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登天,孤石上,铘拎起一根鸡腿往自己嘴里送。耳朵却突然抽了抽,再把鸡腿拎出来时,已经剩下一根鸡骨头。铘想也没想,手臂一晃,鸡骨头已经消失。
身后破空声大作,李曦清奇怪地转过头,却见铘丢出的鸡骨头笔直朝着峰顶西侧射去。天知道他这一掷之力有多大,小小的一块鸡骨头竟然隐现风雷之声,掠过冰湖的时候,掀起一大蓬水珠,直扬半空。
越过冰湖,鸡骨头刺向了枫叶林内。然而才刚进入林间,鸡骨速度大减,再掠进七米左右,骨头表面迅速结上玄冰。在距离一道白色人影约三米左右的距离时,鸡骨爆开,化成冰雾,再莹莹洒下。
李曦清离得虽远,但她眼力何等了得,自然看清铘掷出的鸡骨是被一种至寒的气息包裹、结冰、再引爆。这至寒气息当是《九天冰玄决》的寒玄气,能够将寒玄气运用到全无痕迹,放眼整个上清宫也独有一人而已。
“谷宫主既然来了,又何必躲在树后偷看。我这里还有些饭菜,若你饿了,分你些又如何?”
只觉身边轻风一送,铘已经离开巨石,落到地面。李曦清见他半挡在自己身前,颇有护萌之意。知道铘是怕谷凝秋看到自己和他混在一块,引来谷凝秋的“误会”,所以先一步挡在她前方,把谷凝秋的注意力全拉到自己心上。
李曦清心中感激,也跳下巨石。便见冰池后的枫林中,白影一闪,再出现时,谷凝秋俏脸含霜,出现在了两人身前。
拉开铘,李曦清上前道:“师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会在这?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谷凝秋双目如电,射出精光让李曦清不敢直视:“你个小丫头,长大了胳膊往外拐是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难道忘记他视我上清宫禁地如无物了吗?小清,你怎么可以和这样的人呆一块!”
李曦清挠挠头,道:“铘只是不认识路,才一头冲进咱们禁地的。师姐,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咱们也不用这么计较嘛。”
谷凝秋不怒反笑,看向铘道:“这就是你的说辞?”
铘耸耸肩膀道:“虽然不是全部事实,可也差不多。”
“师姐。”
李曦清还想再叫,谷凝秋却冷喝道:“你什么也别说,我看你这丫头是给他灌了**汤了吧。竟然在小登天这藏了个男人,还每天送饭给他吃。我问你,明天你说要随弟子下山采办物资,是不是打算就此和你的小情人私奔?”
“不是不是。”李曦清满脸通红,道:“我只是带铘去一个地方,他不认得路。我带他去后,就立刻回来…….”
“还真给我说中了。”谷凝秋摇头道:“小清啊小清,你可知道如此作法等同背叛师门。你又可知,背叛师门要受什么惩罚?”
李曦清吓了跳,摇头道:“师姐,我没…….”
“别废话,先给我回宫里反省去!”谷凝秋冷喝,打断自己这师妹的话。
李曦清看看谷凝秋,又看向铘。后者朝她点点头,她才一咬银牙,运起身法掠过山顶,消失在小登天上。
于是山顶上,就剩下谷凝秋和铘两人。
谷凝秋仔细打量着铘,这神秘来历的青年高手,那把充满凶厉之气的方形妖刀不见了。但他的右臂上多了个黑色臂环,臂环上两条恶龙互相追咬,环中更有奇形符号,古拙神秘。谷凝秋知道那妖刀定是给收入这臂环当中,只待需要时取出。
像铘那黑色臂环这种具有储物功能的炼器倒是不少,只是能够储存的空间因炼器师的造诣而各不相同。看铘这臂环造型别致,当非普通炼器,也不知道这神秘高手,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谷凝秋在打量着铘的时候,铘也在打量着她。
他分毫没有被谷凝秋撞个正着而感到丝毫紧张,相反笑道:“这样不好吧,板起脸孔来吓唬自己的师妹,万一吓坏了怎么办?”
谷凝秋亦笑道:“小丫头不识轻重,偶尔要吓吓她,以后办事才不会那么鲁莽。”
“你们的教育方式还真奇怪。”铘摇头道。
两人之间气氛轻松,全然不似刚才的剑拔弩张。若李曦清在场,必定模不着头脑。
刚才便如铘所言,谷凝秋是在故意吓唬李曦清的。若她有意为难铘、又或者李曦清的话,那么谷凝秋就不会单独现身,至少也会拉上三位道宗。铘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会有“吓唬”之语。
他知道,谷凝秋也知道。两人同样是聪明人,倒省了许多废话。
“不过我很好奇,身为一宫之主,难道你不打算追究我私闯禁地之罪么?”铘找了块松软的草地,一坐了下来,还摘了根草根含在嘴中,神情写意。
谷凝秋摇头道:“我不喜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铘知道她是指两人间的修为不相伯仲,若真要追究起来,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与其这样,那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不追究。他笑了笑,道:“谷凝秋就是谷凝秋,拿得起,放得下。”
谷凝秋奇怪地看着这个男子,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像对我、对小清、甚至其它人都仿佛是旧识似的。可我绝对肯定,在你出现之前,我压根不认识你这个人。”
“抱歉,这是秘密。现在不能说。”铘说道。不错,这是他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迟早会天下皆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铘不说,谷凝秋却也不以为忤,她跟着说道:“你要去哪,让小清带着你去也妨。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她少一条头发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没人能伤她!”铘正色道。
“如此最好,另外,明天不要让她久等了。”说罢,谷凝秋闪了闪,人消失在原地。
如若换作旁人,她绝不会轻易相信,可对着铘,直觉却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会对上清宫不利。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天位的层次,最重直觉,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判断。
目送着谷凝秋离去,铘转过身,看着最后一丝阳光落入地平线时的壮观场景。他握紧了拳头,却又放开,自语道:“希望五年之后,还能看到如此美景……”
没有人听到他的这句话,而即使听到了,也不会知道,这话中究竟包含了何种意思。
一只白中鹭悠闲地从天空滑翔而过。
在它的下方,是一个葫芦状的湖。湖水碧绿,波澜不起,倒映着阳光,水光鳞鳞。
湖的另一边,郁郁葱葱的山峦,仿佛天然的屏障,将碧湖护在其中。此地山峰清秀,虽不似北地山脉的笔直豪雄,却自见清雅。白鹭飞过,只见山峰之间,石径隐现。偶有几朵白云飘过山顶,缠绵不去。
白鹭一声清鸣,扶摇直上。
只见峰顶之上,苍松处处。山风吹过,松涛阵阵,枝叶摇晃间,树隙隐现屋舍,似是有人居住。
正是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白鹭飞累了,想要落下休息。不料朝那隐现人家的松林飞去时,无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白鹭受惊,飞掠而去。
却说那处屋舍,简单还不失雅致。屋前有碎石铺成的小径,一直通往山崖边的凉亭。
此刻,亭间正有两人下着围棋。
丁绝今年四十有五,正是一生当中的黄金阶段,无论体能力量皆处于颠峰的状态。他面容较为瘦削,但双眼锐利有神,配合他的鹰鼻薄唇,使人感到他必是天生冷酷之人。
事实亦是如此。
自从他十五年前当上修罗门门主之后,便实施了一系列冷酷无情的布置,试图整顿积弱百年的修罗门,但一切却徒劳无功。这使得丁绝更是变本加厉,即使在魔门当中,他也是出了名的冷血魔鬼。
百年前,魔门在司离的带领下卷土重来,再次进入华夏大地。尔后司离和安氏少主决战于无名峰上,并双双失踪。这对魔门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此后魔门六道各散东西,韬光养晦直到现在。
当年魔门势力盛极一时,六道当中,修罗门仅屈居于天魔殿之下。可谁也没想到,司离竟然把天魔殿的绝艺传授给补天派的一名弟子,以致补天派合两家之长,硬把修罗门踢下二席之位。
如今天魔殿自从司离失踪后,几不见于世,名存实亡。
而补天派却隐然成为了魔门之首,这让修罗门一直耿耿于怀。历经数代,到了丁绝这一辈,修罗门的《修罗鬼录》在其手中发扬光大,丁绝修为更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便达到地品上阶的境界。
于是五年前,丁绝模上补天派,和现任的补天派主莫言决战于孤峰之上。让丁绝绝望的是,莫言展现出来的修为,却已达到天位的境界。丁绝在人家手下连三招也走不过,便被莫言大败。
莫言的高明处,便是击败丁绝,却别说要他性命,丁绝身上连一丁点伤势也没落下。这无迹可寻,高深莫测的修为让丁绝信心受挫,致使数年下来,修罗门一蹶不振,丁绝修为更是不进反退。
心灰意冷之下,丁绝干脆不再刻苦练功,转而投入到世俗的事业中。通过**拼杀,大做非法生意来稍减自己心中苦痛。
丁绝本来以为自己便这样绝老一生,可他没想到,却在半月前的那个晚上,遇到了这个男人。
丁绝知道,当他们二人见面的时候,不仅自己的命运改变了,而且天下的局势,也即将发生无法预测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