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护主”纳兰性德彷徨无计时听到阳笑一声断喝,惊醒过来,才发现原先伤他的两人正和玄烨缠斗中,险象环生。
阳笑面前共有四人,却是最强的四个,比先前那六人都要强得多,他一时竟月兑不出手来。
纳兰性德顾不得身上伤口,猱身而上,先解了玄烨之困,二对二果然要好很多,很快扳回局势。
玄烨一得喘息便道:“小素儿被抓走了”
纳兰性德嗯了一声,心里一阵刺痛,这才发觉那精乖伶俐的小丫头在他心中地位竟不知不觉这么重了,重到一想到她的处境便觉得不能呼吸。半晌他又道:“她不会水性。”
长在北方的女孩儿多半不可能会水性,何况流素九岁到他家,所知所学他清楚得很。想到这里他蓦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恨意,硬受了对面刺客的一拳,趁对方一愣之际,手肘一撞,劈手一夺,将对方的刀夺了过来反手抹过去,刷地将那人毙于刀下。
跟着他们以二对一,玄烨面前那个就容易解决得很,但他们没料到变故陡生,那人眼见阳笑那边有一个同伴倒下,而自己这边只剩下一人,猛大喝一声:“兄弟们,掩护我”便连人带剑化为一道白芒直向玄烨刺去。
流素进水后骨碌骨碌喝了好几口水,原指望筱云蕾不会让她死,一定会将她带上岸,谁知筱云蕾进水后就跟她一样灌了几口水,跟着身子乱扑腾,握着她的手却不松开,直带着她一齐往下沉去。
流素一呆,登时明白筱云蕾竟是个旱鸭子。她心里一阵怒骂:“不会游泳你跳什么河敢情嫌天热下来洗个冷水澡了”
骂归骂,她吐了几个气泡奋力想往上划,却怎么也甩不月兑筱云蕾,没奈何,只能游过去托着筱云蕾的胁下,先将她的脑袋弄上水面呼吸了几口气,然后自己也浮上水面大口喘了几下。
流素穿越前水性算还可以,但现在的体力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筱云蕾虽说年龄也不大,身体也娇小,可到底也有七八十斤份量,流素一边划一边还要对付她,好容易喘口气道:“放开我,你死揪着我们只能一块淹死。”
筱云蕾这会儿浮浮沉沉呛了许多水,已经有些迷糊,但似乎听见了她的话,放开本来控制住她的手。
流素便死拖活拽地拉着她往岸上游,眼见河岸也就那么点宽,可力气实在不够,心里不禁在衡量到底是甩开筱云蕾不管她死活还是继续抓着她拼一拼。
“你们看,那不是筱姑娘吗?”。
流素听见人声,不禁望过去,见她们跳下来那艘画舫边上有人,正指着她们。
“快过去救她们”画舫上放了一叶小舟下来,上面坐着两人,迅速划过来。
流素大喜,见小舟划到身边将她俩弄上去,便趴在舟边上哇啦啦吐了几口水,筱云蕾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是这小子害筱姑娘的?”舟子是个十七八的少年,脸上稚气未月兑,却带着股狠劲。
拉她们的是个中年汉子,看来十分沉稳,他摇摇头:“先弄上岸再说。”
“什么?我要回去”流素话音未落,就见中年人一掌斜劈在她颈边,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流素醒来时正躺在一张竹床上,周围陈设简单质朴,看来是间农家,倒也清新。她啊一声叫,跳起来便往门外奔,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流素从拦着她的人身后望去,见方圆数里是一片草海,放养着许多马匹牛羊,风景如画,但屋外林立着一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不知什么来路。
“她醒了”说话的是个少年,流素记得是小舟上划船的那个,不禁后退几步。
“秦仰,别吓她,是她救了我。”筱云蕾匆匆从另一间屋出来,早换了衣饰装束,挽着流云髻,一身湖水绿绣花镶边缎衫,同色牡丹刺绣镜面长裙,三指宽的翠绫束腰,越发显得纤腰如束,风情楚楚,可真是艳绝秦淮。
“他会救你?看他模样身份,肯定是个八旗子弟,弄不好还是个皇亲贝勒。”
流素一凛,听这些人的言行,玄烨的身份一定暴露了,她混在玄烨身边,侍卫不像侍卫,被当成贝勒也很正常。
“我看呀,更像个小太监”说话的又是秦仰,这少年真让人讨厌。
流素大怒:“你才是太监”
“听听,这声音又尖又细,不是太监是什么?”
流素扮男装本来很像,她身材尚未明显发育,声音又处在少年的变声期,也没有人怀疑她是女子。可要说是小太监也很像。
筱云蕾道:“不管她是什么,等堂主来了再说。”
那群人好不容易平息了对流素的指点,忽见远处一骑快马飞奔而来,还没到跟前就飞身下马,狂奔过来叫道:“老六他们失手了,画舫也毁了,堂主不知下落,其余人都……都……”
流素见那人一脸悲愤,不禁一惊,立即想到他们在画舫行刺玄烨未能得手,这一想心里又是一定。
那群人霎时又喧哗起来,矛头重新指向流素:“杀了这小贼替兄弟们报仇”
“对,不管他是贝勒还是太监,先杀了他再说”
流素吃了一惊,后退一步看向筱云蕾:“你……你忘恩负义”
筱云蕾略一迟疑,踏上前挡住她:“无论如何,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救过我,你们不能杀他,否则我们忘恩负义,怎能在江湖中立足?”
“筱姑娘,满清鞑子没有好人,他只是假惺惺救你”
筱云蕾摇头:“他年纪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心计?当时他自己都游得力竭了,完全可以放弃我的,但还是抓住了我。我看他年纪也不是什么贝勒,倘若是个小太监,我们杀他也没多大意思。”
“筱姑娘你不知道,纯亲王差不多就是他的年纪,我看这小子多半是纯亲王”
“不管怎样,不能让他走,筱姑娘你别太仁慈了,单只是他知道了咱们这个堂口的地点,就决不能留他活路”说话的妇人推开筱云蕾,伸手就向流素抓去。
筱云蕾正待争辩,流素却只觉身子如腾云驾雾般被那妇人抓起,甩向远处。她大声惊叫之余心里还免不了骂了句:“什么狗屁纯亲王,什么太监,一群没眼光的家伙……”
就在她以为要摔成八瓣,不死也要内伤的时候,有人一把抓住她后心,顺手在她身上一拍,她又晕了过去。
流素觉得倒霉的事就数今年最多,无缘无故溺水,又被人当成飞碟玩来玩去,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有无数小星星金光闪烁地打转转。
“你醒了”
流素勉强睁开眼,见已是黑夜,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少年蹲在她跟前,压低声音道:“别说话,我来放你走。”
流素一怔,也低声道:“你是谁?”
“筱姑娘被他们绊住,让我来偷偷放你走,你别说话,跟我来。”少年将她拽下床,拖着她就往床底下钻。
“喂,我不跟你玩躲猫猫”流素大急,不是说逃吗,往床底下一钻也算逃?却觉得嘴上一暖,被那少年捂住了嘴,跟着被他按倒在地。
流素大惊,心想这身体还未成年,难道这小子嘴上毛还没长齐就要来霸王硬上弓?
正想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来,有人掌灯进了屋,她觉得那少年没有异动,她便也不敢动。
“人呢?”
“糟了,肯定是逃走了,刚才还听见有说话声”
“快追,那小子不会武功,逃不远的”
又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他们追了出去。
流素松了口气,少年拽着她爬出床底,接着又爬到屋里唯一的那张石桌底下。
流素忍不住又要开口,心想爬完了床底爬桌底,这是搞哪门子的花样?却见那少年回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桌面底下不知按了个什么,两人身子底下一空,直直往下坠去,上头地板咯一声重又盖上,原来是个翻板机关。
流素生怕自己叫出声来又引得那些人回头,虽然身子凌空十分惊惧,好在从前玩过蹦极,勉强还能控制自己不出声。
砰一声,他们落在一堆软软的物体上,流素模着腰爬起来抱怨:“你不早跟我说清楚要走地道,哎,差点把我的老腰给摔闪了。”
却见眼前一亮,那少年掌起了灯,原来这是个密室,墙上有油灯,他们身下是一垛垛麻袋,里面不知装着什么,流素顺手一模,指缝里夹了几粒米,失声道:“这下面……都是米?”
少年看了她一眼,道:“不要再问了,知道得越多对你越不利,他们更想杀你灭口。”
“哎,小哥哥,你为什么要救我啊?你跟他们不是一伙?”
少年跳下麻袋垛,也不理她,径直掌着灯往密室门口走,那里是一个长长漆黑的通道。
流素也只好跳下去跟上他,一路打量他,见他肤色黑里透红,浓眉大眼,才十四五岁,看上去是个挺神气的少年,虽然还谈不上什么英俊潇洒,但虎头虎脑也挺招人喜欢。
“小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好感谢你啊……”
“我叫小山,这马场是我爹的,其余的你都不要再问了,以后也不要再来这里,不然你会害死筱姑娘的,知道吗?”。少年终于开口了,朝她看了一眼。
流素看他漆黑的瞳孔,认真的面容,知道这是个心眼敦实孩子,也不跟他油腔滑调了,嗯了一声道:“谢谢你,可是我会连累你吗?”。
“不会。”
“你跟他们是一伙吗?”。
“不是。”小山摇摇头,但又道:“不过我爹帮他们。”
“为什么?”
小山又不开口了,流素再怎么问,他也没再说一句话,只好闷闷地跟着他走到头。
通道尽头石门一开,便是一条窄窄的山路,露出外头月明星稀的夜色。可流素来不及欢呼雀跃,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来者是两人,一男一女,均戴着黑纱斗笠。
男的咦一声道:“小山,你打算干什么?”
流素吃了一惊,见小山面色惨变,便拦在他面前道:“你们别怪小山,是我强迫他带我走这条地道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小山他只是个孩子,不关他的事。”
那女的一直不作声,此刻忽然一揭斗笠,凝视着流素道:“流素,真的是你”
流素一呆,还没反应过来,男的也揭了斗笠,露出面容,侧目看她。
只见这两人男的玉树临风,风姿卓然,女的挺秀高挑,容颜素雅清冷,竟然是陈定邦和容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