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六道之中,天邪宗位居其末,却仍是一个无人敢轻视的邪道宗派。
天邪宗盛产练魂师,这些外道邪人搜罗各种生灵的阳神阴魄,以秘法将之制成魂仆。生灵有强弱,其魂自然亦有高下之分。连带的,受灵魂质量的限制,被炼制成魂仆之后,亦有上中下三个品级的划分。
下品魂仆,其性愚钝,只能担任刺探、监视及侦察的探子工作;中品魂仆,保留了生前部分灵智,能够理解主人比较复杂的指令,因此通常与天邪宗《邪师录》里的傀儡术一起使用,以之控制生人的行动;而上品魂仆最为难得,皆因这种高品阶的魂仆,和灵魂的力量、意志、精神等各种方面的因素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为可遇不可求之物。
上等魂仆不仅能够保留生前的部分灵智,还保留了生前的力量技巧,在必要的时候,可协助主人作战,往往能够起到奇兵之效。但因为其苛刻的要求,故纵观整个天邪宗的历史,亦不过成就了区区数只而已。
天邪宗里,为世人所知者,用得最多的还是下、中两品的魂仆。
所以曾不让所说的话,并非凭空捏造。皆因南陵墓谷尽管亦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宗派,但这门的弟子擅长的主要是风水相学,阴阳玄说。而他们以天地之力入符的符录之术虽则不凡,但墓谷弟子本身却不擅长于武技,这是南陵墓谷最致使的破绽。
若天邪宗有心,以《邪师录》上记载的各种邪术将柳宗宿擒下,结合魂仆和傀儡之术要控制柳宗宿并不困难。
天邪宗的傀儡之术绝不同于市井坊间流传的控魂术,以魂仆为其魄,以之施展的傀儡术可以让受术者在表面完全看不出破绽。非是熟悉受术者之人,绝难发现受术者有何异常。
柳宗宿出身墓谷,这派的传人行事低调神秘,本身熟悉他的人就少。连长孙胜北也不过和他见过数面而已,根本谈不上熟悉。若柳宗宿真为天邪宗所控制,长孙胜北也不知道拿什么方法去试探他。
长孙胜北只知道被魂仆控制的人,被杀死后魂仆会离体而出,到时自然无所遁形,可他怎么能仅凭曾不让几句话就去杀了柳宗宿。所以当听得柳宗宿的声音响起时,长孙胜北只觉得头痛欲裂,同时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渐渐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之外了。
因为曾不让的出现,厅中宾客本来将之围成了圈。如今听得柳宗宿的声音,大厅入口处的宾客自然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狄征混在人群里,驻足看去。只见大厅外天色已暗,灯光下,有着装奇异的老头走了进来。
这人年近六旬样,皮肤苍白,如同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一般。
老者头上戴着民国时期士绅戴的瓜皮帽,又称碗帽。身着一袭青灰色长衫,手拄拐杖,活月兑月兑一个老学究的模样,形相古怪。
他步履如风,来到曾不让跟前,冷哼道:“你说柳某人被天邪宗的魔人控制,可有真凭实据?”
曾不让笑道:“那还不容易,天邪宗的傀儡之术只能让受术者说话语气、乃至神情动作一切无异。但却无法让受术者施展出本身技艺,除非两者师出同门。所以你只要和老曾我过上几招,便知道你是否为天邪宗所制。”
柳宗宿冷笑几声,朝着众人拱手说道:“诸位都是明眼人,这人使的是极意门霸煌枪,显是魔门弟子。如今毁谤于柳某,实是为了引起我正道不和。依柳某愚见,我们何必和他多言,直接擒下再逼问魔门踪迹,方是上策!”
厅中宾客听了这话,纷纷点头赞同,只是长孙胜北这个主人家还没有点这个头,众人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狄征暗自皱眉,柳宗宿这几句话说得虽是冠冕堂皇,却未免有避重就轻之感,实让人怀疑。
此刻,却有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柳老不若和这曾不让过上几招,释了大伙心头之疑后,再擒下他也不迟。”
众人纷纷朝声音的主人看去,却是正在一旁独饮的安逸轩所言。
柳宗宿一张老脸立时难看非常,安逸轩这话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身份,故才有让他和曾不让过招之语。
长孙胜北看在眼中,不欲闹僵,正想说几句缓冲的话。
不料话刚到嘴边,他心中一动,异变突起。
前一刻还是灯光辉煌的大厅,下一刻突然陷入了黑暗中,却是有人关了电闸之故。
狄征一愣,耳中便响起了宾客的怒骂,跟着一连串劲气相击之声响起,同时伴随着几声短促,嘶哑的惨叫。
灯光复又亮起。
然而柳宗宿已经一手抚胸,直直往地上倒起。
这几下变化来得极快,几乎没人反应过来。厅中一片安静,直到柳宗宿的眉心处飘出一道黑乎乎的小儿身影,再如同泡沫般消失在空气中后,不知谁人大喊了一声“有人灭口”,厅中宾客立时一片骚乱。
长孙胜北反应也是极快,人一个闪身,由上方掠过众人来到入口处。众人朝他看去,入口处不断涌入长孙家的族中子弟,拱护着长孙胜北形成庞大的压力。
“看来魔门邪人已经混进我们当中,很抱歉,在没有查出是谁杀了柳大叔之前,只能劳烦各位尽量呆在将军府内。若要离开,则须向我长孙家说明去处,但不得擅自离开蓬莱市。否则,我长孙家只能将其当成魔门邪人来处理了…….”
长孙胜北尽管在第一时间作出妥善的布置,但他心中暗叹。柳宗宿果然为天邪宗所制,而曾不让所言不虚,天邪宗确有将南方修真界一网打尽的布置,否则此刻柳宗宿便不会被灭口。
显然,天邪宗早有高手混入宾客当中,方能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改变策略将柳宗宿灭口,以防止正道众人将天邪宗的踪迹挖出来。
天邪宗想要打击南方修真界的计划虽然破产,但目前这局面,却只会引来南方修士互相猜忌,这种情况非长孙胜北所乐见。何况此次案值由长孙家发起,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使长孙胜北揪出了邪宗魔人,但长孙家的声望还是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打击。如此一来,长孙家想要垄断南方的霸业,又不知道要往后推迟多久了。
顿时,长孙胜北只觉意兴阑珊。看着混乱的大厅,他心中暗叹,此次为长孙家造势不果,反而还要收拾这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又岂是他之前所想像得到的,正是人算不如天算。
宾客中,他又见到安逸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长孙胜北不由气结,这年青对手一付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模样,让长孙胜北暗中气得牙痒痒,却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他心里想,搞不好这一次,安氏才是最大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