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银子?多少?五千多两?
这么多,看来不是哪个掌柜的做得出来的事情,量死了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贪污这么多的银子,不用说,只有一个人才会做得出来,那就是她的亲哥哥,薛家的大少爷喽。败家子!
薛宝钗头疼地拿过帐本子一看,果然,从半月前,每天都有支出,而且一次都是几百两,有一天,甚至拿了两次,每次都是三百两。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做什么了?光吃酒玩乐,结交些狐朋狗友,烟花柳巷里头包妞儿,应该用不了这么多啊。佛祖啊,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
“最近,哥哥都在做些什么?”她气恼地把帐本子一摔,怎么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呢。从金陵来到这里,年年都是往外拿钱,若不是从前有着丰厚的家底,照这么个用法,怕早就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唯一一个男子,竟然如此的不省心,家里以后都指着他来作主,铺子里也要他来统筹谋划,可是,从他五岁起,便没有一件值得拿出手的事情。天生就是来和人作对的么?
现在自己一家人都在人家的屋檐底下,厚着脸皮蹭吃白喝!这个不争气的哥哥,还不时的若事生非,往家人脸上抹黑,现在,又不明不白的糟蹋起银子起来,难道,他就没有大脑吗,难道,他以为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真是个--败家子!再一次,她在心里怒骂着,早没了对哥哥的尊敬。
薛姨妈一脸颓丧地说:“我哪里知道,这人都七八天没落过屋了,想见他一面都成了难事,前天还是身边的小成子回来拿衣服,问了一嘴,说是在外头忙着。我还以为是在铺子里头帮忙。昨天铺子里的几个掌柜过来,说是他最近总是在拿银子,又没个出处,才回了我知道。谁知道他在做什么,花这么大一笔银子,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只盼着老天保佑,别再惹出什么乱子出来了,我的心,为着他,都快操碎了去啊。”
薛宝钗见娘亲伤心,便不忍再说他了,只好安慰着说:“许是有事吧,哥哥虽然孟浪,但是也不是糊涂的人,左右不过是和朋友吃吃喝喝的。再不就是借银子给朋友了,他这人,心底又好,耳根子软,见不得朋友受苦的。娘且放宽心,叫人出去寻一寻,问明白了,敲打一回就是了,他又不是不听话的人。”
薛姨妈落泪说:“若是你哥哥和你换一换就好了,得你十分之一的懂事与聪明,我百年之后也有脸向你爹爹交代了。可恨他竟是如此的胡作非为,这么大的年纪,亲事也没有一门,整天在外头不省心,朋友,他还有什么朋友,都是一些酒肉朋友,吃他喝他用他,哄着他出银子找乐子,这个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薛宝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听到亲事二字,更是添了烦恼在心头,只得咽下苦水,慢慢地说:“娘亲不必再烦恼了,想来哥哥知道也是不愿意的。如今在京城,只得依着姨妈了,赶明儿个让姨妈操些心,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不拘长相如何,只要能压得住哥哥的性子,孝顺娘亲,帮着娘亲理理家务就可以了。”
薛姨妈这才想起自己女儿的伤心事,便收了泪,拍着她的手说:“我的儿,苦了你了,都怪娘没本事,这次让你,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姨妈还朝我埋怨,说是咱们把事情漏到外头去的,这才引得皇上都注意了,还害得贵妃娘娘现在还在宫里头禁着足。只是,这事到底还是没有说死,虽然那旨意没了,不过,我打算请几位媒人,再重新说项说项,你姨妈也是这个意思,我的儿,你且放宽些心胸,总不会叫你落了空去。”
薛宝钗以为是娘在安慰自己,便低声说:“还想着他们呢,不是说老太太压着不同意的么?!”如今自己也没有办法,说来说去,竟只能赖在这贾府里头了。
薛姨妈恨声道:“那个死老婆子,你不用担心,她,哼,年纪大了,病得久了,身子骨也不会好,蹦哒不多长时间了。以后,这贾府里头的事情,还是得听你姨妈的,宝玉的亲事,还是你姨妈做主。今天叫你来,也是给你说说你姨妈的意思,叫你放心,只管准备自己的东西就是,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以后,没有人能拦得住你姨妈。贾府,早晚也是我闺女当家。”
薛宝钗又惊又喜,脸上不觉得有了些血丝,听娘亲的话,又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不过,老太太那个老太婆,从没正眼看过自己,是病是死,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把手帕子握得紧紧的,这一次,只要姨妈做主,自己一定可以是宝二女乃女乃!
薛姨妈挥退了丫头,略有些兴奋地说:“还有一件大好事呢,这次,你进了贾家的大门,就可以大权在握了。”
薛宝钗虽高兴,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地说:“凤丫头肯放手?她可不是个爽利人。”姨妈真的能拿下这有名的凤辣子?
薛姨妈微笑着说:“她?哼,没听你姨妈说么,你舅舅给琏儿寻了个差事,要在外头四五年呢,她肯定是要出去的,成了官太太,还能看得上这府里的一点事情?你姨妈顺水推舟,已经答应下来了,这些日子她在盘帐清理,只等你一过门,就要把事务给抓起来呢。我的儿,你的好日子可总算是来了!”
薛宝钗这才放下心来,喜悦如泉水一样从心底涌出来,这难道就是喜从天降?时运转来?果然好事多磨,太好了。
吃过饭,马上感觉着精神劲来了,走路也有力了,腰杆子也挺得直了,看啥都顺眼了,连带着聊天也有了好脸色。
临走前,薛姨妈拿出一包子燕窝,笑着说:“我的儿,这包子燕窝你顺路带给那个林丫头,叫她好好的补一补吧。”把那补字拉得长长的,让人听了,不似真心,却是有意。
薛宝钗略诧异地说:“为什么送她这个?听说老太太叫凤丫头给她拿了不少。咱们虽然有,可是,也不能便宜她去。本来就是个尖酸刻薄,牙尖嘴利的,这回补得好,更要给脸不要脸。为这事,姨妈还骂过几回呢,好东西不要钱一样,流水般的都给了她。”
薛姨妈一使眼色,别有深意地说:“傻丫头,娘会做赔本买卖么?这一包子吃下去,哼,什么恨也就没了,你的,姨妈的,仇恨,都会了结了去。放心吧,我的儿,娘都弄好了。”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拍着手中的燕窝,仿佛拍着一件宝贝一样。
薛宝钗心里一惊,本不愿意,这林黛玉虽然可恶,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和自己颇有知已的感觉。这样一下,她没了,自己会不会太,想到宝玉,想到她的脸,可是又觉得好舒爽好解恨,一咬牙,伸手接了下来,又叫莺儿拿一大包雪花洋糖,另外把自己房里的两样子西洋玩意也寻出来,配着等会一并给林黛玉送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所以,林妹妹,你好走不送,西去的路上,不要怪我。
所以说,对于一个长得比自己美貌,头脑比自己智慧的女人,只有消灭掉她,才是王道。女人恨起一个人来,本来就不需要理由,更何况,对方是一个美人。所以说这人长得太美,也是错,虽然错得莫明其妙,但是,你就是错了。怀壁其罪,就是由此而来。
潇湘院内,林黛玉正语重心长的给雪雁讲着一个笑话:“话说,为什么,人死后,身子会冰凉冰凉的呢?”
雪雁摇头,表示不知,同时也为这个将要听到的笑话表示出一丢丢的不满,好好的干嘛提死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有死人的事,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林黛玉两眼放光,郑重地说:“心静自然凉嘛。”
果然,半晌后,没有听到笑声,雪雁模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反问:“天气这么冷了,姑娘,你居然还有心讲冷笑话!”
林黛玉:“……”抬眼,窗外,果然外面一阵冷风吹过,竹叶哗啦啦一阵响:好冷!
却说,贾宝玉因着家中最近,老太太身子不舒服,不让他上前去请安厮混,怕过了病气,王夫人也是敲打了他几次,要他在院子里头安心年看书,贾政因为最近贵妃娘娘的事情,弄得朝中大员见了他都躲瘟疫一样,好像多说一句话便会被满门抄斩了一般,气得他也是一下朝便到了书房中,谁也不想见。
再加上最近,贾琏两口子因着买官一事,在老太太面前闹得他们两口子脸也掉到灰堆里去了,更不喜出门见人,只是时不时的便朝王夫人发一回火以泄心头的恨意,晚上,也不歇息在她的房里头了,倒便宜了赵姨娘那个妖精了。贾环也因此被府中下人高看上不只一眼两眼,地位除了贾宝玉,就数着他尊贵起来。
宝玉一向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被迫闷了几天,这日他的小跟班茗烟打外头弄了几样子小玩意,想是讨好他一番,托人送到怡红院里。
贾宝玉见他托人送到面前的一付整竹根掏成的笔筒,左右摇晃不倒的胖老头,草杆子编的蚂蚱,心里实在是高兴不已,首先想到的是,若是林妹妹见了,一定很喜欢,这几日没见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不如拿这些东西讨她一笑,那这些东西也算是有了价值。
于是,喜滋滋地顺手一包,头也不扭地一溜烟的跑出了门,晴雯急得在后头猛喊,这才刚老实几天啊,就又恢复了原样。秋纹笑着说:“不用急了,也闷了几天了,二爷准是去了林姑娘那里,你只管跟着去找人就行了。到时辰领了回来,保证没事。”
晴雯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子,啐了一口说:“就你能,二爷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今天我身上不自在,你跟着去吧,都不在,也叫我松散一回。”
秋纹嘟哝一声:“真真是个二小姐,添茶倒水,你不干,值班守夜,你又嫌,二爷出门,你身上不自在,也不跟着,成天家就会支使我,活该咱们受累一样。”
晴雯打了个哈欠,顺手衣袖子里头拿出一块手帕子说:“好妹妹,你且受累一回,你有了事,还不是不要命的使唤我。喏,昨天紫鹃要我这个花样子,我没时间给她描,叫她照着上头的画吧。完了记得给我带回来,三天两头的来找我,从前也不见她这么着过。”
秋纹嗤笑道:“什么新奇的花样子,值得紫鹃跑来要!”打开一看,哼了一声:“这不是莺儿描的吗,那时她还问宝二爷房里有没有这个样子,怕是宝姑娘的意思,没想到,紫鹃的眼却是尖,被她瞧上了。”一面答应着,一面慢腾腾地出门了,反正去潇湘院里头,哪里也拉不去,慢慢去,肯定错不了。
果然,贾宝玉一进潇湘院里,就听到一阵笑语声,心里一喜,便大声叫了起来:“林妹妹,我来了。”
紫鹃在门口见了贾宝玉,便高声叫着:“宝二爷来了,给宝二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