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流素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好半天都不歇止,忍不住又偷看一眼,见玄烨正在那里与自己的钮扣作斗争,不由噗哧一笑。
“笑什么?过来帮忙。”
总算他已经穿了衣衫,流素边笑边从浴桶里爬出去替他细细扣上,忽觉得他手不动了,目光似乎也不动了,抬眼一看,见他眼中深埋着笑意,戏谑地扫视自己。
不用说也知道他在看什么,自己现在这样子比*光外泄还要糟糕。
流素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抬手便捂住他的眼:“不许再看了”
“你自己送上门来,朕为何不能看?”
“皇上说要去永寿宫的。”
“不去了,她哪有你好看。”
流素噎了一下:“柔妹妹近来心情欠佳得很,皇上于情于理都该多去安慰。”
“朕是想去怜香惜玉来着,是你阻止朕去安抚她的。”
流素很想硬气地叫他快去,但目前这状况……她不得不继续低声下气:“皇上能帮臣妾找套替换的衣衫么?”
“那你得先拿开手。”
玄烨施施然出去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笑一下,笑得流素寒毛直竖。
过一会他拿了套替换衣衫来,竟然是男装,他日常的便服,石青缂丝九龙团纹上衣,紫缎长裤,一套月白中衣。
“这……这怎么穿得出去?”
“朕这里不备女装,不然让魏珠替你去承乾宫取?”
“不要了”魏珠那个比鬼都精的,一让他去取衣服,立马便会想到发生了什么,而且只会想得更歪。
“皇上转过身去。”
“朕又不是没看过……”
流素绯红了脸,到底还是半推半拉地让他转过身去,这才匆匆更替了湿衣。
“你穿这身还挺好看。”玄烨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又笑,“当年你也这样,穿得像个男孩子,不过那时候穿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比划了一下,取笑她当年如何一马平川的身材。
流素咬着下唇跺脚。
然后玄烨在前,流素则鬼鬼祟祟跟在后头探头探脑,生怕路上遇见了谁。
还好,外头空无一人,玄烨虽然嘴上取笑她,其实终究是不会让她在别人跟前失仪的,这种香艳韵事只能在两人私下里发生,绝不可能让奴才们看见。
进了东暖阁才舒了口气,流素擦着半湿的鬓发,看他站在自己身后对着镜子笑,人高的穿衣镜是玻璃的,映得他纤毫毕现,眼神都荡漾得清楚。
“臣妾今日又做了回妒妇,夺人所好。”
“你的罪名已经够多了,不差添这一项。”玄烨从背后环着她,笑道:“想朕了?”
昨晚才见,今早才分别,有什么好想念。流素想这么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想看看皇上今儿是不是会去明德堂。”
“唔,朕今儿累,本不想去的,可你偏送上来了。”
流素有些晕,心中暗自琢磨他累关她什么事?再说她过来其实是想打探一下秦百川等人的处置情况。
两人并肩躺在榻上,鎏金珐琅瑞兽香炉里香烟袅袅,冰片清凉的气息沉淀入肺,芳香去浊,淡爽怡神。沉香的气息则清幽持久。
“皇上喜欢女儿香,难怪这后宫女儿体香环绕,处处莺声燕语。”
玄烨听她取笑,便笑道:“这好像不是一码子事。何况今日燃的这不是女儿香,是伽南香。”
“沉香和伽南香不是一回事么?”
“原属同类,但又略有不同,伽南香更胜沉香,海南所产的叫女儿香。《粤海香语》记:伽南,杂出海上诸山。其香木未死,蜜气未老者,谓之生结,《海外逸说》记:伽南与沉香并生。沉香质坚……伽南质软……上者曰莺歌绿,色如莺毛,最为难得;次曰兰花结。这炉里燃的正是莺歌绿。”
“香料也有这许多讲究,臣妾只记得《本草乘雅半偈》中说奇南香原属沉香同类。”
玄烨侧头看她:“你看过《本草乘雅半偈》?”
流素心里一跳:“有回顺手一翻,正好瞧见沉香这一节,心想皇上喜欢这个,便看了几眼,那书却看不下去。”
玄烨笑道:“你倒是有心。”神色轻柔,并未见疑。
流素便岔开话题:“佟贵妃说秦百川一事是臣妾身边的人发现的,要交给臣妾处置,臣妾不知如何是好,便想请教皇上。”
“这点小事也来问朕,你跟表姐多学学便是,也好助她协理六宫。”
流素一怔,她可没想过要讨这份权力,她最不喜欢沾惹是非权力。“臣妾不懂这些……”
“你随意处置便行,听说这对食之事宫中比比皆是,不煞此风未免流毒甚众。”他虽然说叫她“随意”,可其实已经给出了意见,他对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秽乱关系很是不喜,想要杀一儆百。
流素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臣妾倒是觉得略作惩戒便可。”她不是特别顾惜秦百川,而是想探探皇帝对此事的口风,确认一下秦百川到底知道皇后多少事。
“你是小女儿心性,总是太过柔善。”还好,没直接斥她妇人之仁。
流素道:“皇上有没有想过,对食自古有之,明朝何以对食成风?公然有菜户之说?沈德符《野获编?内监?内廷结好》记载:‘宫人与内官既偶之后,或一人先亡,亦有终身不肯再配,如人间所称义节今上最憎此事,每闻成配,多行谴死,或亦株连说合谋约,多毙梃下,然亦终不能禁也。’可见律刑执法再严,仍禁不了五常六欲之属。”
“依你之言,以寡众之数来定执法之度?”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流素笑道:“臣妾只是想,此风一来难煞,皇上也知道私底下总有这种风气,二来么,由得宦官宫女私下结好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好事?”
“皇上想,太监虽断是非根,却断不了是非念,明里抑制是为皇家体统,但其实表面强制遏制了这种事,太监不敢与宫女们公然结交,那私下里心中想什么却有谁知道?后宫里可不是只有宫女,还有许多终年寂寞的宫嫔……假若这些太监们找个固定的宫女对食或结菜户,倒还免了生歪心旁生枝节,强压下去了,只怕他们行为不敢逾矩,心里却在动龌龊念头,要是和宫嫔们闹出点什么事来……纵压下去,也难听得很了。”
听得玄烨黑亮剑眉锁成一团。
“当然了,这种事若不重惩,听着又未免与后宫禁制不合,所以臣妾觉得,既然秦百川与笙菊都一口咬死说是私相授受,便以此罪名将二人处置了——调离秦百川,罚俸一年,笙菊发落辛者库服役。”
玄烨半晌才道:“像你这样理解对食的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也未尝不是道理,这些没根的东西与宫女有些牵扯便罢了,左右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若制止了他们对宫女的心思,倒对身边的主子们生出异样念头来,的确更是糟糕。”
“所以臣妾觉得有这种念头的太监只要在暗中盘查便好,凡有些异样念头的,直接调离本宫,臣妾上回说的宝华殿便很好,让这些奴才见不着太多宫嫔的面,不比杀一儆百更有效。”
这样暗中一动作,不知有多少宫里嫔妃的亲信太监要被调离了,听着是小事一桩,实际上动静肯定小不了。这种事流素可不想揽上身。
“朕斟酌一下。”
流素听他语气便知道他已经同意了,微微一笑,剩下也没她什么事了。她心里盘算着怎么趁这次大幅度调迁把御茶房那个小椿子捞出来,安插在谁身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次晨流素替玄烨更了衣,又难得替他梳了回头——这么长的头发,她还是第一次结发辫,她自己的头发也跟他差不多,幸好不用她自己动手。
“哟,敬主子这辫子结得油光水滑,比奴才的手艺都好。”魏珠进来看了顺口一赞。
流素笑道:“就你嘴甜,结个辫子这么容易的事本宫也不会么,还有什么手艺不手艺。”
魏珠又嘻嘻一笑:“奴才是来禀主子爷,昨儿夜里听说坤宁宫的笙菊姑姑没了。”
流素一怔,微一留神玄烨的反应,淡淡的仿佛没什么出奇之处。
死了人还能带着笑,魏珠这是揣测着玄烨的心思说的。
“怎么没的?”玄烨看着流素替他结上的发穗子,打得甚是灵巧,有些漫不经心地抚着穗子,也不像关心的模样。
“拿三尺白绫上了吊,说是羞愤知耻,再也没面目见人了。”
“她好歹也是孝昭皇后打娘家带进宫的人,好好发丧了罢,给个体面的说法。”
“嗻。”
再体面的说法也不过是官方言辞,宫里头不知有多少朝臣眼线,这点子事也瞒不过去。不过一个宫女,谁又会为她去讨公道。
想着笙菊昨天那伤心欲绝一口一句饶命的言辞,流素觉得她不是自我了断。
不过她也不冤,跟着孝昭皇后,手里也没少沾人命。
流素冷冷地想着,不知道笙竹的下场又是怎么样。她是皇帝的人,想必会和笙菊相反,否则岂不显得皇帝刻薄寡恩?
“小素儿。”
“嗯?”流素听玄烨叫她,才回过了神来。
“发什么愣。”
“想着笙菊也挺可惜,既然知道那些事不体面,就不该做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发落了,人死如灯灭,皇上宽厚,便不追究了。”
玄烨笑笑:“跟一个死人还追究什么。朕昨儿没去看柔真,你今日替朕去看看她,好言安慰几句,替朕赏个物件给她。”语气好像随便施舍一个乞丐。
流素心里有些寒气,当着面儿他对柔真何尝不也是体贴入微,关切备至。
看起来柔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从来没有真正提高过,比宜嫔真差得远,恐怕连僖嫔端嫔都不如。
“臣妾明白。”
玄烨顿了顿又道:“朕要上朝去,让魏珠领你去弘义阁挑件玩意,你看着贵重好看便行。你要是看上了什么喜欢了,也让魏珠记着,给你送去。”
“臣妾不缺什么。”
“你从来都不跟人争什么,再好的东西都没见你动心过。”玄烨笑着模一下她的脸蛋,看得出他很喜欢她这一点。
流素心中一动,虽然他处于权力巅峰,可他最喜欢的人都是淡泊风雅,与世无争的。
他不喜欢因为权力而接近他的人。
也许是在各种错综复杂的权力争斗、名利倾轧中想握住一份不属于他的璞真。
“对了,安嫔最近怎么样?”
流素一怔,皇帝手中眼线众多,犯不着来问她,既然问她,必定是想知道她的看法。
她想了想:“最近好像失了主心骨似的,有时候去探柔妹妹也能见着她,仿佛极想和柔妹妹攀上更近的关系,可柔妹妹跟孝昭皇后有些不一样,并不特别喜欢她。”不一定是对安嫔有什么意见,只是对一个失宠的嫔妃,仿佛没什么笼络的必要了。
玄烨想了想,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冷漠:“当年她还算是言止有度,进退得宜,近年来越发不知所谓了。”
“皇上没必要跟她计较。”
“也是,一枚弃子而已。”
弃子,孝昭皇后崩折,安嫔便成了一枚弃子,如此而已。
估计玄烨对她连表面兴趣都不会维持了。
安嫔虽然美貌,可明年大选,自又有美丽娇柔的新人入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