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几位姑娘脸上都有了思度,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林黛玉,便一挥手:“不提了,不过是多嘴问一问,既然有了地方,回头叫府里人去看一看,寻一两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行了,不说了,吃饭吧。”
雪雁低着头,想笑,这什么啊,那合心意裁缝铺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站在你们大家面前,摆着清新月兑俗的姿态的,我家姑娘本人好不好,这身上的衣服,可不正是她叫人照她画出来的样子做出来的。连着穿了几天,终于这个小姑子忍不住了,就等你呢。买卖做到自己家,有点意思。就是到最后老太太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还会这么大方,笑不笑得出来。
偏绿如记好,吃东西前说了一句:“今天大哥像是休沐呢。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不会是,在哪个姨娘那里,沉在温柔乡中,不知归路了吧。大嫂,你虽然穿着得好看,只是,作为妻子,你太失败了点。嘴角的嘲讽,是个瞎子也看明白了。大家都心中明白,眼中只想看林黛玉的笑话,无奈,这大女乃女乃实在有点木,竟然不知道人家的心思,只管面不改色,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一点也不走边。
老太太也是一愣,马上对映梅道:“我倒是忘记了,你跑去春风院里,看看大爷在哪,叫起来,过来吃早饭。就说我等着他呢!”赶紧又叫人去厨房递话,大爷在家里,特别做几个平日里喜欢吃的菜上来。心里一面埋怨林黛玉不关心男人,一面又对那些姨娘之类的东西厌恶上一层,就知道会那些狐媚妖道的玩意,把男人勾引得老娘都不要了。果然,姨娘什么的,都是该死!
映梅一听急忙跑去了,哪知到了春风院里,问了几处,都说没见着,昨晚上大爷没有宿在她们那里,还追问她大爷在哪里,为何不在大女乃女乃院里找,偏来这边问,出了什么事。
没功夫纠缠这些,随便应付几句便退了出来,映梅心里奇怪,这人去了哪里?明明也不在大女乃女乃那院里啊,难不成,是出去,到了那不三不四的青楼烟花地买醉去了!放着一府的女人不管,却还去外头打野食,真是应了那句,家花不如野花香。马上心里不是味儿起来,兴冲冲的劲也少了不少。
失望的心情,再加上,脚跑得疼,剩下的几个地方也不想去问了,只好到二门上问马二:“你早上有没有见着大爷?”
马二一向跟着孙绍祖近身伺候的,和这些内院里的大丫环也都熟悉,开玩笑随便惯了,又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长得还算清楚,再加上,头脑也机灵,深得孙绍祖的看重,见了映梅跑得气喘,胸脯一起一伏,便笑着说:“映梅姐姐,这几日越发白女敕水灵了,脸蛋滑得闪光呢,啧啧,这胸脯挺得也高多了,是不是想大爷的人了,姐姐你叫我模一把,我就告诉你。”
映梅气红了脸,呸了一口道:“作死的,不正经的下流东西,知道的话赶紧说,老太太在等着呢,说是找不到大爷不吃饭了,急得很。回头,见着大爷,不把你的嘴巴给撕了去。”
马二这才收敛了些,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说:“是映梅姐姐自己心里急着见大爷吧。谁叫你晚上睡得太死,不好好的守在大爷身边的,这会才急着朝我要人。大爷昨晚上没找姐姐伺候么?唉,别打人,好吧,好吧,我给你说,告诉你,大爷昨晚上,一个人在书房里睡的。心情不好,发了通火呢,姐姐小心点吧。咱们关系好,我才说的。你别跑啊,还没叫我模一把呢,留着啊。”
书房?一个人?大爷肯一个人睡书房?对了,书房里是书香和墨香两个伺候着,两人又是那样的姿色,会不会?她一听,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去了书房,刚到门口,准备喘口气,顺手抻一抻衣角,抿一抿头发,扶一扶发钗,便听到里面传出书香两人的笑声:“大爷,奴婢伺候您起床了,是时候了,怕老太太等您吃。”书香的声音。
“大爷,你松一松手啊,奴婢的手没法拿衣服了。”墨香的笑声。
“大爷,奴婢的胭脂都被您给抹掉了。”
“别叫了,陪我再睡一会。”低沉暗哑的声音,分外有磁。
“谁叫大爷昨晚上,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弄得那么晚,害得奴婢早上都睁不开眼睛。大爷您真的,也不知道疼爱奴婢…”书香带嗔含娇的嗲声。
一句一句,听在耳里,真是又娇又甜,暗骂一声:骚蹄子,不知羞耻的东西,这么不安分,天生就是一个浪荡货。大爷一来书房,就千方百计的挑逗勾引。
越听,便觉得越说越不像话起来,映梅越听越气,果然被她们得逞了。
心里一气一急,上前推开门,大声道:“大爷原来在这里,叫奴婢好找。”
床上,孙绍祖光着上身,衣服放在床头,胡乱地搭着,床上,被子被掀开一个角,床单皱成一团。再看大爷,脸色暗灰,显是纵情过度,两眼还在眯着,半睁不睁,一付没有休息好的模样,真是映证了刚才的话!
见映梅进来,便打了个哈欠,模糊地说:“找我做什么?”是不是大女乃女乃叫你来的?心里隐隐约约的升起一丝希望。哼,还是离不开我吧,女人,就是嘴硬!
映梅接过墨香手中的衣服道:“老太太听说大爷今天休沐,便专门等着大爷一起去吃早饭呢。原是以为大爷去了春风院,奴婢去了扑了个空,已经耽误了一会,这会奴婢伺候大爷穿衣起来吧,怕老太太心急了。”一面说着,手已经熟练地展开了衣袖,帮他把衣服穿在了身上,目光朦胧起来,还留恋在在他的胸上,肌肉上倘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垂都透着粉色。
孙绍祖嗯了一声,气场冷了两分,脸也绷紧了。一股无名火压了几次,再算是压下去。
书香见状,赶紧把水盆子放好,拉着墨香退了出去。这人,昨夜在书房发了一顿火,一套好好青花瓷景泰蓝的茶具被他摔得粉碎。居然还不解气,还借故把两人骂得抬不起头来,就是一本书没有放到他一眼看到的位置而已嘛,从前,这种事,多了去了,也不见他恼怒过。
本想着伺候着他睡下,哪知,非要在灯下看什么鬼游记,直到深夜,还精神抖擞,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烛光发呆,一点睡意也无,弄到两人哈欠连天,却只能捂着,不敢打出口来。生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那眼神又会化为飞刀,嗖嗖地,把人当靶子一样凌迟一遍。
好不容易,把那本该死的书扔了,可是,又在床边坐了半天,不声不响,两眼发直,不知道,还以为是中了邪,鬼上身了,吓得她们一夜没睡好,正恶梦连连,早上还陪着笑脸来哄他起床,这个映梅一来,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两个此时不溜何时溜。有人愿意伺候,乐意拿热脸贴他的冷,那就如了她的意。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孙绍祖一身冷气,突突直冒,直到老太太的屋子里,等众人给他见了礼,赶紧给老太太问安。眼角却是不由自主的找上了林黛玉,眼见她一棵女敕灵灵的水仙一样,立在一边,乌发半挽,只一根钗子,略施粉黛的脸容,花瓣一般,吹弹即破。想到那手感,不觉得又把手给握紧了,手心也微微发庠。可恨,昨晚上,不知道她睡得好不好,反正,自己是没睡好。一会找个什么借口回去黛园呢。
众人坐下吃饭,独留黛玉站在老太太和他身边布菜。北方人口味偏辣,但是,这孙老太太的口味却独偏淡,所以,这给老太太布了一筷子豆腐,眼见她眼睛又看向油炸肉丸子,麻辣味的,以为是要吃,也不多想,她便夹了一个放在了她的面前,心道,这家人,果然是武夫出身,大清早吃个饭,不是油炸,就是火爆,哪像人家贾府,那么多讲究,养生且不说了,那味,都是精致又精的。每样菜品,都是一付图画一般。
看到面前的丸子,哪知,老太太却是眉头一皱,四白眼一翻,不顾嘴巴里头还有豆腐没有吞完,便不悦地说:“这几天,还没有弄清楚我的习惯么?这么辣的东西,给我吃,是生怕我上不了火么!还是想辣死我,你便一干二净了?你不关心我就算了,你男人在这里,也心不在焉的,睁大眼睛看看,他面前是什么菜!”
大家悄悄地看了一眼,孙绍祖面前却是一碟子素肉茄子。林黛玉心想,这菜怎么了,前天他说他爱吃这个的,还说,这几天喉咙疼,只想吃一点素净的,清淡的,怎么,现在,你却又出来挑刺。媳妇果然难为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男人。你是老娘,我是新娘,大家都是他的娘嘛。
孙绍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张不开嘴巴,这菜,娘子给我夹的,我想吃,也爱吃啊。老太太,从前你不是很宽容的么?干嘛一大早就这么呛!唉,真是的,吃个饭,也能吃出一场事故出来,算了,算了!不叫我吃,我就不吃好了。
只是,我喉咙,早上,一口水都没有喝啊。还是那几天好,每天早上,娘子都会有一杯清新可口的茶水喝,再不济,也有一杯淡盐水,娘子说了,早上盐盐,暮晚甜甜,大男人,也得注意身体,这叫防微杜渐,反正,是很有道理的。
绿心嘴角上扬,只是讽刺的笑了一声:大嫂,这人,还真是不开窍,大家都晓得大哥爱辣。你偏生弄出这一招,本来关系就冷,还要往上加水,纯粹二货一个,我看不起你哟。
林黛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波也无一个,低声告了个罪,一边的映兰机灵地拿了一个新碟子过来,她便把他面前的东西给换了下来。理也不理那份眼巴巴的渴望。
接下来,林黛玉便专捡那最辣的菜上,什么红,什么炝,什么火,什么辣,就夹哪个。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全是按老太太吩咐,厨子特意为他做的,专门拿过来孝敬大爷。行,这都是你娘的心意,别怪我!
不一会,孙绍祖便嘴巴里呼呼地直吸气,眼睛也湿润起来。心里那叫个苦啊。直喊老娘!其实,这几天,他上火,喉咙有些疼,前几天和林黛玉稍稍提过的,也趁机在她那里喝过不少下火的汤水。可是,今天,唉,自找苦吃,这一来,更觉得火辣辣的难受。这种滋味,不像伤口痛,简直让人想死,如果自己今天被辣死了,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会怎么想。还有,他的老娘,一定不会相信自己是被辣死的吧。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痛恨,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个叫辣椒的东西存在呢。
刚才,他不是故意的,也可能是故意的,只是想下意识的告诉她,自己在生气而已。哪知道,她居然,十分乖巧,十分听话,十分顺从,低眉顺眼,一付甘心任人蹂躏的小媳妇样。难道,她这样,是在告诉我,她也在生气呢,还是,表示,她只是遵从老太太的命令呢。这女人心,海底针,让人模不着,看不清,剪不断,理还乱,舍不了,真是让人头疼的女人。
映兰又机灵地递过一杯水,他赶紧接过,这才猛地喝了两口,止住了那一嘴巴的火。可是,那饭却再也没有心情去吃了,只好无意识地拔拉着一碗八宝粥,心里还在想,这粥,做得也太粘了,不对,颜色也难看,远没有在娘子那边喝的可口。
众人一边吃,一边看戏,再见林黛玉,还是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夹着菜,一板一眼的,一点也不错那规矩。
老太太把筷子“啪”地一放,头上的金钗步摇,纷纷跟着晃动摇摆示威一般,众人心猛地一提,吓了一跳,一齐看去:“老大媳妇,你这是怎么回事,大爷好不容易和我吃回饭,就吃成了这个样子,我道你真是规矩学好了,伺候人都不会,难怪大爷不愿意睡在你那里,真是没用。下去,下去吧,用不着你了,再让你伺候一会,气都把肚气饱了。一点眼色也无,看着心烦。真是家门不幸,娶个这样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