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走到餐厅,郭管家不在,几个早班的下人正在打扫房间。云静敏环视四周,看着忙碌的人,拍拍手说:“大家过来,我有话跟大家说。”
那些下人一愕,便围拢了过来。
“洛林……是谁的孩子?”
洛林就是那个负责看守车房的孩子。云静敏一问之下,下人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中年女人走上来:“是我的小孩。请问云小姐是要找他吗?”
“李婶,原来是你的孩子吗?”
看着这个李婶,却是一脸老实的模样,教出来的孩子却这么叛逆?云静敏决定找她开刀:“洛林前几天在花园里见到我和老爷,说了好些不干不净的话。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从今天开始,你们母子俩都不用在这里上班了。”
看着李婶一脸失魂落魄地离去,云静敏这才露出笑容来,她终于体会到了,豪门主母的那种快感。
……
林氏集团里,总裁办公室。
和孙氏大厦里,孙景炀的办公室那种把一切家具精简到最少,只有冷硬的文件柜子和工作用的必要工具的极简风格完全不一样,林默的办公室布置极尽奢华。
大红色的地毯,金碧辉煌的墙纸,两旁的墙壁上,挂满了世界名画。奢华的意大利水晶灯层层叠叠地在天花板上悬垂下来。房间正中央是宽阔厚实的实木大班桌,还有真皮转背的椅子。
听说,光是大班桌对面,供客人坐的那两张转椅,已经是从意大利进口的,价钱高达五位数。
如今林默坐在大班桌旁,注视着来人,神情凝重。
“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对面的女人,跟第一次见面那身不成体统的休闲服装打扮的疯丫头形象完全不一样。她身形颀长,脚踩菲拉格慕高跟鞋,身上是纪梵希大师的经典作品。极简单剪裁的黑色裙子,包裹着她那惹火的身材,腰肢纤细,胸房饱满,偏偏又用扣子扣到最顶上,一点春色不泄露。
她的脸蛋更是绝色,林默很久不曾见过这么端庄的鹅蛋脸了,那是一种非常正气的美丽,修长的眉毛,高挺的鼻子,画了一点点淡妆的朱唇,檀口欲动。也许是为了遮掩自己的魅力,她剪了一个齐耳短发,然而那短短的发脚映衬着白腻晶莹的肤色,却衬托得她更加风采迷人。
之前自己竟然一直看走眼了,她才是真正的,拥有高贵气质和聪慧头脑的,绝代佳人。
真是很奇怪,林默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云静敏这个小妖精迷倒,而完全忽略了这个女人的魅力呢?
想来,是她刻意在自己面前隐藏的缘故。
如果是往日,林默一定会对这个女人感兴趣,想法设法把她搞到手。
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
女人微微一笑,伸出纤长的食指来,轻轻点点面前的文件:“我叫穆晓云。林先生,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份东西更有兴趣才是。”
林默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穆晓云身上移开,转而看眼前的资料。
“2008年6月,尊夫人邱明芬,在孙氏建设的馨园小区楼王内,3001房被杀。”
林默纠正说:“不是被杀,医生已经证实了,是吸毒过量导致死亡。”
“不,确实是被杀。”穆晓云笑得胸有成竹,“相信你自己也怀疑到了,而且凶手是谁,可能你也猜到了——”
没错,而且那天晚上,还因此而打了云静敏一个耳光。
从此之后,对那个曾经迷恋过的青春**,起了嫌隙。
包括昨天晚上的缠绵,等到林默回到房间里回想起来,也愈加发觉是云静敏蓄意营造的阴谋。
她利用了自己受不住美色诱惑这个弱点,刻意挖了这个坑,让自己往下跳。
林默变了脸色,说:“小姑娘,没有证据可不能胡说。”
“恰恰相反,我来见你,就是为了给你看到证据。”
穆晓云说罢,打开了文档的第二页。
林默不看犹自可,一看,不由得浑身都颤抖起来!
照片里的景象,赫然是从外面照进去的,邱明芬的寓所。屋子里酒瓶狼藉,因为沙发背对着窗户,所以邱明芬的脸没能露出来。但从沙发上伸出来的手和脚看来,一定是她无疑。更惊悚的是,镜头拍摄中,低下头去,眼神冷厉,面罩寒霜的女人,是云静敏!
“后面还有。”
穆晓云的声音,仿佛在天外传来。林默理智上抗拒着这个在命令自己的声音,双手却不听使唤地翻过了一页。
下一张照片,是云静敏把那个昏迷的牛郎拖进屋子里去。她手上带着橡皮手套,所以才没有留下指纹。
第三张照片,则是云静敏从大厦里走出来。门口的门卫正在看往别处,没能发现她。
“这……”
尽管心中早已经起了疑惑,也有了证人,如今物证确凿,却还是非常大的打击。林默颤抖着,双瞳紧缩,说不出话来。
穆晓云淡淡笑道:“没错,杀掉邱明芬的,正是云静敏。”
林默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抬起头对穆晓云说:“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而且,为什么你要把这些照片给我?”
他又想起了什么来,质问道:“你不是小敏的朋友吗?出卖朋友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林默自以为抓住了穆晓云的把柄,忽然嘿嘿冷笑起来,“小姑娘,卖友求荣的事,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被人看不起的!”
“你错了,我根本不是云静敏的朋友。”穆晓云忽地站起来,灯光璀璨,照耀在她身上,闪烁着跟云静敏截然不同的光芒,“相信云静敏也不会当我是朋友。她只不过想要利用我,来出谋划策赢取你的欢心而已。”
曾经陷害过又出卖过的人,回过头来却善加利用,这种人,也配成为她穆晓云的朋友吗?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对朋友可是有要求的。可不要玷污了‘朋友’这两个字!”穆晓云说罢,冷笑一声,回身走出门去,“林先生,恐怕你今天出来这么一会,家里也该闹了个天翻地覆了。我劝你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林默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面对这个比自己年纪小一轮,曾经漠视的小丫头,居然只能眼看着穆晓云扬长而去。
她……
还以为,穆晓云和云静敏,是简单的同事争宠,或者小姑娘之间的相互利用和嫉妒。
但是林默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穆晓云眼中,既没有反仇恨,也没有怨怼,只有,只是无边的轻蔑和不屑。
仿佛踢掉脚尖上的尘埃一样……
秘书送走了穆晓云,回来满脸惊疑不定:“林总,刚才那小姑娘……”
林默问:“怎么了?”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孙景炀,孙总亲自护送来的!”
孙家那辆白色劳斯莱斯,林氏的人都十分熟悉。眼看着穆晓云上了车扬长而去,秘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总,她是孙氏的人吗?”
“不……我不知道……”
林默隐隐约约觉得,云静敏和邱明芬,在很久之前,可能已经有什么阴谋在隐瞒着自己。同时,也把那个叫穆晓云的可怕女人牵扯了进来。
没想到,穆晓云竟然全身而退,而邱明芬和云静敏,则自相残杀,搞至今日的局面。
……
“晓云,你去见林默说什么啊。”
孙景炀很乐意送穆晓云一程,斜斜地依靠在舒适的汽车座椅上,穆晓云只是微笑不语。
“你再这么神秘,就可以送进博物院里研究啦。”
“孙景炀,你的笑话好冷。”
“我可不能不关心啊,孙家和林氏,可是有很多合作项目呢!”
出于孙景炀灵敏的嗅觉,在歌剧院出事之前已经中止了一部分的合作关系,但两家因为是上一代起的交情,所以丝藤结萝地,还有很多复杂的关系无法切断。
穆晓云说:“孙景炀,我劝你一句,最好尽快跟林家撇清关系。”
“不用你说我也已经在想办法撤离资金了。歌剧院那么大的事,居然被林总搞砸了,核心项目出现动荡,这个企业搞不好可是会垮台的。”孙景炀呲牙咧嘴地说,“我早劝过他了,贪小便宜吃大亏,他就是不听。还连累了我们孙氏。”
“如果林氏真的垮了,你会怎么办?”
出其不意地,穆晓云问道。
她神情严肃。
孙景炀受到穆晓云情绪感染,不自觉地收敛了笑容。
认真地思考之后,他说:“如果真的垮了,那也是林默叔叔咎由自取,没有办法。毕竟歌剧院这个项目,好几个市里的官员都因此而落马了,他本身企业声誉也受到了严重损害。而且……美国那边,最近的经济政策也收得很紧。余青童跟我说,那边的次贷政策,逐渐地出现了漏洞,而且是不可弥补的。很有可能会有一场金融风暴卷起,余青童虽然身子不好,也在和他父亲一起尽心竭力地保住他们的公司。这种时候,就算有那么两三个亿万富豪垮掉,也是不足为奇的吧……况且,林默叔叔自己本身也有失检点。”
“你知道吗?他和我的一个外事处的同事婚外恋,而且把他的老婆给赶走了。”
废话,豪门的圈子才多大,邱明芬的死讯又是传得那么突然。林默再把云静敏藏得好,也躲不过那么多下人的嚼舌根。
为了这件事,廖丽蓉在家里为好朋友扼腕叹息好久了,还因此而审问了孙正华好几次,直逼得孙正华赌咒发誓自己不会找小三才罢休。
阴影蒙上了孙景炀半边脸,以他高而笔直的鼻梁为界,忽明忽暗地,带着某种鬼影的暧昧光芒。
“所以我才说他有失检点,邱明芬阿姨和他结婚二十多年,到头来却为了一个小三而搞到家破人亡。老实说,这次歌剧院的事件,要是有邱明芬阿姨从中周旋,说不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不可收拾。”
孙景炀看着窗外,劳斯莱斯在路上飞驰,沿路风景飞快地后退,却是一片夏日风光:“青春**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真正相濡以沫的爱情,却可以带给人幸福啊。”
……
孙景炀,你变了。
……
不是前一世那个到处沾花惹草的花花大少,甚至也不是这一世刚见面时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孙氏总裁,而是对人生的复杂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的——成熟的男人。
穆晓云默默不语,最后轻轻叹气。
“为什么要叹气?”
孙景炀忽然问。
穆晓云一怔,别开头说:“没什么。”
“晓云,我知道你有很多事不想告诉我。不过我还是必须得说,你用不着自己一个人背负太多。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跟秦卿那小子一样,都是看不开的。”孙景炀笑起来,“还有,我对你可还没有死心,你老是找我帮忙,小心我吃掉你。”
“嘿,你能吃掉我再说吧!”穆晓云嗤笑着冲孙景炀做了个鬼脸。
难得一见的俏皮表情,特别的可爱,孙景炀错愕之下,竟然看得呆了。
他沙哑着嗓子说:“你可别乱来,我不想对不起兄弟。”
经过汶川一役,孙景炀和秦卿已成刎颈之交。
车上的音响,传来强劲的摇滚乐,还有一个男人金属质感的嗓音。
哪里都是你的眼睛,哪里都是你的眉
哪里都有你声音,哪里都有我泪垂。
哪里都能见到你,哪里都有心在跳。
哪里都有你声音,哪里都有我泪垂。
歌词简单而明了,却用最简单的话语,表达着某种最复杂的情愫。
配乐一波接着一波地愈加强劲。密密麻麻的鼓点如雨落下,电吉他的和弦与贝斯共鸣,男人的声音悲沧而惆怅,像狂风呼啸过沙漠,又像鲜血染红了斜阳。
“是潘神……”
孙景炀见穆晓云听得入了迷,轻轻地解释,“唱歌的歌手,叫石南透。”
石南透?
羞赧的大男孩,那永远略带忧郁的双眼……他总是盯着夏若亚。
……
带着那份烫手山芋般的证据,林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家面对云静敏。当天晚上,他甚至没有回家。
不过,他没有下决心做决定,有人帮他下决心。
“李婶,你说你和洛林被赶走了?”
面对哭哭啼啼的李婶,林若彤诧异地睁大眼睛。
对李婶的控诉,她没听进去多少,但她是听到三个字的:“云静敏。”
这个女人,趁着爸爸和自己一时松懈,就骑到下人头上作威作福,拿捏起主母架子来了!林若彤不关心李婶母子的死活,但她关心自己的面子和权威,怒火瞬间熊熊燃烧,林若彤霍地站起来,对李婶说:“你放心,李婶,一切有我为你做主!”
林若彤拿起手机,刚想要拨打林默的电话,转念一想,挂掉电话,带着郭管家,径直冲进了云静敏的房间。
云静敏正在房间里对着肚子说话做胎教呢,见林若彤风一样走进来,面色不善,连忙站了起来。
“若彤……”
林若彤毫不客气地打断云静敏,说:“云静敏,你为什么炒掉李婶?”
原来是这件事,云静敏胸有成竹起来,她挺起胸膛,微微笑道:“你想知道吗?理由有两个。”
这两天的云静敏,表现跟往日完全不同,林若彤心里也犯了嘀咕。现在姑且听云静敏说下去。
“第一,李婶负责厨房,做的东西不合我口味。昨天老爷说了,以后我负责我自己的食谱,我想吃的东西她都不会做,我只好另请高明了。”
“你!”
林若彤要说什么,云静敏不疾不徐地继续往下说道:“第二,李婶的儿子,洛林,居然胆敢以下犯上,当着老爷的面中伤我!要是放在古代,这就是以下犯上,不过现在嘛,我就炒掉他们算了。”
云静敏笑眯眯地说完,看了林若彤一眼:“你有意见吗?”
“你炒他们,为什么不问我?”
“啊呀,我已经问过老爷,老爷也同意了。大小姐你又不负责林家的内务,我以为不用知会你的。”
云静敏一边说着,一边逼近林若彤,有意无意地挺起肚子。
“咦?小姐你怎么带这么多人来?难道想为了区区一个下人李婶,来为难我吗?”
林若彤张口结舌,满心要上去揍她一顿,却又顾忌着云静敏的肚子,她感到云静敏这几天处处卡着自己的死穴,束手束脚地不知道如何对付了,气哼哼地转过身来冲出房间。
“小姐,小姐你别生气。”郭管家大步流星地跟在气得鼻子都歪了的林若彤身边。
林若彤猛地停下来,双手拳头握紧,尖声嚷道:“那个臭贱人,居然这样嚣张!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去见老爷吧。”
林若彤气哼哼地说:“去见爸爸?有什么用!她肚子里怀着爸爸的孩子,爸爸现在只会护着她!要是她没有那个孩子就好了!”
郭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暧昧不明的颜色,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姐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我可从来没有希望过多一个莫名其妙的弟弟!”
林若彤冷笑着,脑子忽然一个激灵!
郭管家看看左右,挥手屏退了跟在后面的人,他走到林若彤身边,压低声音。
“如果小姐下了决心的话……”
郭管家盯着林若彤,他在等着林若彤的回答。而林若彤也没有令他失望,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没错。根本就不需要犹豫。林家多年以来都只有我一个孩子,往后也只有我就够了。等我嫁给孙景炀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会由我的孩子来继承。”
林若彤不再迟疑,她转过身来,美妙的双瞳闪耀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郭管家,我要怎么做?”
“小姐你什么也不必做,这种肮脏的事情,由我来解决就是了。”
郭管家脸上,忽然浮上一丝古怪的笑容,他右手抚在胸前,深深弯下腰去,冲林若彤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
“啊呀——”
凄厉的女声惨叫,划破了林府豪宅的广袤夜空。当负责值夜的当班组长张姐应声领着下人们冲进云静敏房间时,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云小姐不见了!”
“快!快搜!”
房间里的灯光一时全部扭亮,有个女仆走进洗手间内,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在、在这里!”
大家围拢过来一看,只见云静敏摔倒在浴缸边上,双目紧闭,浑身湿透,已经晕了过去!张姐看着现场,又有人低声惊呼:“看!”
丝丝缕缕的鲜血,在云静敏下面流出来,沿着她穿着睡衣的腿迤逦而下,像红色细蛇。张姐不再犹豫,大声吩咐:“赶快通知管家、老爷。还有要叫救护车!快!”
大家顿时忙乱起来,因为不知道云静敏伤势如何,大家都不敢擅自去碰她。
郭管家一向是直接住在林府大宅内的,不多时就来了,他来到第一句话也是吩咐叫救护车。
而这个时候,救护车已经呼啸着,赶到了所内。
等到医生们把昏迷不醒的云静敏抬上担架车里时,林若彤才姗姗来迟。
“发生什么事了?”她睡眼惺忪,一副刚起来的样子。
郭管家说:“小姐,云小姐在浴室里摔倒了,见了红。我们现在要送她到医院去,请你去睡觉吧。”
林若彤漠不关心地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道:“叫了我爸没有?我回去睡了。”
林若彤和云静敏的矛盾如今已经是路人皆知,也没有人起疑心。何况她现在是林府最大的人物,也没有人干涉她的行动。于是就任由她回房间睡觉不提。
而郭管家,则跟着医生护士上了救护车。
“张姐,我会跟着云小姐到医院。如果老爷打电话回家,麻烦你跟他说,直接到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去。”
张姐点头答应着,于是救护车发出呜呜的声音,闪耀着警告灯呼啸而去。
等到车子驶出林家大宅,驶入黑暗宁静的高架桥上时,郭管家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护士拿出一瓶药水,冲郭管家看过去,郭管家点点头。
云静敏双眉微微一蹙,恢复了些许意识,动了起来。
“好痛……我在哪里……”
郭管家不动声色地上前说:“小姐,你见红了,我们叫了救护车。现在将会送你到医院里去。”
“我……我摔倒了……”
刚才云静敏起夜要上厕所,结果平时应该空无一物的浴室里,忽然多出一物,迷糊中的她一脚踩上去,就这样滑到。
“是的。你确实太不小心了。不过现在医生和护士已经到了,你不用担心。”
“我的孩子……”
云静敏下意识地抚模着自己的月复部,一瞥眼,却见到护士手中在黑暗中闪亮的玻璃瓶子。她一下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这是保胎的药。”护士说着,开始往她手上挂那个玻璃瓶子,“刚才已经给你挂上一个了,是抑制宫缩用的。现在要再换一瓶。”
可是,云静敏分明见到,自己手上挂着的那瓶药水只不过用了一半不到!
“药水还没有打完,为什么要换药?”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来,“郭有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郭有才神色冷峻,黑暗中,这个林府内权力第二大的男人面目模糊。
“不!我不要,不要——”
但是,没有人听到云静敏的抗议。
像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邱明芬,云静敏用一支针筒结束了邱明芬的性命。
如今,她自己的性命,也悬挂在另外一支针筒之上。
救护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而过,往中心医院里去。
一阵响雷划破天际,把天地间映出一片苍蓝,大雨倾盆而至,瞬间已把整个城市笼罩在苍茫的雨水帘中。
……
黑色的宾利冲破雨水而过,巨大的钢铁鲶鱼在医院门前漂亮地画了个半弧形,一个甩尾就扎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车门打开,林默在车上俯冲下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度。
“老爷,请你等一下!”
跟在身边的秘书在车上大叫着,可林默早就已经冲得远了。
来到产科手术室前,林默一把抓住护士:“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护士莫名其妙地,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这时郭管家从走廊拐角处转出来,一脸凝重。林默看到郭管家这副面容,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有了不祥预感。
“郭有才,孩子怎么样了?能保住吗?”
说到最后,林默语气里,已经微微颤抖。
“老爷……请节哀……”
当林默赶到医院里的时候,手术室里,因为流产药物引发大出血的云静敏,正在做子宫切除手术。
被全身麻醉的她,瞪大着失神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
医生和护士的对话,已经无法传入她的耳中。
“真可怜啊,孩子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都已经胎死月复中了,还牢牢地胶着在子宫里。”
“肯定是之前使用过保胎药物吧,这种前期保过胎的孩子,一般都很难打掉。”
“好像是个豪门阔太太?怎么不见她老公?听说豪门都要生孩子,现在子宫没有了,以后都不能当妈妈了,她老公估计要跑呢。”
“她哪里有老公啊。你不认得门口那个黑衣男人吗?那是大名鼎鼎的林家管家郭有才啊!止血钳——”
闪着银光的止血钳,从第一助理护士手中,递到医生手上。医生继续操作着,诧异地说:“什么?林家的女人?林氏总裁好像年纪一大把了吧,老婆这么年轻吗?”
“谁说她是正室啦。林氏的正室前一阵子已经死了。”八卦的小护士忍不住轻笑起来:“这个女人,是个二女乃吧。”
“哦哟哟,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前一阵报纸也登了呢,林太太的死讯。”医生止好了血,开始缝合肚皮。
无影灯下,粘着血迹,戴着橡皮手套的灵巧双手,熟练地飞针走线。
“这么说来不对呀,林太太死了才不到两个月吧。这个女人怀了五个多月差不多六个月的孕了。”
可爱的天然呆医生,再次引来小护士的循循教诲:“这不是明摆着吗,只说明,在林夫人去世之前,这个女人就跟林老爷勾搭上了呗。说不定呀,林夫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活活气死的!”
带着对豪门的八卦,对小三的鄙夷,医生护士们挽救着云静敏的生命,却也继续着,对她落得胎死月复中,只能切除子宫这个下场的嘲笑。
手术室外,林默抱着脑袋,懊恼地坐在医院清冷的长凳上。
七月的天气,正是炎热难当,外面蝉鸣阵阵,气温高达三十五摄氏度。然而林默却嫌医院的空调如今开得太足了,阵阵寒意,自四肢百骸侵袭而来,让他不自觉地发抖。
仿佛为了更增加刺激似的,旁边的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哇——哇——哇——”
中气十足的哭声,标志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穿着陪产的衣服,哐当地推门从产房里冲出来:“妈妈——阿兰生了个儿子啊——我当爸爸了——”
男人狂喜的声音,像运动场上获胜的选手般,骄傲地冲过整个走廊,朝病房外的亲人跑去,他的声音在走廊内久久回荡,良久不散。
“我当爸爸了——”
“当爸爸了——”
“爸爸——”
……
秘书和郭管家一边一个,陪着主人坐在手术室外面。林默的电话响起,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想接电话。
秘书于是把手机拿走去接听了,结果一听之下,要递给林默。
林默说:“无论是谁,都跟他说,我没空接。”
秘书只好把电话挂掉。
又过了一会,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麻醉医师和护士合力推着昏迷不醒的云静敏走了出来。她脸色灰白,像死过一回。
可是现在林默不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他的孩子。
“孩子怎么样?能保住吗?!”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云静敏那明显软塌塌下来的肚皮。林默手脚冰冷,不知不觉之间,松开了握着担架车的手。
护士冰凉的话语,此刻才传入耳中:“很抱歉,在送来的路上,孩子已经没有了。而且因为引发了大出血,我们不得不为她摘除了子宫。现在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们护送她回病房里去吧。”
孩子没了……
林默很清楚,快要五十岁的人,这个儿子,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
生下一个继承人,继承林家千亿家财的梦,最终灰飞烟灭。
还搭上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工程——并且,很有可能搭上整个林氏集团!
再也不顾云静敏的死活,林默霍地站起来,冰冷生硬地说:“郭有才,你去把云静敏住院的费用都结了。咱们走。”
云静敏这个表面楚楚可怜,实际上心狠手辣的女人,害死了他老婆,现在还害死了他的儿子,林默真是佩服自己的仁慈,居然还能够为她再花一笔医药费!
“还有,如果醒来之后她还要见我的话,就跟她说,她做的好事我全都知道,让她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郭管家答应着,躬身目送林默和秘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