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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素摒退了左右,只留了西莲在侧,以防姒贵人有过激举动,然后与姒贵人对面坐下,道:“你静一静,听本宫说几句。”
姒贵人怨恨地瞪她一眼,没有说话。
“紫萱,凭心而论,你如今最最在意的是什么?你坚持不肯堕掉这个胎儿是为什么?”没等姒贵人开口,流素便自接下去道:“是为了争宠归根结底,这后宫中女人生存的目的,甚至生儿育女的目的,都是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妻妾不同,别人家是为了老来有依,为了传宗接代、后继香灯,皇家的女人不是,生与不生,都只是为了搏皇上一点欢心”
姒贵人幽怨地看着她:“你想要说什么?”
流素微冷笑一下,姒贵人这个年龄,还没有真正做过母亲,到底她是不是真懂养儿育女的艰辛和身为母亲的责任都很难说,但身为宫嫔,所见所听以至所想无日不是与后宫其余嫔妃争宠,这是无疑的。
“说到传宗接代,皇上有多少女人,不一定非得要你生,说到老来有依,以你的位份,生了孩子也是要交予别人抚养,生娘不如养娘大,长大之后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究竟是和你这个额娘亲,还是他的养母更亲?先不说这个,除了恩宠外你将来的前景是看得到的,看看慈宁宫那些太妃们,她们未必是无所出的,但最终仍不可以与自己的亲生儿女在一起,仍是要与青灯古佛为伴所以最重要的不是皇嗣,而是恩宠,你明白吗?除非你生的孩子将来能……但你知道是不可能的,乾清宫里有个太子呢”
姒贵人忽然似泄了气一般呆坐在那里。
“再说到利用皇嗣争宠吧,纵你生的是个皇子,看看惠嫔,又怎么样?皇上有几个月没去看胤禔了?再看荣嫔,她生的比谁都多,又怎么样?荣宪公主不得皇上喜爱,除胤祉外另四个儿子全都夭了,最后只落得一身病。你当抚养孩子是这么容易的吗?每失一个,荣嫔何尝不是痛不欲生?你现在只觉得月复中那块肉就舍不得了,倘若生下来真是个三灾八难的,养到好几岁再……你看着那活蹦乱跳的孩子不会更舍不得这是咱们私下间说的话,本来有很多不是本宫的身份该说的,可是本宫劝你,只为了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几时见到母鸡没了还能有蛋的,可是没了蛋,只要有母鸡,总还是能生不是?这话难听,听不听得进随便你。“
“好了,姒妹妹,本宫要先行离去了,细想想本宫的话,再想想外头坐的是皇上,该怎么决断你自己应有主张了。“
“等等”姒贵人突然扑上去抓住流素,哭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皇上是懂医的,他比本宫更知道你的身体,太医院都商讨过几天几夜了才得的决定,若真有一丝一毫可挽回的余地,皇上不会下这样的决断。你该庆幸的是,皇上是要保你,而不是要保你月复中的孩儿。”
“为什么?皇上要我堕胎,我还得感恩戴德谢他皇恩浩荡不成?”姒贵人瞪大眼。
果然是没什么脑子。流素心中暗叹了一声,捂住了她的嘴,轻轻摇头。
姒贵人呆呆看着,流素才松手理了理她凌乱的衣襟,冷静地道:“想想你的病情,想想皇后为何久不上禀皇上,虽则你已没有挽回余地,可未必没有人利用这事大做文章,希望你生下孩子的人想的是什么,希望你堕了胎的人想的又是什么?皇上若对你再无半分顾惜,只管让你继续怀着这个孩子,再过两三个月,等你的身体已完全垮下来,只须命御医舍大保小……你觉得谁高兴谁悲伤呢?”
流素哀悯地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己本没有什么能力,活活给人当了枪使,却落得如斯下场。
姒贵人面若死灰,跌坐在地,西莲抢上了一步扶她才没有摔重了,却把自己也带得摔了一跤。
“姒妹妹,自个儿斟酌吧,那些表面上对你好,甚至在危难时候扶了你一把的人,都未必是你的救星。”流素指的是上元灯会皇后让姒贵人穿了荣嫔的舞衣献舞之事。当时皇后有心暗中扶持,明面儿却不愿露脸,借了荣嫔做遮挡而已。
姒贵人虽不堪大用,却有张漂亮脸蛋,皇后要抬举姒贵人,是为了与流素对抗,吸引皇帝的注意力,到后来的确是成功地转移了玄烨的一部分视线,也成功地利用姒贵人做了自己的挡箭牌。
流素见姒贵人呆呆不语,目光一转,躬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有件事你不知道吧,皇后曾经滑过一胎,御医早诊她不能再育了。她隐瞒你的病情不上报皇上,若你真将这胎生下来,而自己却无端为此送了命,你细想想……”
跟姒贵人说话非如此直白她不能听懂,得要把底儿都掀出来才明白。流素暗叹一口气,施施然起身出去。
“你是怎么劝她的?她听了么?”玄烨见流素出来,起身相问。
流素茫然望着门外庭院,半晌才道:“臣妾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没的又招惹皇上生气,不治臣妾的罪已是万幸。皇上若不想生气,便不要再问,便算是饶了臣妾。”
玄烨轻叹一声:“能劝得了她就好,还管什么好听不好听。你最是善解人意,紫萱任性不懂事,你还不计前嫌劝她,不像有些人,居心叵测……哼”跟着冷笑一声。皇后隐瞒病情的事,他自是清楚,任她说什么“臣妾不欲令后宫诸事添皇上烦扰,总以为太医必定能够解决”云云,他也自有分数,不会将这些言语上心。
流素本该谦辞几句,却半句也说不出口,只低垂眼睑默然不语。玄烨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杀人不见血。她微微攥紧了手心,心里充斥着各种难言意味。
“臣妾告退了。”
正巧此刻御药房奉了堕胎药来,林宣正在门外与魏珠嘀咕,脸上神色左右为难,都是知道姒贵人脾气的,想是此刻都怕进去看她那脸色。
玄烨听见了他们的嘀咕,道:“小珠子,药来了么?送进去给姒贵人,要看着她服下方可离去。流素,你陪朕出去走走。”
流素迟疑着回眸望内室:“怎么,皇上不打算留下来……”
“不必了,朕心里烦闷,不愿意看这些。”失掉一个孩子,玄烨心里自然也不会痛快,挽着流素的肩缓步走出去。
魏珠端了药进屋,道:“姒小主,奴才遵皇上旨意来请您用药。”
“不要我不喝”姒贵人心里头虽万般不甘愿地清楚了形势,可情绪濒临崩溃,明面儿上脾气仍要发的。
魏珠正待再劝,姒贵人却一挥袖,震得他手中汤药一晃,幸好他机灵闪开,险些就把药给泼洒了。但那药滚烫,溅了几滴在他脸上,好不疼痛,便激起他的怒火来,冷笑道:“姒小主,您还是趁热喝了吧,外头产婆和御医都在候着,别让他们久等了。奴才不过奉命行事,您又何苦为难奴才?”
“怎么着,我如今轮到你这奴才来说三道四了?”姒贵人扬眉发作起来。
魏珠阴阴一笑:“奴才跟您说,今儿这药,您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皇上既下了命,奴才便会在这里候着等您喝下去,您又何必徒劳?”跟着重重将药碗往桌上一顿,斜睨着她。
姒贵人怒道:“小珠子,你别以为我就奈何你不得了就算我没了月复中这孩子,我仍是主子,你仍是奴才,连个尊卑也不分,皇上是叫你这样奉旨行事的吗?”。
魏珠不卑不亢回道:“皇上只叫奴才拿药给小主喝,看着小主喝下去便算完事,今儿这事小主自己心中是有底的,您若不喝,为难的不止是奴才,还有皇上,您这是想给奴才脸色看呢,还是想给皇上脸色看?”
“你……狗奴才”姒贵人往日竟忽略了魏珠的伶俐口齿。
魏珠冷笑答:“姒小主,这宫里就算是狗,也分有脸的没脸的,您如今还是个小主,不是主子,承乾宫的另两位才是正经主子呢”
姒贵人脸色发白,气得摇摇欲坠,想要再发作,却被西莲拉住了袖口,小声道:“小主,且忍忍,多想想敬嫔的话。”
魏珠拿了空药碗摇摇晃晃走出门去,神色怡然。
林宣迎上去道:“还是魏哥厉害,怎么劝说她喝下去的?给了你脸色没有?”
魏珠瞟了门内一眼道:“不喝还想怎么样,她总不会想死吧?告诉你,这宫里头从来不乏美人儿,可得宠的只是少数,两厢一对比就知道高下了。”
“说的是,瞧瞧人家敬主子,都晋了嫔位了也不见这样嚣张,独她……”林宣撇了撇嘴。
魏魏笑道:“你不必担心,从今往后,屋里的这位嘛……已经过季了。”跟着又冷笑数声。论伺候皇帝之久,谁也比不上他,论揣摩皇帝的心思,他亦是数一数二的,今日之事,他已经看清了皇帝的心思。
他最不喜欢别人叫他小珠子,太监的称呼“小X子”通常中间那字是姓,如为满姓则取名字中较好听的那个字以搏个吉利,玄烨会叫他小珠子,是因为儿童时代嬉戏逗趣,珠与“猪”同音,一听就是贬意,拿来搏皇帝一笑无妨,别人却不行。因此这个称呼在宫里奴才里头个个都知道是禁忌,连各宫主子也都称他大名,只有那个不知高低的姒贵人……
屋子里忽传来姒贵人一声凄厉的呼叫,想是开始月复痛。魏珠一皱眉,啐道:“晦气,走远些。”
玄烨与流素默默行了一阵,流素蓦然抬头颤声道:“皇上,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玄烨莫名其妙。
“听见……姒贵人的叫声,很凄厉。”
“没有,走这么远了,怎么可能听见?”玄烨回头望望,长街上阒寂无人,隔了几重宫墙,哪闻半分声息。再看流素,脸色发白,手微微颤抖,于是握住她的手道:“你是在害怕么?不用担心,紫萱福薄,你不会如此的。”
流素勉强笑一下,心底五味杂陈,各种思绪涌上心头。
“不要怕,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流素又是勉强一笑。谁又能相信帝王这句淡薄无谓的承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