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时间倒流回昨天晚上宁王府被轰炸的时候——
慕容尧虽被慕容相国禁了足,但对他来说,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混迹花街柳巷外,根本就再无其他的任何影响,就算有人在他出溜的时候突然来检查,他也都做好了该如何应对的准备。
当时,他正稍微改装了一下在街上晃荡,之所以要改装是因为他现在正在禁足时段,若是遇上了什么熟人,又不小心的把这个小事给传到了相国大人的耳中,那他是想要吃不了兜着走呢还是吃不了兜着走?
逛着逛着,他就突然发现他竟来到了大将军府的附近,心神一动便悄然潜了进去。
大将军府内已经一片安静,如同他前几次当毛贼潜入这里的一般,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他就在那里面没什么目的的晃荡着,避过所有巡逻守卫,经过后院那间守卫森严的大房子,也经过他曾连续两个晚上光顾的库房,最后他决定到长公主的卧室去探一探虚实。
只是他才刚接近长公主所在院落,就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将他给吓得一趔趄差点暴露了身形,忙转头看过去。
夜色黑暗,看不清楚远方的情况,但他还是能大概分辨出那正有隐约火光透出的地方,似乎是宁王府的方向。
“吱嘎”一声,有人打开了房门,然后长公主和大将军披着外衣从屋内走了出来,双双看向宁王府的方向。
“这深更半夜的,宁王府怎么还这么热闹?莫非遭贼了不成?”大将军喃喃说着,语气中却不乏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对上官云倾自然是意见极大的,这都是因为上官云倾本是他看中的女婿最佳人选,即便曾经皇上将他家雪儿赐婚给上官云倾却被他拒绝了,大将军也只在刚开始的时候稍微气恼了几天就消气了,反而更加看重上官云倾。
可结果那小子竟敢这般不识抬举,娶了别的女人当王妃,害得他家雪儿伤心不已,却也只能黯然憔悴,大将军如何能不怒?
每次想起这件事大将军就来气,每次看到宝贝女儿伤心憔悴的模样,他就心疼不已,最近又出了淑妃那件事……淑妃可是他陆大将军的亲妹妹!
长公主就站在他的旁边,听到他这话不知想到了别的什么事,突然转头对他说道:“我去雪儿那儿看看,这么大的声响,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给吵醒了。”
大将军轻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说一句:“好。”
慕容尧本来是没兴趣跟着长公主去看看陆柒雪的,虽然陆大小姐确实是个大美人没错,但却不是他的菜,更何况,那可是他家妹子的情敌啊!但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去瞧瞧,就当是帮妹妹打探敌情,看在上官云倾那家伙对臻儿勉勉强强还算不错的份上,绝不让任何女人染指他家妹夫!
然而他这一跟一瞧,就弄出问题来了,而且还是天大的大问题!
长公主带着一个提灯的丫鬟匆匆来到陆柒雪的小院,而在这个路程中,又有两声轰鸣从宁王府的方向传来,让长公主不禁转头看了那个方向好几次,都要怀疑宁王府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来到陆柒雪的小院之后,发现她果然是被吵醒了,正披着件外衣站在院子里面朝宁王府的方向傻傻的发呆,连母亲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长公主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禁叹了口气,既有怜惜又有些恼恨,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雪儿,别看了,快进屋去!”
陆柒雪转头,这才发现娘亲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不禁又是眼神幽幽的看了宁王府的方向一眼,说道:“娘,七表哥府上好像出了什么事。”
“那又如何?”长公主脸色微沉,不悦的说道,“那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无关,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被如此一说,陆柒雪不由得俏脸微红,又是黯然神伤道:“娘,你不是说你会帮我的吗?我……为什么慕容臻那个贱人竟到现在都还没有死?”
“哼!还不是云倾拼命护着那贱人!”眼见女儿又要哭了,长公主忙转移话题,拉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道,“行了,快进屋吧,别站在这里傻看,让人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们大将军府的大小姐呢!”
那时,慕容尧正蹲在屋檐的阴影中,听到这里不由得眼神微变,看着长公主拉着陆柒雪进了屋,他突然感觉到周围似乎多了许多人,偶尔有黑影闪过,差点就发现他了。
他忙收敛心神,然后沿着阴影的角落从屋顶翻身落下,直接就飘进了屋内,停歇在横梁之上。
怎么回事?怎么无声无息的守卫突然就变得森严了?
这突然森严的守卫让慕容尧心存疑惑,自然是仔细观察着下方的动静,只是越看越觉得疑惑,难道长公主哄女儿睡觉都得加强守卫不成?
慕容尧几乎都快要跟着陆柒雪一起睡着了,长公主终于站了起来,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来到了隔间,那里有一座小小观音像,被供奉在袅袅香烟之中。长公主就站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拜了三拜,然后走过去伸手连观音像带神龛一起转动了半圈。
神座下似有什么响动,慕容尧高高的在横梁之上,因为角度问题而不得见,只是看到长公主蹲,好像拿出了什么东西,仔细看了看又略微发了一点点呆之后就又将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重新放了回去,将一切回归到原来的样子后,才转身离开了。
等长公主离开之后,慕容尧马上就从屋梁上飘了下来,走到那观音像旁边仔细观察了下,确认没有其他问题之后才伸手去转动那神像。
一转,不禁一愣,因为他竟没有转动。
忙缩回手,盯着神像仔细回想着长公主刚才的动作,然后再次伸手去转,如此三次之后,他才终于将神像连同神龛一起转动了起来。
下面“唰”的一声,似有什么被打开,慕容尧蹲下去在那个打开的小格里面掏模出了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打开之后,赫然发现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卷圣旨!
他正想要当场就吹一声口哨,如果不是他今日运气好到爆,又身手还不错没有被察觉踪迹,是绝对发现不了长公主竟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她女儿的闺房之中,既不是那守卫森严如禁地般的神秘房屋,也不是有上万把锁的库房,甚至都不是她自己的卧室。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尧公子当然不会跟他们客气,当即挟了盒子将其他的一切回归原样,然后一溜烟儿的离开了。
而中途顺便的,他还特意停留了一会儿,在另外一个地方仔细探寻了一番。
“如何?宁王殿下你打算怎么感谢本公子呢?”将事情都“交代”了一遍之后,慕容尧得意的冲上官云倾索要报答。
上官云倾眉梢轻挑,大方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谢?”
“要不,你也说一句我真是这世上最好最棒最疼爱妹妹最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亲哥哥来听听?”
“……”
这家伙真不要脸!宁王殿下直接无视他,并将已重新卷好的先皇遗旨仔细收了起来,转头看着到现在都没有说话,只是扑扇着眼睛闪亮亮的看着慕容尧的臻儿,问道:“臻儿有什么建议吗?”
慕容臻悠悠的将目光溜到了他的身上,又溜回慕容尧,问道:“二哥你觉得长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看看先皇遗旨呢?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或者真的本只是要去看陆柒雪,正好顺便想到遗旨,就打开来看看?”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长公主没事怎么就想到要去看看遗旨呢?
慕容尧模了模下巴,说道:“大概是因为大将军的那一句‘宁王府遭贼了’吧,我之后又特意去查探了下,发现大将军府内虽表面看去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但在库房周围,却是增加了许多守卫,暗卫明卫都有。”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曾光顾?”
“不不不,他们是发现有人光顾他们府上,还少了不少的宝贝,但肯定是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光顾的他们。”
“那么……”慕容臻转头与上官云倾对视了一眼,眼中是相似的神色。
若是发现了库房少东西,说不定也已经发现他们那个森严屋子里的情况,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不动声色,恐怕就是为了等待他们再次上门,好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呃,这样形容自己好像有点不大好。
“那要不,我们今晚再去大将军府逛逛?虽然想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可还剩下那么几把锁没有开启过,总是不好的。”
作为偷儿,这其实是一件很让她心里不舒坦的事情,总想要把剩下的东西全都检查一遍才会放心。
于是宁王殿下亲自陪同,尧公子也跟着同往,三人悄无声息的朝大将军府而去了。
半路上,慕容臻突然难掩郁闷的说道:“我要学轻功,上官云倾,你什么时候才开始教我呀?”
“今天回去之后就教你,可好?”虽然他很乐意抱着她飞来飞去。
很快就来到了大将军府,并如先前几次一样的潜入进入,一路走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变化,连守卫也与他们先前几次过来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当接近库房,连慕容臻都感觉到了,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么多守卫,但暗中却多了许多视线。
心里突然泛起异样的感觉,不禁就慢下了脚步,悄然转头朝四周张望。
“臻儿?”
“我有不怎么好的感觉。”她轻蹙起秀眉,拼命想要抓住这种不好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转头看上官云倾和慕容尧两人,他们两人竟好像任何异常都没有。
难道是她多心了?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想,但进入到了库房之内后,她终于明白她那怪异的感觉来自何处了,也难怪上官云倾和慕容尧两人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们不是正宗的小偷儿!
库房内一切如常,还是那巨大的柜子,还是那一格格的小格子,还是那大量的目前能找到的最精致的锁,可慕容臻却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还没有将锁打开,她就已经没有了窃取宝物的那种兴奋和激动了。
她随手打开一把锁,刚将抽屉打开一条缝,就忽有什么森寒的东西迎面而来。
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腰上突然一紧,然后整个人悬空而起,被强行转身远离了那森寒之物的范围,紧接着便听到连续的“咄咄”声,有闪烁着蓝光的银针钉在了对面柜子上,针尾还在巍巍的颤抖着。
外面突然有大量的脚步声响起,慕容臻突然一下子就跳到了上官云倾的背上,死扒拉着不松手,用额头撞撞他的脑袋,说道:“还站着做什么?快跑啊!”
上官云倾嘴角一抽,他怎么觉得她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将背上的人儿背好了,他从库房的内层走出去后就直接破窗而出,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已经围满了侍卫,个个都是蹲步挽弓,将寒森森的箭头对准了这三个竟敢闯入大将军府来撒野的不速之客。
上官云倾往前的脚步猛然顿住,眼中精光一闪,也没等对方喊上一句话,他直接横身侧移,然后纵身就飞跃上了屋顶,有箭飞来,却几乎全部都从他们的脚底飞过。
稍微落后一步的慕容尧,于是就悲催了。
慕容臻尚且还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情况,上官云倾却是连头都不回一下,只当身后慕容尧的“哇哇”喊叫声是空气,在屋顶上几个起落就隐身进了黑夜之中。
远处还有打斗声,他们的身后也有人追了上来,上官云倾背着慕容臻在屋顶上飘荡,不知是他故意放水,还是身后追击的人身手不凡,双方的距离正在慢慢的接近。
“你想干什么?”慕容臻趴在他肩膀上,轻声问道。
上官云倾只是轻笑了一声,在半空中突然转了个方向,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然后慕容臻就看到他们竟然已经来到了大将军府后院的那座神秘屋子附近。
落地之后,上官云倾几个腾挪,迅速折返身子往反方向离开,而在后面追捕的人紧跟着来到了这里之后,看到就在眼前不远的那个屋子,视线迅速在周围查探了一下,似有些迟疑。但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之后,他还是朝那屋子的方向而去了。
慕容臻被上官云倾带着很快就来到了大将军府的边缘,围墙上面,然后就被轻轻放下,面朝着大将军府内,听着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看仔细了,大将军府今晚要放烟花。”
就在他说完这话的同时,猛然间“轰”的一声巨响,比昨日在宁王府内发出的那三声巨响加起来还要更加的剧烈,慕容臻站在围墙上都能感觉到地面剧烈的摇晃了几下,差点将她从墙头摇下去。
好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大将军府内迅速升腾起了带着火光的浓烟,此刻,整个世界都消音了。
慕容臻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然后猛的转头看向上官云倾,问道:“你没有把那地下室里的东西拿走吗?”
“拿走了,不过没有全部拿走,还有小小的一部分留在那个地下室,另外我又让人弄了一大批外形相像,其实只是空壳的东西送到地下室,按照原来的样子放好,所以只要不是很认真仔细的检查,是发现不了那些东西被掉了包的。”他笑得十足狐狸样,言毕又无辜的眨了眨眼,说道,“这种东西,又不是要用了或者刚得到手,不然谁会检查得那么仔细呢?”
那些东西,是一大批的类似炸弹的圆球,可以叫霹雳弹,也可以叫手雷地雷……都可以,其数量巨大得几乎可以将京城炸飞。
上官云倾暗中偷偷拿走了百分之九十九,还剩下百分之一用来作掩饰,以及今天晚上的这么一个作用。
慕容尧灰头土脸的出现在了墙头,一见到上官云倾就忍不住横眉竖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个魂淡,竟然就这么扔下他不管了,而且轰炸大将军府这样的大事都不跟他事先打个招呼,害他差点就一头撞进了爆炸圈。
但即便如此,他也被那升腾而起的烟雾铺盖得满身满脸的尘土,简直跟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的一般。
他尧公子何时这么狼狈过?
上官云倾却斜斜看着他,神色之中多有几分欣赏。
第二天的朝堂上持续着热闹,宁王府被轰炸这件事尚未来得及调查解决,大将军府竟然又被炸了,而且比之宁王府还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在同时,西南方向的宿州,又有最新情况传入京城,说是天霁国太子凤流玥已开始在两国的边境线上集结兵力,虽尚无任何侵犯不轨的动作,但只怕那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于是宁王妃继续成为众位大臣讨论的对象,有讨伐宁王殿下不顾大局,竟为了个女子而要罔顾国家危难于不顾的,也有说淑妃娘娘死得蹊跷,应该仔细彻查此事以免冤枉了无辜的,还有两不相帮,站在旁边隔岸观火的……总之,又是一个无比热闹的早晨。
散了朝,有人与上官云倾走在一起,似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说道:“七弟,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若是因此而延误了战事,这后果只怕你也担当不起啊!”
“多谢大哥提醒,本王会好好考虑的。”
上官云倾说得不咸不淡,怎么看怎么敷衍,让这大皇子不禁咬了咬牙,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父皇为何会这般的纵容上官云倾。是因为战事在即,西南那边只有他能应对,所以不能将他逼迫过甚,还是单纯的只是对这个皇子格外宠溺?
想到这里,大皇子不由得有寒光从眼中一闪而过,然后继续劝解着他。
陆大将军紧跟在他们身后走出来,看着上官云倾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然后甩袖就从上官云倾身旁走过。
上官云倾勾唇一笑,快走两步追上了大将军,与他并肩而行,道:“没想到昨晚上大将军府竟也遭受了与本王的府上一样的灾难,还请大将军千万节哀啊。”
“宁王客气了,您也一样!”他冷哼着朝上官云倾拱手说道。
上官云倾对他的不耐烦丝毫不以为意,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会一样呢?本王的府上是遭人轰炸,大将军的府上,却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这话让大将军猛然停下了脚步,眼中有精光乍现,“宁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上官云倾笑得赏心悦目,转眼看到了就在旁边不远的慕容相国,连忙就走了过去,唤道,“相国大人。”
慕容相国忙停下了脚步,朝上官云倾拱手作揖道:“宁王殿下,不知您叫住老臣是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臻儿听说她母亲生病了,而且病得似乎还挺重,因此而担心不已,想要回相国府去探望她老人家。”
“王妃想要来探望她母亲,尽管回来便是,老臣随时恭候。”
“好,本王也就先跟你打个招呼。”
“小女能得宁王如此宠爱,真是她三生有幸。”
“她是本王亲自选中的王妃,自然当得起本王的疼爱。好了,本王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宁王请便!”
然后上官云倾直接转身离开,转身的瞬间,眼中有一抹精光飞快闪现。这个老家伙,不管是以前,还是这两天来,竟都半点也没有想要为臻儿说话,替她开月兑罪责的意思,似乎臻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好一个阴险无情的老匹夫!
宁王殿下模了模鼻子,然后阴测测的笑了开来。
而在上官云倾转身之后,慕容相国却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半饷,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陆大将军被上官云倾那一句不置可否的话弄得心神不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大将军府,并来到被炸出了一个大坑的那一处,静静的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些别的什么。
半饷,他眯起的眼中寒光闪烁,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上官云倾!”
却不知道这一句“上官云倾”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以原先藏在地下室的那些手雷的数量,一旦爆炸绝不可能只是在这里炸一个大坑,所以大将军早就发现了问题,明白他辛苦搜集准备的东西定然是便宜了别人,但他想不出究竟会便宜了什么人。
可刚才在宫里的那几句对话,马上就让他把目标对准了上官云倾,只是他依然想不通,若真是被上官云倾得到了,为何还要特意来对他说那一番话,好像生怕他不知道似的。
陆大将军向来多疑,上官云倾那不干不脆的一句话,还真的是让他坐立难安了。
而此时,有丫鬟匆匆跑来,朝大将军轻声说道:“将军,公主突然在小姐的院中晕倒了,刚清醒过来,请将军过去一趟。”
陆大将军心中猛然一突,脸色也紧跟着一变,忙在丫鬟的引领下赶了过去。
长公主还在陆柒雪的院中,虽清醒了过来,但脸色却是刷白,看上去极其可怖。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女儿陆柒雪就在她的身边,可她谁都没有看,什么都没有看,一直到大将军迈步进入,她才转头看向他,神色凄然的喊了一声:“夫君!”
看着她的脸色、眼神,还有这一声千转百回的“夫君”,就如同是对大将军证实了某件事,让他不禁连最后一点希望也分崩离析,脚步趔趄几乎当场跌倒在地。
忙稳住身形,定下心神,朝房内的下人们挥了挥手,道:“你们全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虽然手握遗旨可以让他们高枕无忧,可一旦先皇遗旨被窃,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知道了遗旨被窃,也是断然不敢声张,甚至不敢大张旗鼓的去寻找。
上官云倾回到宁王府的时候,直接就找到了慕容臻,笑眯眯的问道:“臻儿,你要不要回相国府去探望下你母亲?”
慕容臻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上的事情暂且放下,道:“如果你有事的话,去去也无妨。”
“瞧臻儿说的是什么话啊?我这不是听说岳母大人生病了,想必臻儿会担心母亲么?”
上官云倾扑扇着眼睛装无辜,慕容臻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直接站起来拉着他就往门外走,“走吧走吧,既然你都已经决定好了,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臻儿你不想去见你娘亲吗?”他轻声问道,见她因为这个问题而突然停顿的脚步,他马上就闭了嘴,飞扑到了她的身上,磨蹭着说道,“我不问了我不问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慕容臻反倒有些莞尔了,侧头看着他的笑容灿烂,其实她能感觉得到,每次在提到涉及到类似问题的时候,他总会变得有那么点小心翼翼,一副很想知道却又不敢多问的样子,真不像他。
“臻儿,怎么不走了?”他转过身看着停在原地不动的她,轻声问道。
摇了摇头,道:“你的事情是不是很要紧?”
一愣,然后也摇了摇头,回答道:“倒不是很要紧,只是反正也没别的更要紧的事情。”
慕容臻突然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轻唤道:“上官云倾……”
“叫云倾!”
“……”
“那,臻儿,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慕容臻怔忪的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下了某个决定,忽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信不信?”
剑眉一挑,他沉默不语,只是静看着她,似在等待她的进一步解说。
又是无言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道:“你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没有!”再重要,也没有你重要啊!
“那……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上官云倾已有了某种让他忍不住激动的预感,闻言当即点头,“好!”
莫名的,如心血来潮的,慕容臻突然想要把有些事情告诉他,让他知道,不管他是否能接受得了,是否会把她当怪物或者生病发烧了在说昏话,她突然很想告诉他。
房内,两人面对面而坐,慕容臻开始一字字的述说她的事情,语气出奇的平静无波,而上官云倾就坐在对面安静的听着,偶尔有光芒从眼底划过,但始终不曾出声打扰她,只是很安静的听着,想着除他自己以外没人能知道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你全都知道了,难道没什么想说的?”
说完了,只是他的沉默让她有些难以确定,不禁就加问了一句,然后她看到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他觉得很好笑的事情。
顿时就不满了。
上官云倾忙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这么说来,纳兰小姐也是与你一样,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所以你们才会连见都没见过,就成了好姐妹?”
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慕容臻不满的将脑袋侧过,说道:“是我们本来就是好姐妹!”
“好好,本来就是好姐妹。”他连连点头,手也又模上了她的脑袋,道,“所以说,你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那个慕容臻,所以慕容三小姐的变化才会这么大?”
“你信了?”
“不然如何解释你的存在?”
真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慕容臻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猛瞧,对于他这般轻易的相信竟说不出是种怎样的心情,但很显然,这种心情并不太坏。
他凑了过来,额头轻轻贴着她的额头,柔声问道:“那么臻儿,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真,真假的真。”
“真儿?这可真巧。”
“是啊。”
两个人突然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这么额头贴着额头的对视,一时间气氛有些暧昧,不知是谁先微微仰起一点点,两人的唇便也贴到了一起,细细摩挲,又肌肤相接、唇齿相触,房内的气温迅速升高。
“真儿,你今天方便了吗?”他柔声问着,手已伸到腰带上,只需轻轻一拉就能将这碍眼的衣服褪下。
慕容臻迷迷糊糊的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清醒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开,用力收拢了略有些敞开的衣襟,红着脸说道:“不方便!”
“呃……”
上官云倾突然觉得,他或许根本就不该傻傻的那么问,直接动手比较好。
不过似乎,今天确实还……才第三天呢,唉!
“真儿,你真残忍,每次都随随便便的把火给点着了,却从不负责灭火,这样很伤身的。”他拉着她的手幽幽说道。
慕容臻嘴角一抽,俏脸微红,然后就转溜起了眼珠子,斜着嘴角说道:“这个,你其实可以自己解决的。”
“怎么自己解决?”他无辜的看着她,不耻下问道。
慕容臻又是一抽嘴角,斜睨到了他的身上,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没那么干过啊,不用害羞的,我理解,那是成年男子的正常现象,真的不必害羞。那,你平常喜欢用左手还是右手?”
他好像从她眼中看到了幽幽的绿光,顿时浑身一寒,屈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下,说道:“你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什么你理解,什么正常现象,你很了解?”
“还行。”眼神儿往上飘,她随口说道,却没看到上官云倾因为这两个字而忽有幽芒闪烁。
慕容臻已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走到门口就将房门打开了,转头看着还坐在那儿若有所思的宁王殿下,说道:“你不是有事要去相国府吗?现在就走吧。”
唔,好吧,他家臻……真儿真是不解风情!
自有人将马车这些东西准备好,慕容臻和上官云倾上了马车就朝相国府而去,路途上,慕容臻掀开窗帘往外张望,缓缓轻蹙起了秀眉,喃喃说道:“我好像自逃婚那几天之后,都没怎么上街来逛过了呢。”
“逃婚”两字让上官云倾心中不由得一突,幸好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凑到她的身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道:“真儿想出去逛逛?”
“嗯,都好久没去旖霞阁了,不知道二哥有没有把我的第一份产业败坏光。”
“是我们的!”
“谁说的?”
“我们当初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可你不是已经把旖霞阁的那部分所有权让给我了吗?”
“咦?”
虽说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可他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而已呀,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怎么真儿的记性就这么好呢?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慕容臻不由得伸出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恶狠狠道:“少打本姑娘的歪主意!”
什么本姑娘?你又不是……呃,好像还真的仍是姑娘呢。
上官云倾不由得颇不是滋味。
很快就到了相国府门前,他们下马车的时候,早有人候在旁边,躬身道:“参见王爷王妃,大人早就安排好了茶点,就等王爷王妃驾到呢,快请!”
这是慕容臻自出嫁之后第二次回到相国府,走在对她来说依然陌生的所谓娘家府邸内,她竟已没有了前几次的那种虽淡但却确实存在的厌恶,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如作为客人前来拜访的平静。
她看着沿途的景色,轻声说道:“这相国府内,其实风景还挺不错的。”
上官云倾淡然一笑,握紧了掌心里的那只小手,侧头对跟在旁边的那个下人说道:“不必吃什么茶点了,王妃心念着娘亲,直接去二夫人的院中。”
“这……是!”
那个小院,一如既往的僻静和安静,刚进入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那引路的下人似想说些什么好听的,但在看到慕容臻正冷冷盯着他的时候马上闭了嘴,安静的将她们引领了进去。
“你去忙你自己的吧,不用跟着进来了。”慕容臻淡漠的说道,然后径直的拉着上官云倾进了屋。
那人站在门外嗫嚅了几下,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看着宁王殿下就这么随意的进入了身染恶疾,都不知道什么似乎就会西去的二夫人病房中,一点没有忌讳的样子,不禁咋舌。
这三小姐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本是个不受待见的卑微庶女,嫁给了全月华国的少女都想嫁的宁王殿下为正妃不说,竟还能得宁王的如此荣宠,这身份可就……
慕容臻可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进了房内之后就看到慕容尧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见他们进来了,就挥挥手让在旁边伺候的连丫鬟出去,房内就只身下了他、上官云倾、慕容臻和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二夫人。
“我说我那爹怎么突然把我给放了出来,不再禁足了,原来是宁王殿下和宁王妃要驾临,他怕不好解释呀!”他随手一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们随便坐,同时如此老神在在的说道。
慕容臻走过去踢了他一脚,然后走到床前,看着床上那个面白如纸,形容枯槁的女子,轻声问道:“娘怎么样了?”
“你过来,难道不是来与我商量这件事的吗?”
“咦?”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上官云倾,却见他只是微笑着,慕容臻就明白了今天过来相国府哪里是他有事?分明是因为她有事!
慕容尧早些天就说过要让娘亲离开相国府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这些天便是一直这么顺利的进行着,也不知道他对娘亲做了什么,竟让她看上去好像真的危在旦夕似的。
而不管怎么说,她身为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娘亲病重的时候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若是路途遥远也就罢了,可她就在京城,两府相距不过几里路,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么一出她回娘家探望病重的母亲。
不由得轻抿了下唇,目光缓缓从上官云倾的身上转移,看向慕容尧问道:“二哥你有什么计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