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雪早降,天渐渐寒了
凌姿涵站在殿门外头,无人侍奉左右,只抱着有些凉了的暖炉,捂着冰冷的手。但不知是不是太过担心易安凉和四龙四凤的缘故,她手脚冰冷,怎么捂也捂不暖,好似血管里的血液都冰冻住了一般。
时间随着沙漏的流动,飞快流逝。
终于,甘泉宫偏殿的大门朝她打开。
巍峨的建筑,带着浑然天成的威严,朱红的蟠龙雕花木门,好似天国的召唤,在她的心弦快要崩断的那一刻,朝她打开。
齐德海拿着拂尘上前,对凌姿涵躬了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恪王妃,请了!”
凌姿涵抬头,入目的是高高的门槛,照应着黄金光泽的璀璨的屏风,以及被屏风遮挡住的,只露出了上半截的雕刻着腾龙的金柱。满目的光耀,让她迅速找回了自己,侧目朝齐德海看去,福了福身,并未曾言语,就随着他朝门内走去。
不自觉的,又有一种沉重感,将她压住。
凌姿涵知道,轩辕煌就在里面,倒也让她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许。
不知穿过了多少道门,掀起过多少帘子,听了多少个宫女太监的问安。凌姿涵终于来到了偏殿分割出的一隅,见着了稳坐书案前的宸帝,与左下手的轩辕煌。
来不及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来不及交换。凌姿涵的目光刚刚瞥向轩辕煌,坐上的老者就打开了话匣子,威严的声音随之缓缓传出:“涵丫头,你要见朕,当真是要请辞离京?”
凌姿涵当然知道,这时候请辞离京,那就和跟宸帝说,老子不想让你软禁,老子宁死不屈,是一个效果。但她不能放着那边的事情不管,就算拼尽了全力,也得搏一搏。
未曾打顿,凌姿涵走到了宸帝的书案前,突然的,就跪了下去。
动作并没有那么流畅自如,看得出,她长这么大很少跪过谁。而这一跪,却没有那么轻松,地上砖板冰冷刺骨,坚硬难摧,即使隔着那么几层衣裙,还是硌的她膝盖骨刺痛不已。可那些感觉,似乎因为心中的信念而减淡,渐渐的,也就麻木了。
俯首,她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沉声回答:“是,父皇,臣媳斗胆,请父皇允许臣媳,请辞离宫月余。”
宸帝无声的打量着凌姿涵,深不见底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轩辕煌想要帮衬,却没有丝毫机会,原本想陪着凌姿涵一同跪下,但却被凌姿涵突然递来的眼神止住。
她不止需要一赌,还需要一个可以在赌输时救她的后路,而轩辕煌就是那个后路。
宸帝并不是没有看见两人的眉目传神,原本威严的神色,渐渐转为玩味的笑,嘴角挑起的弧线,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
顿了一顿,宸帝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球,才道:“给朕一个理由。只要你能说服朕,朕,就放你离京。”
凌姿涵心中大喜,同时也是战战兢兢的。与帝为谋,无意与虎谋皮,同样危险。尤其在这个君王一统天下的时代,只要他的一声号令,就真能是让你生不能眠,死不能安。/飛天中文/所以,凌姿涵才更加小心的应对,却也加大了筹码。
她沉吟了一声,按在地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下,转即放开道:“臣媳要去盟坛,武林中的盟坛。”
凌姿涵略略抬头,见宸帝无言的深深地看着她,她刚刚紧绷起来的心弦,却又松了两分。接着又继续道:“臣媳自幼承师门恩泽、教导,如今盟坛传来消息,臣媳的师叔,武林盟主——易安凉,被困盟坛。臣媳不能袖手旁观,定要前往,施以援手。”
在宸帝观察她的同时,凌姿涵也在悄然无声的观察着宸帝。
与她预料的无异,宸帝却是是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他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在她提起“易安凉”这个名字时,宸帝的目光变了又变。而她又不落痕迹的可以咬中了“安凉”二字,现在她只求宸帝可以念及旧情,并且爱屋及乌,这样大概也能放他们一马了。
许久的沉默,宛若暴风雨过境时的预兆。
好在,这场暴风雨,最终没有刮过来,而是吹去了别处。
宸帝“嗯”了声,有停了停道:“你一弱质女流,去了,又有何用?倒不如,你帮你师叔求助师门。朕虽在朝堂,到底也还是知道,那天山一派,在武林中还是很有声望的。”
“父皇有所不知,易安凉自从继任武林盟主之位,就与天山断绝关系。此番遇难,天山一派断然不会出手相助。臣媳虽为弱质女流,却懂得知恩图报,此去一是集结师门同辈人士,二是提供物质支持……”
“你有把握?”宸帝未动声色,面色如久,只是打断了凌姿涵的话。
凌姿涵却从他声音中点滴的变化,感到了异样,在垂头时勾了勾嘴角,斩钉截铁的道:“宁可散尽钱财,拼死一搏,也要将师叔从中救出。因为——”凌姿涵忽然抬头,妖冶的眸中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看向宸帝,收敛了往日玩味的邪恶,多了抹表达着意志与不容摧毁的信念的刚毅,继续着刚才的话说道:“因为,臣媳的师叔,不仅仅只是师叔……”
宸帝的目光微微顿了下,看向凌姿涵微微挑起了眉梢,转即又沉声笑了笑,目光一片了然。
又喝了口茶,宸帝随即抬手,对心中早已坐立难安,面上却沉着冷静,犹如定海神针似的轩辕煌指了下:“还不快过去把你的王妃扶起来。”
轩辕煌从未又这般全神贯注过,似乎一直以来就是在等待着这句话。他责怪而又心疼的看着凌姿涵,扶起了她,半边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几乎是将她抱起,支撑着她全部的重量,才没让她因为膝盖麻木导致的无力,而再度跪下。
不等他们坐下,宸帝又道:“朕念及你一片孝心,就准了你的请辞。但你始终是个姑娘家——老九,你与涵丫头一同去,你是她夫君,万事也好有个照应。另外,朕会暗中给你们调配一队人马,务必要将涵丫头的师叔给救出来。”
凌姿涵心中松了一口气,喜得就差没挤出两滴眼泪来装装门面了。
她赶忙欠身,浅笑着高呼:“多谢父皇成全,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好了,溜须拍马的话,等救出来人再说。老九,事不宜迟,你们及早启程,路上若有什么需要,随时与朕通报。但有一点,不论如何,无必要再除夕前赶回来,不能耽误祭天祭祖的大事。”
两人对视一眼,再度谢恩。
宸帝倒也没多留他们,挥挥手,就让齐德海送了他们出去。
等回来时,宸帝唤了身齐德海道:“看来这命,是躲不过去的。德海,朕答应过孝诚,一定为她找回亲弟,还说过,封他为国舅。可朕却为了自己,一再将此事蹉跎,以至如今……”
事情他早就知晓,却迟迟未曾出手。就像他早已知道易安凉是安然的弟弟,却从未曾旅行承诺一般。
一切,他都可以挽回的,可终究拌在了帝王这个称谓的绊脚石上。
“万岁爷,如今也不晚。孝诚皇后从来是最懂万岁心思的,奴才相信,孝诚皇后这次一定会懂万岁爷的苦衷。”齐德海恭敬的说着,向来提到孝诚皇后,这宸帝都要多番感慨,这次也不例外。
又是一番言语,终于,宸帝自己挥了挥手,叹道:“罢了,就借这次契机,兑现那个诺言吧。”
“万岁爷说的是。”躬身一礼,齐德海朝门外瞧了一眼,见门外弓着个人影,便道:“万岁爷,天不早了,您该用午膳了。”
宸帝又无声的叹了几口气,摆摆手默许了。齐德海如获大赦,连忙出去,传了膳进来。
但这膳食刚传入,就有人来通传——“启禀万岁,大将军王在殿外求见!”
*
茜色的夕阳,衬托着荒郊的野草,倒也别有风味。
可这番景致,凌姿涵是无心观赏了。
一路上,他们紧赶慢赶,但带着一队人马,即使日夜兼程,路途还是被拖慢了。
连续十多天,这才好容易到了盟坛所在的城镇附近。
“看这天色,似乎又要下雨了。”
凌姿涵心中焦急如火焚烧,无奈与宸帝派来的人紧随在后,等同监视,她什么也做不了。好在她早已在来着之前,吩咐了夏阳与流云,让他们兵分两路,一个汇合师门同辈与武林志士赶往盟坛,一个前去北燕求助北燕世子慕容暝幽。希望,那个安礼,可以出手相援。
抬头仰望着天色,看了会儿,凌姿涵才继续道:“罢了,也要到云州境内了。静好,让大家在这安营吧,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静好下了马车传话,众人一听,都松了口气,面上没表现的欢呼雀跃,但各个的心里都是极高兴的。他们忙不迭的去准备营帐,倒是凌姿涵还坐在马车车舆门口发呆,车帘半卷,只露出半截来给她的视线。
这时,在前头带队的轩辕煌骑着马过来,到了凌姿涵的马车跟前,他跃身下马,身形潇洒自如。若不是他的性格问题,这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绝对也有他的一份。
“怎么又在发呆?”
轩辕煌弯身进了马车,顺手放下了帘子,并递了个白白女敕女敕的果子给凌姿涵。
凌姿涵顺手接过,瞥了眼他手上的方帕,心中漾起一丝波纹,转即浅笑:“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在发呆?兴许,我是在修禅悟道,修生养性呢!”
“这些日子,还不够修身养性的?”轩辕煌笑得玩味,挑眉反问。
凌姿涵撇了下嘴角,微微哼了声,没理他的调侃,但这面皮子还真是越活越薄了,竟然透着些许粉色,微微发烫。
“呵呵,你还真是不禁逗啊,卿卿。”轩辕煌伸手模了模她的秀发,缓缓靠近,微凉的唇瓣就贴上了她的,有些干,大概是这一路飞赶的缘故,他都没有来及吃一顿好饭。
而这些事,原本是不需要让他掺合进来的,如果没有她,兴许他还是那个肆意妄为,邪佞乖张的九王爷,过着他看似逍遥的生活。
如斯想着,凌姿涵的神色微微暗了暗。
她伸出舌尖,描绘着他的唇,湿润了他的唇瓣。
小小的动作,却令他连日来压抑的欲火,从小月复一路窜上,若非时机不对,恐怕他就不会再忍,而是会将她当场扑倒,就地办了,来次别开生面的车震。
一时情浓,这吻竟然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轩辕煌的手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滑下,沿着那曼妙的曲线,熟练的挑起她禁欲十余日的身体的敏感。每一寸,都是那样的细腻而又富有弹性,而他的手指,就像是天赐的火种,令她的身体起了反应,心中漾起水波,那被他抚模的地方,则燃起了簇簇**的火苗。
“卿卿……”
声音很轻,后话不必多说,她也能从他的眼睛里读懂,那内在的含义。但他们没有继续,甚至可以说,是轩辕煌先推开了她,忍着那已然支起的**,抚模着她红润的面颊,抚顺她有些凌乱的丝发:“若觉得对不住我,那就回头好好补偿我。”
凌姿涵差点没接上气,微微喘息着瞪了他一眼,“哼”了声,低语埋怨道:“没正行的!”
其实,这四个字还真对不起他。
这数日兼程的赶路,轩辕煌可以说是个绝对的正人君子,不,也许正人君子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正行”。他几乎把这当作了行军打仗,将月余的路程紧缩到如此地步,令随行的御林军又敬又惧。
“没正行也是你自己选的。”轩辕煌伸手拉起凌姿涵,看着那红润的微微有些肿胀唇,忍不住又凑上去尝了尝。吻得她气息短促,才将她放开,同时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展开了手边的地图,清了清嗓音就和她弹起了云州的地形。
凌姿涵瞪着轩辕煌,那邪魅的笑意中夹着淡淡的满足感,眼尾带着丝促狭,摆明了逗弄她。但凌姿涵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谁让她体力不济,气力不足,瞧瞧人家脸不红心不跳,再看她,心跳之快,若是放在现代,到医院里做个心电图,估计要把仪器给搞懵了。
月复黑鬼!
她在心里暗骂了句。
好容易喘匀了气息,凌姿涵低头仔细的看着那张地图,听着轩辕煌的说辞。但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其中,静好的尖叫声最为清晰的传入耳中——“来人,快来人,保护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