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真够牵强的。”
流素再努力牵牵嘴角,笑得灿烂一些,他才点点头:“这样好看,今儿上元节,该高兴些。”伸手模模她的脸蛋,拭着早已风干的泪痕,仿佛上面还有悲伤的痕迹。
流素挽着他的手臂,将整个身子都贴紧了他,轻轻道:“你别生气,我只是害怕我不是最好的那个,害怕会有人比我更好,更得你喜欢。”
他一路沉默,直到纳兰府近了,才轻轻推开她,免得两人形迹太亲热招人疑心。
流素却微一颤抖,反而靠紧他。
“流素,你纵然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却是我心里最好的。你要是再见疑,那就是对我的不信任。”
流素这才破颜一笑,顺从地放开他手臂。
上元节后不几日便是纳兰性德的生辰,府里上上下下仍是忙碌,虽然是散生日,却照例要小庆贺一下的,明珠偏这天去检阅八旗兵了,便没有出席。
各人在席上轮番向纳兰性德敬酒,他酒量尚宏,一轮下来倒还没事,流素却有些脸红了,她向来没什么酒量,两杯便能见底,偏还敬了他两次。
玄芷笑道:“这丫头,明明量浅,还逞什么强,女孩儿又不要善饮,你少喝点没人说你。”
“今儿是大表哥生日,就算我量浅也要陪上一杯。”流素说着又去斟酒。
纳兰性德怕她醉后胡言,笑着阻止她:“你陪了两杯了,也就够了,小小年纪学人家斗什么酒。”
觉罗氏笑道:“这孩子就是有些好强,听她两位谙达说,学什么也是如此,哪怕明明非她所长,也要尽力做到最好。”
“是么?我还以为她只会躲懒。”纳兰性德有些意外。
“我几时懒了?”流素撅嘴。为了做到尽善尽美,她恨不得有几倍的脑袋瓜子去学那些劳什子,只怕在明珠跟前被否决,哪怕是最厌恶的女红,她被针扎得十指鲜血淋漓也不肯放弃。
“好了好了,姨母知道你的心性,可喝酒不比别的,不能斗强。”
“好吧。”流素这才放弃,又觉得酒席无趣,借口酒醉先遁了。
回了晓萃轩,流素仍是睡不着,爬起来去小厨房里找鸡蛋面条,抒宁莫名其妙,比划着问流素干什么,厨娘和打杂的都睡下了,要做什么让她来。
流素笑道:“你非得帮忙就去升火吧,我要自己下厨。”
这倒是稀罕事,抒宁就没见流素动过手下厨,不禁呆呆看着她。
“去呀。”
抒宁哦一声如梦初醒,赶紧去打下手了。
小厨房里什么都有,流素挑了新鲜鸡蛋,煎了只荷包蛋,然后洗菜下面。她自己穿越前也是会下厨的,虽然手艺实在平常,但下面这活计总还是会的,只是荷包蛋煎得有些不太好看,她怕会焦,还特意放多了油,蛋捞出来全是黄澄澄的油,她皱眉一下,放在笊篱里滤油。
很快一碗鸡蛋青菜面是做好了,流素左右欣赏一下,叹道:“太素,估计口味也不好。”
抒宁看了一眼,在脸上刮了刮表示取笑,然后去纱橱里取了现成炒着搁那的肉末儿、面酱、葱花等,又打了个蛋拌上,开始熬酱。
流素则拿了些油炸的花生米慢慢舂着,笑道:“还是你聪明,浇点酱就好多了,可又不全是我的手艺了,看来我是该学点烹饪手艺才行。”
抒宁:“主子身份尊贵,要学这些做什么,到哪里不得有奴才伺候着。”
“万一将来翁姑突发奇想要媳妇下厨一回怎么办?就算只是偶尔想做点什么给人惊喜也不成。”流素对抒宁说话最是无避忌的,虽然冰瞳冰鉴伺候她的时间更长,但她在纳兰府时已比当年改了不少,而且抒宁是哑巴,总觉得哑巴的耳朵只进不出,说什么都安全。
抒宁又刮脸笑她,好容易一碗面做好了,流素在院门口张望,仍不见前头晚筵散席,心里不禁一阵失落,心想难道他们一家子团聚竟要到半夜里?
好容易看见远远一星灯火晃动,是雯月挑着灯笼过来了,流素站在院门口提着盏琉璃灯盈盈笑着。
纳兰性德远望见了她,加快脚步过来,奇道:“你不是酒醉睡去了么?”
“回来后喝点醒酒汤又不睡了,进我院子里坐会么?”
纳兰性德看了雯月一脸,她脸上没有表情,微垂着头,便道:“雯月,你先回去,我稍坐片刻就回。”
雯月提着灯笼过去了,流素盯着她的脸,直到她完全消失才回了头。
“怎么,从雯月脸上看出朵花来没有?”
“看出来了。”
“嗯?”
流素幽幽道:“她脸上的失落,其实我很能了解,往常我会不喜欢她,其实是不该的,她虽是奴婢,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爱恨喜恶,她喜欢你,有什么想法也是正常的。”
纳兰性德有些意外:“今儿怎么了,说这些。”
“没什么。”流素决定以后对雯月态度要好些,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爱情这玩意不分身份高低贵贱,雯月爱非所爱,可感情本身不可评品,看到雯月眼里的伤痕,想到冰鉴隐忍的痛楚,她就想到自己看见孔氏时的那种恐惧,假如历史不可改变,不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纳兰性德娶了孔氏,流素的命运也不过和雯月冰鉴一样而已。
想到这里,流素又打个冷战,纳兰性德立即握住她的手:“天这样冷,你大晚上的站在外面等什么,快进屋去。就算想跟我说话,叫冰鉴冰瞳在这里等也就是了。”
“她们也是人。”流素笑笑。
“话是不错,可你格外怕冷些,怎经得起这样的夜深露重。”又道:“有什么事这样重要,非得等到我?”
流素回首笑道:“今儿是你生辰,这就是大事。”
纳兰性德见她巧笑夺目,脸儿在昏黄灯光下益发轮廓柔和,只是冻得有些发白,怜爱地模一下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