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今天休息不用上班呀?”书店老板看见赵强笑眯眯地打招呼。赵强径直走进书店,对着老板点了点头。
“我这里啊,刚进了一批近代文学家朱自清的书,当然了也还有当代评论家李新宇先生点评的《呐喊》,如果你要的话可以打七折给你。”书店老板显然把戴着眼前这个外表看似斯文,弱不禁风的赵强当成了文学青年了。
“七折?老板,你进的是盗版书吧?与其给我介绍这些书还不如给我推荐几本类似于《纨绔玩转校内》的小说呢!”赵强嘴里开着玩笑,一边急匆匆走到高中教材专柜。整整一个书柜都是关于指导高考、辅导高考的书籍,反而找不到教学大纲。
“哟,是家里有人要考大学了吧?我介绍给你这本,《高考九千九百九十九习题》,数学物理化学英语每个科目的都有,我告诉你,附近有个孩子就是因为买这套丛书,考上了北京大学,前几天街坊送他去京城,放了好多鞭炮呢,你有没有听到?”见赵强走到高中书籍的区域,老板殷勤地凑过来,不由分说在最醒目的位置取下一本厚度堪比《康熙字典》的书放到他手上。
赵强看也没看把书又放回去:“别罗嗦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当老师了,所以要找几本语文的教学大纲参考参考。”
“呀!恭喜恭喜!我就知道你学识渊博,才堪大用,我完全可以看得到,一群孩子在你悉心的教导之下茁壮成长。”书店老板伏,在存积旧书的小柜子里一阵扒拉。
“拜托,马屁不是这样拍的。说得这般天花乱坠,以你的口才,可以去跟老太太推销刮胡刀了。”赵强很想照着他露在小柜子外不停扭动的狠狠来上一脚。
拂开封皮灰尘,从高一到高三,总共六本语文教材,堆得像半个电视机一样高,摆在他面前。赵强冒着冷汗,翻开最前面一本,每页都印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个学期一本,每本都有五六十节课,每课上的重点难点语句修辞笔法中心思想,令他触目惊心。
“这多少钱?”赵强看着老板手中厚厚的一摞,心里暗暗叫苦:难道我要抄这么多?天呐,当我是超人吗?
“全套一百八十块,我给你打七折,我就收你一百二十六块吧。”老板装作略带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仍是笑眯眯的看他。
赵强掏模衣兜,在柜台上排出一串硬币,讪笑道:“我这里还有二十块五毛,剩下的等我发工资了再还给你吧。”
“这个……”老板闻言有些犹豫。
虽然上次他替老板制止小偷,挽回的损失只有三四十块,不过在老板心里,挽回的面子才是最要紧的,于是老板咬咬牙道:“读书人都很穷,我理解你,先拿去吧,记着,还欠我一百零五块五。”
赵强顺手又拿了几本空白的讲义簿和一支钢笔,说:“买了这么多书,你肯定赚了不少,这些就算做添头送给我吧。”
“你……”老板肉痛不已无奈的说道:“唉,算了算了。趁我老婆不在,她不会说三道四,你快走快走。”
从书店出来,迅速回到家的赵强开始在公寓里展开了疯狂抄袭讲义的行动。电风扇吱吱嘎嘎的摆动,折叠桌子随着他游若龙蛇的笔触而微微颤抖,闷热的空气丝毫不能影响他的投入。
烟头扔了满地都是,水杯倾斜在旁边也没空闲去理会,小闹钟滴答滴答,暮夏的知了在窗外有气无力的鸣叫,相对比起这个宁静的午后,是浑身湿透的赵强以从没有过的热情在纸上划上划去。
虽然以前没少练习过,但距离他最近一次用钢笔写字,他已经忘记究竟有多少年了。从开始几页歪歪扭扭的笔迹,到后面越写越顺;从开始神清气爽,到现在手臂酥麻;从开始看一个字抄一个字,到现在看三十个字抄三十个字,赵强变得头昏脑胀,郁闷不已。
“对了,叫那帮狐朋狗友来帮忙抄写。”他拿出电话正要拨出,但转念又想:“那主任百般刁难,万一给他看出笔迹的不同,那我不是就连最后一次机会都没有了?”
终于支撑不住,走到阳台活动麻木的右手,突然看到隔壁阳台晾晒着一条女生蕾丝小内裤,不会是刚才那个女孩子的吧?几年没有沾过腥的赵强此时有些按捺不住激动心情,取出长竹竿,马上欲将之据为己有。
“唉,算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离得那么近,又是大白天,我这是干什么。万一被人发现,那可是万劫不复……”用力给了自己一掌,悻悻回到室内重新抄写讲义。
从中午十二点半,到晚上将近十点,除去上厕所、喝水、抽烟,他就一直伏在桌子上不曾离开,即使是这样的废寝忘食,仍然只是抄了第一册的三分之一。这个过程虽然很累,但赵强有所寄托,思想集中,反而感到内心一片宁静,更坚定了他要当老师的想法。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无动于衷。又响,仍不理会。再响,索性到厕所尿尿。谁知道从厕所回来时电话依然在响起,赵强无奈的按下接听键,叹口气说:“最好给我一个理由,说吧什么事?”
“强哥,断刀帮约我们十点钟在世纪公园“碰头”。”一个略带着懦弱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说没空嘛,你们自己上就行了。”赵强现在真的很无奈,明明自己已经说了N遍自己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可是每次遇到事情依然找自己。
“不是,强哥,在今天大概七点的时候,威哥被断刀帮的人砍伤了。”
“操!你们在什么地方集中?我去会会他们。”赵强蹭地站起来,不能再做缩头乌龟,如果兄弟被人砍他还无动于衷的话,只怕混不了黑社会。最多花两个钟头,再赶回来抄讲义,大不了拼着一天一夜不睡,到明天下午六点钟,抄出几本来应该可以勉强应付过关了,赵强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下。
“我们在公园西门,强哥你尽快赶过来吧。”
“OK。”赵强收了线脸上露出一丝冷酷而又残忍的微笑:“断刀帮杨虎,你最好值得我这么做。”
世纪公园西门入口,是一座仿古牌坊,四排柱,柱子上有纹龙图案,正中央的牌匾什么都没写。此时夜色浓重,凉风习习,草地上还有忽明忽灭的萤火虫。
在周围停了三十多辆摩托车,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或伏在车上,或蹲在地上,或依靠柱子,零零落落。
飞车党二号人物戚威今天身穿一件黑色风衣此时正在原地不断的踱来踱去,不时的点起一根香烟,同时怒气冲冲的道:“嘿!居然一直等弟兄我被砍了才答应来,你们说要是我今天真TM的被砍死了,他来还有什么用?强哥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闻言一旁身穿白色紧身衣,头上扎了一个骚包的黑色头巾的陈浩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道:“好了阿威,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嘛,什么话等强哥来了去向他报怨。”
“喂,小龙,你怎么和强哥一个气筒出气呢。”戚威眼睛一瞪:“咱三人当初拜把子怎么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倒好,强哥竟然脑子发昏要去学校当什唠子老师!你现在竟然也来悉落我。我容易嘛我?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这时戚威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一番口舌又白废了,小龙连看都没看他更别说在听他讲话了。就在戚威心中暗气,刚想说话。只听小龙缓缓站起身形:“他们来了!”戚威有些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这时前方突然出现几辆汽车,驶得又急又快,由远及近,随着轰鸣的引擎声,八道光束打在他们身上,强烈的车头大灯晃花了眼睛。“哧”的一声,轮胎在水泥地面拖出几道深痕,险险停住。四辆面包车门纷纷打开,从里面跳下一群人。
“呀,这帮垃圾来得真准时!”戚威不无嘲讽的说道。
从面包车下来的大概有四十多个人,其中有一半的人手中都拿有家伙什么刀枪棍戟各种各样的武器都有。
人群稍稍散开,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光头,人又高又瘦,鹰勾鼻子,薄嘴唇,表情特别阴冷,浅浅的衬衫袖口隐约可见几道伤疤。他的脑袋被刮得又青又亮,仿佛是这群人中最耀眼的明星。
“赵强呢?不敢来见我吗?”那人环顾四周,冷冷的说道。闻言谁也没有动,站着的仍在叼烟,蹲着的仍在用树杈玩蚂蚁,只是大家用更嚣张更肆无忌惮的眼神盯着他,挑衅的意思明显得很。
戚威穿着风衣缓缓走近他,两人凝视片刻,激烈的眼光似是可以擦出火花。相对而站,但是戚威稍矮半头,脸蛋也略显稚女敕,所以在气势上已输了他一大截。
“杨虎,来泗州大街撒野,胆子不小么?什么时候也弄了几辆破面包车,借兄弟玩两天。”戚威说着毫无意义的场面话,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被比得弱了。
杨虎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他:“滚远点!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快叫赵强来见我。”推搡的力道很大,阿威猛打了个踉跄,才勉强站住。
飞车党的人纷纷站起,纂紧手中的铁棍和片刀。帮派里二号人物阿威被瞧不起,那就等于飞车党的面皮被人剥了。断刀帮也做着势子,就等杨虎一个手势,便要上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但两边话事人都没发话,所以双方就在相隔十来米远的地方,唾液横飞的叫骂起来:“滚你妈的,不长眼睛啊,敢找老子麻烦?”
“黄板牙,你上次到老子罩的场子闹事,我今天一定废了你!”“刘远你TM是不是多长了几个胆子,竟然敢和老子吼?”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脏话层出不穷,好像这里正在开着脏话秀一般。
现在已近晚上十点钟,行人稀少,路灯拖长了他们的身影,静谧的大街回荡着一连串疯狂的叫嚷,尤其刺耳。连大榕树上栖息的小鸟也被惊起,在树冠盘旋,呀呀仿佛也在附喝而鸣,远处居民楼窗灯亮了,探出个脑袋向外面看了一眼,紧接着又缩回去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