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大雨忽的滂沱,柳枝摇曳。静汐望了望窗外,这样的天,他定是不能再备宴席了。她往脸上淡淡的施了施胭脂,静颜捧了一盏茶走了进来,“姐姐喝点茶吧,这是浅容刚采了的露水泡的,很是甘甜清爽。”
“嗯。”静汐接过,呷了一口,果真是凉润滑入喉咙。静颜又道:“这样坏的天气,轩垣侯应是不能再来了吧。”
“应该是不会了。”静汐说着,带着些自言自语的惆怅。又看向静颜,疾色道:“后中嫔妃与宫外男人接触已是不好的,何况这是王的弟弟,是侯爷。他说跳舞,你便真就答允了?万一被别人看到,岂不是又生了些闲话?这次要不是你失口答应,我定是要推辞的。”
“可是姐姐不是也想跳的吗?既然想,干嘛要违背自己的心意?”静颜的眼睛瞪大,眼中尽是单纯。“做后宫之人,就一定要这样累吗?简单的随自己的心意,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可以吗?”
“一旦入了宫,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哪还有什么喜好呢。”静汐哀怨的叹了口气,想起这不可能相连的命运,更觉得悲凉。她放下茶,看了看静颜,“我乏了,你去了吧。”
“嗯,那姐姐好生休息。”静颜念了一声,便退下了。
静颜走出殿外,忽的心中隐隐掠过一丝不安。三日前的约定,若是轩垣侯真的来了怎么办?雨依旧下着,若是来了岂不是在大雨下浇着?她唤了浅容,拿上一把油伞,便向杏园走去。
杏花陨落,三日的时间,竟可变的这样快。她朝东处走去,一边期待着一边担心。杏花疏影,从斜斜的枝条缝隙里可以看到一人独坐在亭子里,桌上酒菜丰盛,静颜不禁暗暗窃喜。
“侯爷。”静颜走进亭中,福了福身子。
“哦。”轩垣挑了挑眉,眼中的黯淡的光终是亮了起来,“你来了。”他轻轻说。
“嗯。”静颜把伞合上,坐在桌旁。石桌上放了美酒佳肴,要是不来,还真真的可惜了。她看着轩垣,“没想到侯爷会来,以为下雨……”
“下雨我也会遵守约定的,已经是答应了淑仪的。淑仪不也是一样吗?”他笑了笑,英俊的笑容勾人魂魄,又皱眉说着:“你姐姐怎地没来?”
“妾身们都以为下雨,侯爷定是不会来了。我也是顺便看看,姐姐……”她停了片刻,“姐姐身体有些不适,不能来了。”
“哦,是这样。”他款款说着,又抿了一小口酒。忽的眉眼舒展,“既然淑仪已来,就遵守约定吧。我为淑仪伴奏,淑仪舞蹈如何?”
“侯爷也善音律吗?”
“略懂一二。”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吹得不好,淑仪可不要见怪,尽情舞蹈便可。”
“不会的,妾身定尽力舞蹈。”静颜笑着,内心如温泉汩汩注入,浇开了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莲花。莲花绽放,温暖如春的感觉,似面前人的笑,如破春风。
柳絮纷飞如雪子,一株株杏花如火如荼倒映池边,花瓣纷纷陨落。风吹落碎红入碧波,水光潋滟间尽是暗香盈袖。细雨迷蒙,静颜旋转于这雨中,曼舞在这飘零的杏园。脚尖轻点,纤腰转动,却愈发的痴了,醉了。
春光醉人,却不知这醉人中有几分惊心动魄。轩垣吹着埙,亦绕着静颜吹着。浅浅目光停留在静颜身上,亦是无法躲避的柔情。静颜羞得红了脸,婀娜身姿飞舞在柔曼的乐声中,双臂舞动挥洒,香风扑面,清秀的容颜蕴着潮红使人迷蒙,让人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花。
乐声停止,静颜放慢了舞步,缓缓站立。面前的人一笑容光如玉,“淑仪的舞姿飘若惊鸿,实在不是我可以谬赞的。”
“侯爷过奖了。”静颜笑了笑,却也是满眼的得意。浩渺的烟雨衬得她的面容更加温婉如玉,清新可人。轩垣与她把酒言欢、谈笑风生,酒不醉人人自醉,几杯下肚,两人皆面相微红,眼神迷离。
天将黄昏,最后一抹朝阳带着余晖缓缓下落。天边已有不清晰的一轮月浮上,清冷素白。静颜与轩垣摇摇晃晃的走出亭外,在这杏园里尽情曼舞,落红有情,片片落在了二人的衣上,伴着这飘渺虚幻的梦境,却似留在了心间。
忽的降下倾盆大雨,猝不及防。豆大的雨水打在两人的面上,却还没有惊醒静颜的酒意。轩垣猛地拉起静颜的手,朝旁侧的一间阁楼里跑去。静颜欢呼着,满是兴奋与刺激。这久别的熟悉与欢乐感,今日却重新被一个男子带给她。她拉着他的手,尽管有些湿漉漉的却也温暖,她宁愿就这样浇在雨中,一直奔跑。
推开阁楼的门,室内布置的很是精致。窗台上依稀有一层薄薄的灰,房间里空无一人。静颜带着酒还未醒的迷蒙呢喃着:“这……这是。”
“这是我母妃的房间,自从她离开后,便没人居住了。”轩垣晃了晃,扶着椅子坐下,看着静颜:“我每次进宫都会过来看一看,收拾一下,仿佛我母妃还在这里一样。”
“哦,又是一个苦命的人啊。”静颜叹了叹,朝内室走去。内室的帷帐轻拢,静颜用手挑起轻纱,床上的被子仍整齐的叠放着,铺着锦缎,静颜终是支撑不住的倦意,倒在了床上。
“你别……”轩垣刚伸手要制止她,却一个踉跄跌倒了在床上。静颜温热的气息倾吐在他的脸上,带着无法驱走的燥热。静颜如清水似的明眸望着他,楚楚动人。像这月色一般清柔如水,撩起人心底幽思无限。轩垣一把搂过她,狂热而急促的吻着她的面颊,静颜只感到身体的绵软从掌心一点点蔓延,脑中茫然的空白,翻涌着滚热的甜蜜。
最后一夜的杏花花瓣柔软的似温热的皮肤,玉琢的面孔拨动着起伏不定的心潮。风露清气与花的甜香胶合在一起,中人欲醉。可伴着大雨崩落的凉意却也油然而生,一朵朵残花飞落天际,终是寻不回。春意烂漫,却弥漫着伤感与无助。殊不知,在它零落的那一刻,早有无数朵花苞喜迎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