,我昨天回来,你从昨天直到现在一直都没发病,不是吗?”。
“傻丫头”武南祈慈爱地拍了拍夏梓彤的脑袋,“爷爷的身体,爷爷自然清楚。在最后的日子里,爷爷始终是想着让你能再学点东西,给你的未来铺铺路。还有,就是将我该得的那一份,从武家抢回来”
武南祈看着夏梓彤,郑重道:“爷爷以前是没想通,等我想通了,又没有那个时间精力。你父亲和两个叔叔都是指望不得的,你是爷爷手把手教大的,爷爷知道你。你愿不愿意替爷爷去争上一争?”
说完,武南祈就开始咳嗽起来,连续的咳嗽声愈来愈激烈,夏梓彤安抚武南祈的后背已经不管用了,端过来的水武南祈喝下去,很快就会从鼻腔里流出来。
夏梓彤吓得手足无措,一边流泪,一边跺脚,“爷爷,你的药呢?我记得以前有药的”
“没有……用了,吃再多的……都没用了。爷爷……要走了”武南祈一边咳嗽,一边将话说完,“丫头,答应爷爷吧……”
夏梓彤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爷爷,我答应了。您别再咳嗽了好吗?别咳了,我心疼”
将武南祈服侍好后,客厅的摆钟已经指向了下午一点。
夏梓彤默默的坐在武南祈的床边,眼睛虽然是看着床上的老人,可是,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爷爷的身份,让夏梓彤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忧愁。
当初爷爷从京城到楚北农村的原因,夏梓彤并不清楚,但是从爷爷的语气中,可以听出,爷爷是被逼着出京的。不然,爷爷怎么会让她去京城代替爷爷争东西呢?
去京城,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权贵争家产?
只是在脑袋中想想,夏梓彤就有些胆颤。其实,骨子里的她是个小女人,不善与人争执。她对物质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是“吃饱穿暖”就已经足够。即使是重生,也只是想改变自己被当成货物送人的命运,而后在自在的前提下享受生活罢了,她从未想过和任何人争东西。
前世,她也是这样不与人争,可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不去和父母争,她就被父母出卖。
她不去和丈夫争,她就被别的女人谋害
她从来没为自己争过东西,所以老天让她浑浑噩噩的过了半辈子,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夏梓彤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目光渐渐安定,而后由安定转向了执着。
爷爷,梓彤不但要为爷爷争,更要为自己争。
梓彤……再也不要过前世那样的日子。所以,梓彤不但要跟人争,更要和天争
她想通了
夏梓彤暗自握紧了手掌,连指甲镶到肉中尚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