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桃子坠地的声音换回了凌姿涵的心思,她抬眼看着穿戴整齐的紫七,眼神几乎穿透了他的眸,隐约有些难以置信。她试图看穿他,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与紫宸极为相仿的那种超然与苍凉。
见她半晌无语,紫七垂眸掩去眼底的闪烁,继续道:“你既然是他们的孩子,就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来问我。若是调查过一番,你应该知道,紫氏的起源。”
“不是你吗?”凌姿涵眯起了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我一个可造不出孩子。”紫七似笑非笑的回答。
凌姿涵嘴角撇了下,并没觉得他的话有多好笑,只道:“你是说,第一代国师的母亲?”
“嗯,想到点什么没有。”似乎是因为提及爱人的缘故,紫七的眸色黯淡了许多。
凌姿涵偏过头,想了想道:“那位夫人的父亲是莽帝的军师,听说,是在边塞的山中长大的,天生就染上了山的灵气。想必,那位夫人也继承了这种灵气?”
“不对,”紫七摇头,提醒道:“你是那族人?靠近绿囿的边塞山林里,又生活着那族人,嗯?”
凌姿涵恍然,“你是说,他们是少数民族!”
“可以这么说。”紫七颔首微笑,眼神却有些迷茫,看着院子,似乎陷入了一场回忆里。但看他的眼神,凌姿涵的本能感觉告诉她,那回忆,并不是什么幸福欣慰的感觉。
“似乎,有些少数民族,双生子是大忌。”凌姿涵想到了这一点,模了模下巴,琢磨着紫七刚才说的话。为什么他要问,是不是确定紫星死了?难道,紫星并没有死,还是说,现在的先生是紫星?
“他们的确是双生子,和你说的一样,在他们那个民族,双生子是大忌。他们从祖辈就认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一起出生,原本应该是一个在对。他们认为,这是被妖魔附体了,才产生了两个,以此来混淆人们的视觉。他们信奉,刚出生的孩子,都是有神明保佑的,所以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原本的孩子,而第二个,就代表了妖魔。妖怪代表者不好的事情的千兆,所以,小的那个孩子,往往被抛弃,或者被溺死,最残忍的莫过于投入蛇群,喂给蟒蛇。”
听着,凌姿涵只觉浑身冒冷汗,脑海中出现了小孩子刚出生的画面,接着是狠心的族长,将其中一个投入硕大的瓮中……
“不对啊,死的——是紫星!”凌姿涵提出异议,那是她从紫岭记事上看到的。
“因为血统。”紫七斜倚着身后的柱子,指了指自己道:“紫宸身上有狐族的血统,所以没有被紫家视作妖魔,而被奉为神的后裔。”停了下,他不落痕迹的看了眼凌姿涵,继续解释道:“紫家的孩子,每一代中,都会有继承了我族血统的,最纯正的孩子。但从第三代开始,就少有了。直到紫宸这一带,从紫宸出生起,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纯正能力,与我的儿子几乎持平。但孩子的母家,认为双生子是不祥的,必须丢弃一个。既然一个是神的孩子,那另一个就是妖魔,必须丢弃。”
“你的意思是,紫氏一直与那支少数民族通婚?”若非如此,谁家的母亲能做到如此狠心?!
紫七点头,“是啊,一直如此。这也是我娶妻时,与她父亲立下的约定。”
那岂不是近亲结婚?凌姿涵在心里吐槽。
“不必要那么狠吧,民间也有不少双生子的例子。即使是皇家,出现双生子,也只是把其中一个外放养起。”凌姿涵皱了皱眉头。
“你自己也说了,是民间的例子。在外族、皇家,甚至是富庶之家,都觉少会有让双生子活下来的例子。紫星、紫宸也不例外。但当时,紫星的父亲认为这太过残忍,找到了我,求我换掉了紫星,用死婴代替。因此,紫星就活了下来,改头换面,与紫家从此无关。”
“那后来呢?紫星去了哪儿?”凌姿涵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之间一定发生过不少事情,很可能,母亲的事情,也在其中。那么,十三年前的那件事,是否也涵盖在里面呢?
紫七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太想说。
凌姿涵隐隐感到,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为什么觉得,他还活着?”
“因为没人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凌姿涵如此想着,心却好似揪了下,总觉得,现在了解到这些事情,像是将要掀起另一些事。但或许是天性作乱,此时的凌姿涵并没有多想,而多年后回想起来,自己当时还是太女敕了。如果她能够早作防范,那场血雨腥风或许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浪花。当然,那是以后的事,这里不表。
紫七望着凌姿涵,很久,叹了口气道:“也许你应该知道。姿涵,十六年前,紫星回到过紫岭。”
紫七的话吸引了凌姿涵全部的注意力,她转头静静的听着他叙述着,她出生前那一年发生的故事。她这才知道,这片烟花楼,曾是紫星频繁出没的场所,也是紫星的隐藏之处。
他曾是这里背后的老板,靠这个烟花场所,交换了不少有利信息。可以说,这里是他窃听京城机密,氏族消息的绝佳地点。他为了报仇而归,他认为,当年该死的人是紫宸。而当年,因为这件事,被牵扯进去很多人,不过,紫宸因为家族不得不血刃紫星。紫星所有的据点也被销毁,这烟花楼也一样,在十五年前,紫星坠海后一个月,这里被一把火从外到内的烧了个干净。但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任何人的尸首。也就是说,烟花楼里的紫星的势力,在一夜之间全部撤离。
凌姿涵分析,无非两个可能,要么,他们因为紫星的死,而求自保离开。要么,就是他们找到了紫星,受他的指示,撤退。如果是第一个还好,若是第二个……凌姿涵的脑海中立刻划过四个字——卷土重来。
“那在那之后呢?”凌姿涵睁大了眼睛,她迫切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答案。
“之后……”紫七扶额,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痛苦的事情,血红的眼睛闪过一抹冷色,淡淡的,有些阴郁。“之后,我隐居,不问世事。”
凌姿涵的眼光微灼,隐约透着一丝疑惑。再看向他时,凝眉,眉宇间浸透着浅浅的失望。眼看着抓到的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但她却觉得他话中有许多疑点。从前往后,到没觉得有问题,但若仔细推敲,反思而行,就觉得奇怪的很了。
沉默了许久,凌姿涵道:“凌相府中……凌相府中的暗室,是为了什么。”
“那地方,不是我住的。”
九尾狐没再多言。
凌姿涵眯起了眼睛,睨了他一眼,“我问的不是这个。告诉我,那里为何会有明珠、孝诚皇后,及贤王妃的画像。她们与紫家有什么关系。”
冷沉的言语,短促而又平稳,令紫七不由多看了两眼。
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那间暗室,是紫家历代的英灵。至于明珠她们……我不知道。”抬眼,幽幽地看着凌姿涵,对视着那双如火的眼睛,心中隐约有些异动,在想着之前尝到的血的味道,又觉得有些不妥。但却似乎明白了些许,暗叹,一切的终结,大概到了她这里,就算结束了吧。
紫家人的命运枷锁,大抵也就在这儿了。
如果是她,应该可以,可以……
“不,你知道,一定知道!”坚定的语调,从那温柔的声音中渗出,凌姿涵半眯着的眼睛倏然睁开,妖冶的眸光宛如一簇跳动的邪火,微微闪烁。
紫七站起身,掸了掸衣摆的灰,没有看她,只是摇头摆手,“想要知道,就自己去查吧,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现下,只在提醒你一句,凌姿涵,你难道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
凌姿涵愕然,一怔,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种话了。难道,别有深意?
不落痕迹的盯着他的背影,凌姿涵在心中计较了一番,没在问下去。
短暂的冷场后,凌姿涵忽然伸手拽住了紫七的狐狸尾巴,乘他吃痛,闪身转到他面前,伸手掐住他后领,手腕巧妙的一别,按住了她的脉门,手指成爪状压制住他的关节。
嘴角尤挑着半分笑意:“我好像找到了灵言的规律,呵呵。”明明是温和的笑脸,但看着那双眼睛,就让人觉得浑身打颤。纯粹的邪恶,似乎与生俱来。
其实,若是有心观察,会发现,凌姿涵刚刚进入这院落时,紫七的眼神是那样的诡谲。其中,就透着那份狐狸式狡猾的纯粹的邪恶。不同的是,他的眼里还有看破世间沧桑的超月兑,早已远不再红尘之中。
“需要我用灵言再问一遍,还是你自己来说实话,嗯?”眯起了眼睛,凌姿涵玩味的笑着,眼底闪过一丝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