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越来越喜爱和她在一起玩乐说笑,喝茶聊天,几人关系也是越来越近,再加上贾宝玉得知林黛玉回来后,便不大出门了,三不五时的寻个由头往她跟前凑,一时之间,几个人在一处和和乐乐的,倒也过得舒心极了。倒把宝钗这个素日里爱拉拢人,最爱长袖乱舞的角给划到了圈外头去了。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快乐的日子都是飞着过的,所以,眨眼间到了每月进宫的日子!原本老太太想着娘娘新晋贵妃,自己理应亲自去祝贺一声,再者,这元春也是自己一手养活大的,所以心里倒是想她了。
无奈,这些天,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高兴了,连日里人来人往,陪客迎送,到底上了年岁,竟然头有点发沉,身上发懒,软软的,提不起精神头来,却是不愿意动弹了。这倒正合了王夫人的意,原本她也是有事要向元春说的,本想是碍着老太太,这一病,却是称心如意了。
于是,她一大早便好好的收拾了,又把薛姨妈送来的银票抽出几张来,仔细地贴身收好了,打算给元春在宫里打点用。一面又想到,她如今贵为贵妃,定是宫里上上下下都会巴结讨好,上赶着送礼,那金银珠宝,定是少不了往她那里塞,再加上皇上的赏赐,眼前马上出现一座金光闪闪的钱山,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唉呀,还有最重要的就是,终于不用看那些死太监的脸子过日子了,终于可以荣华富贵一生一世。一头想着梦着,坐在轿子里头差点笑出声来,喜滋滋的进宫去了。
到了中午回来,却是一头进了老太太的房间里,见老太太还在床上,闭目养神,身边只有一个鸳鸯在一边候着。来不及问一问她身子如何,便高兴地说:“老太太,大喜了,大喜了啊。”
老太太见她一脸的兴奋,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嘴角弯到鼻梁子上头了,以为是宫里贵妃娘娘又有了什么好事,马上开心起来,急声道:“是不是贵妃娘娘有喜了?!”这可是元春和全府人的共同心愿啊,这盼了多少年,想了多少年,如今,老天果真听到自己那颗虔诚的祈祷的心了。
王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马上又笑着说:“倒不是这个啊,老太太,是咱们宝玉!”
老太太听了心里又是一喜,顾不得身子弱,赶紧坐直了起来,催促着说:“什么事?宝玉怎么啦?”不是贵妃娘娘,是宝玉也是一样的。宝玉的事,就是最大的事。
王夫人得意地说:“娘娘关心宝玉的婚事,今天给定下来了!特地为他下了旨意。咱们贵妃娘娘,就是特别疼爱宝玉这个弟弟,唉,如今,我也算是操完了他的心!老太太也能放下心了。”
老太太眼睛一缩,脸上一板,定下来?竟然这样定下来!嘴里严厉地喝道:“宝玉的婚事?定下来?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一声?这么大的事情,你也能作得了主。”
王夫人听她一串的问题,心里也有些害怕,毕竟是自己的婆婆,多年的积威尚在,自己总是个媳妇,在她面前低头是低惯了的。可是一想到贵妃,再一想宝玉,胆子便壮了起来,一咬牙,顶撞了上去:“老太太,这事怎么能怪我,是娘娘的旨意,娘娘爱护幼弟,非要给宝玉定下来,媳妇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让媳妇在娘娘面前驳斥回去,说是没有和老太太商量!”
老太太见她推得一干二净,又把元春拿到自己面前当挡箭牌,自己还真的无可奈何,只得忍气说道:“定下来的是哪家的姑娘?”心里有个答案,隐隐约约的,呼之欲出!又是担心,又是伤心。
果然,王夫人眉开眼笑地说:“是薛家的,就是宝钗这孩子。娘娘自打上次见过宝丫头,不住的说她端庄稳重,有大家之风,实是与宝玉这孩子天作之合,金玉良缘!连婚期都订下来了,到了明年的二月,就娶进门来。这下子老太太可是不用再操宝玉的心了。”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事。不过,你算盘再好,也比不过我的计谋高。女儿是我生的,总是听我的话没错吧。
老太太气极而笑,哆嗦着手指,恨声骂道:“好一个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果真是引狼入室,当初真不该叫他们住进咱们的府上,这回倒真是一家人了,你们,好算计!”这金玉良缘不就是你和薛家一手导弄出来的么?
王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犹自喋喋不休:“老太太别想太多,只等着喝孙媳妇茶吧。天作之合,当然是啊,这宝丫头,人长得漂亮不说,又聪明能干,做事磊落,正是给宝玉量身定做的好媳妇啊。娘娘可是对她赞不绝口呢。”
老太太一拍桌子,手指颤抖着:“放肆!事情成不成尚未可知。说什么娘娘意属她,什么大家之风,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主意么?等我上宫里求见娘娘再说吧。”
王夫人见脸皮撕破,冷笑着说:“老太太还是省省你的口水吧。娘娘的旨意已经当时就下来了。媳妇知道老太太意属大姑娘,所以,顺便也替大姑娘求了个恩典,等宝玉和宝钗成婚一年后,便会收了大姑娘作为--唯一的贵妾!这下子老太太的心愿也算是圆满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的绢布来,正是那贵州妃的懿旨。
什么?贵妾?老太太耳边如雷轰一般。眼看着那明黄的东西,刺得双目金星直闪。头脑里嗡嗡直响,下了旨,已经下了旨?
王夫人站起来,威风凛凛地说:“老太太可是看清楚了吧。若是心疼大姑娘,便叫人好好的教一教大姑娘身为妾室的规矩,省得她以后糊里糊涂的冲撞了正室太太!若是罚了她,不光是老太太会心痛的。身为婆婆和舅母的我,也会很难过的。”说完竟然理也不理,转身走了。想着以后可以让林黛玉求死不能求活无门,心里着实得意极了,笑得眼睛找不到缝了。一路上,看什么都顺眼得紧。直觉得这天也蓝得发碧,云白得温顺。走路也像是要飘起来一般,踏着风。
老太太气得直拍胸脯,她一生何曾受过这种冤枉气,从前维持的儿女孝顺的皮子被扒开,竟是如此丑陋难堪,让人生生的咽不下去。一时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鸳鸯早在一边听得呆住了,看到老太太这付样子,吓得一把抱住了,急声叫着:“老太太,老太太,你一定要想开些啊。”心里却想,那二太太果然行事不着调,明摆着和老太太置气,竟把林姑娘也当成了物品一般,作妾,哪家姑娘受得住。
老太太抖擞了半天,这才定下心神来,喝了半杯水,才喘息着说:“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她以为这样便可以糟蹋了黛玉了么?”心里更是对她挑战自己权威的气愤啊。
鸳鸯心头紧巴巴的:“老太太,您可是有了主意?这毕竟是娘娘的旨意。”
老太太虚弱地说:“这哪里是娘娘的旨意,一定都是那个糊涂的女人自己想出来的。她就是看不惯玉儿,处处针对着她。这次如此过火,竟让玉儿给宝玉做贵妾!这不是活生生的打我的脸吗?叫玉儿以后,如何生活,如何面对这府里的人!”妾就是个奴才,转眼从主子变成奴才,这女人,够狠啊。
鸳鸯不敢说什么了只是劝着说:“老太太别急,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老太太闭了会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不行,我等不下去,这事不能这么着算了,安排人递牌子,两天后,我要进宫见一见娘娘!另外,今天的事情,不要传出去。”
鸳鸯答应着,心里冷嗖嗖的!见老太太躺在床上,便悄悄地退了回去!
却说王夫人一阵风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头,还没有坐稳,便着急地说:“周瑞家的,赶紧叫姨太太和宝丫头过来。我有事,有大事,有喜事要说。唉,这些年,也没有比今天更让人快活的了。”
周瑞家的就是她肚子里头的蛔虫,哪里不晓得她的意思,便赶紧笑着出去了。果然到了薛姨妈的住处,正好薛宝钗也在那里陪着说笑。她把王夫人的意思一说,薛姨妈的眼前一亮:正等着她的好消息呢,这么快就来了。
宝钗一听到好消息三个字,俏脸便红了起来,心里喜滋滋的,马上示意同喜打赏,周瑞家的悄一掂量更是觉得这一趟来得太值了,足有一两多!
王夫人见了薛姨妈和宝钗,噼哩叭啦的便把那娘娘的旨意说了,末了还意味深长的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了娘娘的旨意,这宝丫头,便是我的媳妇了。”又把那明黄的懿旨拿了出来,朝二人显摆了一回才小心地收了起来。
薛宝钗低着头,薛姨妈笑得合不拢嘴:“姐姐,这宝丫头你也是知道的,以后,就交给你了。”
王夫人摆着手说:“妹妹放心吧,这宝丫头就是我的媳妇,我也是疼在心头,只当是我的一个女儿家一样的。”
薛姨妈又奉承了半天,突然说:“这婚事固然定下来了,可是老太太那面?她的心里可是一向意属林姑娘的!”
王夫人冷笑着说:“她?放心吧,我已经说过了,不同意,也由不得她了。还有林姑娘,我也帮她为宝玉求了下来。”
什么!薛姨妈和薛宝钗一下子变了颜色:“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林黛玉的事情?”
王夫人慢慢地喝了口茶水,这才心满意足地说:“妹妹,钗儿,你们别着急。那老太太不是最喜爱林黛玉的么,所以,我就满足了她,等宝钗和宝玉成亲一年之后,便抬她进门,作为宝玉的贵妾!给她一份体面,也帮她圆了一分情意。”
薛姨妈有点不高兴:“姐姐,你知道,那宝玉一心一意都是林姑娘,若是,以后她进了门,那钗儿?叫她处于何地!”
王夫人笑着说:“我的妹妹,我还能叫她骑在宝丫头的头上去不成。宝丫头一来是正正经经的宝二女乃女乃,一进府,便叫她接了凤丫头的位置。二来,她就算是个贵妾又能如何,还是个妾,这个身份就足够她抬不起头来,宝丫头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薛宝钗不顾羞耻,悄声说:“可是,宝兄弟,他若是护着,我,我又能如何?到底,我也是,也是他的夫人。”话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但,她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王夫人爱怜地说:“宝丫头不用担心这事,宝玉这孩子,你们都是知道,他最是孝顺了,若是有我在,他哪里敢。就算是敢,还能一天到晚的把她拴在身边不成?光是立规矩这一条,你便能把她整个死去活来。更何况,你还有我在后面支持着。一个小妾,身份在那里摆着呢,你是个能干的,千万别叫我失望。”
薛姨妈喜得赶紧叫着:“钗儿,还不赶紧谢过你姨妈!看看你姨妈多疼爱你,多为你着想。以后一定要加倍的孝敬你姨妈才是。”
王夫人笑着说:“还叫姨妈,可以叫婆婆了。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爱呢。你也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嫁妆,虽然我也不在乎什么东西,但是,也不能失了体面,更不能叫人小看了。将来,可是要不少的官家太太来观礼呢。”想着人人都眼红自己儿媳妇带那么多的嫁妆箱子,唉,真是让人感觉着称心如意!这日子,过得有意思。
薛姨妈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哪里有不应下来的,马上在心里盘算开来,什么样的铺子,什么样的首饰,反正买最好的就是,这样才能配得上她高贵的身份不是么。
薛宝钗心头如鼓一样,激动得泪花子都下来了,这几年,盼嫁盼得她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了。终于可以嫁出去,而且,还可以在林黛玉的面前扬眉吐气,任她搓圆捏扁,随她糟蹋玩弄,唉呀,光想一想,就觉得爽得不能自己!林黛玉,你等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