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厢,林若兰正在喝着莲子粥,巴掌大的瓷碗,半天才喝下去一半。孔凡清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却发现林若兰一直低着头侧着脸,小口的喝着粥怎么看怎么别扭。她很安静,没有问他舒凌的事,似乎对此也并不关心。
一旁身着旗袍的女子拿过一直在炉上温着的茶在他专用的黑瓷茶杯里斟了一杯,他随手拿过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静如深海的眸子,瓷白的肤色,再加上那薄唇完美的弧度,站在他身侧的女子就这么看呆了拿在手里的茶壶,一个不稳,半壶的茶水一不小心就流到了孔凡清西服的袖子上。
女子满脸通红,拿起一旁的手巾就要擦,还没等靠近孔凡清略一收手,淡淡道了句没关系,便巧妙的躲开了。
那女孩满脸羞涩,一脸崇拜的看着孔凡清,暗自庆幸自己今晚能分到这个包厢实在是太幸运了,然而,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孔凡清便缓缓开口:“茶就不用煮了,你可以出去了。”
听到孔凡清这句风轻云淡的话,林若兰非常没出息的一口粥还没咽下就呛进了嗓子眼。那个服务员刚走出门,她便拍着胸膛猛咳起来。
林若兰这一咳嗽,孔凡清倒是看得明了,她的左颊,红红肿肿的像个馒头,甚至还有些泛紫。
如果说,刚刚回来他还在想,怎么问她,为什么把舒凌泼成那个样子比较不伤人,但看到现在这一幕,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伤的比舒凌还重,相比之下,舒凌只是浑身湿了点,而她……
左胸口没有来的有些泛疼,孔凡清微微皱眉,握着黑瓷茶杯的手隐隐泛白。
爱的太深沉,不见得是好事。
舒凌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在脑海中回荡着,太阳穴隐隐的疼,他伸手抚额,却忍不住微微叹息。
深沉么?不见得。
至少,他心知肚明。
心动的话,早就有了。
如果不是那个雨天,她没有失魂落魄的走进那家店,他不会选择在那家店门前驻足。
如果不是她的悲伤太惹人怜惜,如果不是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太过动人,他不会借给她手帕,不会坐在她对面等雨停,更不会向她借电话拨进自己的手机让班德宇去接。
淡淡的抿了口茶,他看到林若兰已经喝完了那碗莲子粥,擦了擦嘴,显然是吃饱了。
孔凡清淡然起身,见她伸手要去端那碗米酒鸡蛋汤,还没碰到那碗汤,便听到孔凡清冷冷的一声:“走了。”
伸在半空的手僵住,她其实没吃饱。但看着他那抹冰冻千尺的气势,她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她不知道他和舒凌刚刚在门外说了些什么,她也不想去问,孔凡清向来都不是个会明显表现出自己情绪的人,她从来都看不懂他,这次也是,所以她选择沉默。
脸上的伤她本不在意,也不想被他看到。然而,他刚刚明显皱眉的动作,却让她心底一动。然而,最终,他却什么都没说。眸光微敛,她看到那抹修长如玉的身影走出包厢,她纵然再垂涎这些美食,也只好拿起手袋往外走。走的时候,她本想拿卡结账,殊不知,那大堂经理连结账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孔凡清直接往停车场走,在场的居然一个都没有敢拦他的。
这样霸气的气场,让林若兰忍不住怀疑,这男人摆的明明是老板的谱,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税务局局长,她一定认为他是这家饭店的老板。
回去的路上,孔凡清将车开得不快,她看着窗外一盏盏走过的街灯,没由来的有些发困,瞄了眼前的红绿灯,似乎离医院还有段距离,她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假寐。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开的车上睡着,孔凡清刻意的放慢了车速,看着镜子中林若兰微肿的侧脸占据了那本就不大的瓜子脸的一半,眉心又忍不住皱紧。
他曾陪母亲看过胃病,所以知道胃病每次只能吃半分饱,少吃多餐最养胃,而且,刚刚的那晚米酒鸡蛋汤……冷掉了。
林若兰醒过来的时候,孔凡清正坐在驾驶座上假寐,她抬头一看,原来两个人早就回到了医院。
他怎么没喊她?就在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醒了?”
林若兰吓了一跳,一转头才发现他根本没睡,深蓝色的眸子略显疲惫,看向她:“醒了就走吧。”
林若兰走下车,看着那辆银白色的车影渐渐融入夜色,不知怎么,心里竟越发的别扭起来。今晚的孔凡清……怎么看起来跟平时不大一样?
虽然也是冷冷的,但……
算了,打开车门,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会回病房要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去公司。再过几日就是去澜歌的日子了,脸上的伤无论如何也要养好。
*
“林总?”张亚若拿着咖啡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林若兰正躺在沙发上假寐。这几天,林若兰在医院休息的不好,每天下午都会在沙发上小憩一会,然后傍晚去学瑜伽,然后下课再去补习大学课程。
她知道林若兰最近在自修服装设计的课程,若不是亲眼见到,她真不会相信以前那个平庸不起眼的林若兰,会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变化的这么大。
小心的将咖啡端上桌,张亚若拿起一旁的秋装外套,刚想给林若兰披上,只见佳人眉头微微动了动,揉了揉眼睛,醒了。
“几点了?”
刚睡醒的林若兰声音还带着几分慵懒,张亚若瞄了眼手表,“两点半,你还可以再睡会。”语气有些心疼。
张亚若最近在忙结婚的事,因为她不想自己大月复便便在穿婚纱,本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举行婚礼,可班德宇不肯委屈她,硬是拦下了一切婚礼事宜。不准她插手,还说一定要给她一个独一无二的婚礼。所以,跟林若兰相比,她可以说悠闲地人神共愤了。
“不睡了,该去上课了。”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林若兰抿了口桌上的咖啡,拿起办公桌上的手袋,便往外走。
张亚若看着林若兰纤长的背影,走在那条撒午后阳光的走廊上,一头黑色波浪长发已经被染成了浅栗子色,一身风情,不可方物。
如此美好的女子,究竟要多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俊美如斯的身影来,张亚若愣了三秒。最终还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副总为什么那么讨厌孔局长,他们明明……很相配。
林若兰走出天资,拿出包包里的电话看了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东野清远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联系她了,自从她拜托他,让他帮忙调查那个出入林资业病房的女子以后,他就没有了消息,电话打不通,邮件发不过去,之后她甚至发现就连那个女子也不再去林资业的病房了。
事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她隐隐有些担心,走出t天资,她鬼使神差的按出了那个东野清远留给她的电话号码,然而,电话那头沉默几十秒,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嘟的声音……
林若兰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居然打通了!
整整半个月都处于关机状态的他的电话居然打通了!
嘟……嘟……嘟……的声音传来,时间一久,林若兰原本兴奋的心情也不由得渐渐冷了下来,果然,没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听的女生,您所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懊恼的咬咬唇,林若兰挂了电话,随手打了条短信,看到速回。急事找。
然而,林若兰并没发现,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辆黑色加长林肯静静停在路边,黑漆漆的双层玻璃开了个缝隙,路出黑色的方框墨镜,女子手中的电话一直在响,而她的视线却落在不远的那抹风情四射的女子身上。
许久,电话终于不响了,一条短信发了进来。女子瞄了眼短信内容,将电话扔到一旁,随手拿下墨镜,视野中,那名女子有着姣好的身材一头浅栗色的波浪长发,像极了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暗暗咬紧下唇,女子的眉头皱的死紧。
“小姐,现在要给Farrow少爷打电话吗?”
女子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司机的话而有丝毫的松动,反倒皱的更紧了,“不用了。”
“先办正事。”女子淡淡开口,随手将那个LV新款墨镜戴上。“从纽约来的那批货快到了把?把那个男人处理好了,别走漏了风声。”
*
林若兰最近把自己逼得很紧,这几天,她在东城街租了一间工作室,天资在张亚若的手下运转的非常不错,业绩甚至比之前还增长了几个百分点,不用她操心每个月还有大笔的资金进账。
她已经决定下个月初便升她做副总裁,将原本自己手下的股份分给她百分之四十,而她自己,则利用现在手中的资金开创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
林资业的确很疼她,自从她变成林若兰以后,那份疼爱弥补了她从未有过父爱的遗憾,安逸的生活麻痹了她的神经,她甚至觉得就这样当她的林家大小姐也没什么不好。
但,这次林资业重伤,却仿佛当头一棒打在她的心头,林资业在手术室里的几个小时,她的心都忍不住颤抖,她甚至想如若林资业就这么撒手人寰,她该怎么办?
这种恐慌和不安,在手术后渐渐平息,但却一直残存在心底。
经过几日的思考,她终于想明白了,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太过依赖别人。林资业受伤的事情疑点重重,东野清远也不知所踪,顿时一股无力感,充斥着她的大脑。
她忽然想到,如果这些人有一天都没办法帮助她,如果林资业真的出了什么不测,她岂不是连翻身的本钱都没有,到时候,她该怎么办,白白占据了林若兰的身子,含恨终生吗?这种结局,光是想想都让她深夜难眠。
不,绝不。
所以,她将原本打算明年实行的计划提前。
在最快的时间内租了工作室,注册了商标。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张亚若都不知道,她要趁林资业的产业对她还有帮助的时候,开创出自己的势力。
今天下课,她和几个雇佣的工人好不容易将工作室整理好,这才打算回家。傍晚的风有些凉,她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谁知车还没等开回到锦绣华府,就在半路抛锚,抛锚的地方还是一处路灯昏暗的小路,连打了几次火都没反应,看着前车盖冒起的白烟,林若兰忍不住叹息。
今天又是奔波了一天,除了早上在医院吃了点粥,中午在公司睡了会,她基本都没吃什么东西,还喝了不少咖啡,胃隐隐的疼,她只想早点回去吞点胃药睡一觉。
该死的破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掉!修理厂这个时间也下班了,就算找人拖车也要早上了。林若兰迫不得已,只好下车,将今天刚定好的设计图和公司资料放进手袋,然后拿出电话,刚想给王福庆打个电话,说她今晚不去医院了。谁知就在她走到路边的时候,忽然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她身边跑过去,在一阵拉扯间,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在被抢。
电话已经被那男人一把夺了过去,他似乎仍不满足,拉着她包包的包带就使劲拽。林若兰当然不肯放开,里面有着她刚刚注册下商标的资料证书,还有她用了将近半个月才整理好的设计稿,虽然设计还没最终敲定,但这里都是她多年来的灵感汇聚,她把设计稿给自己补课的老师看过,就连老师都忍不住惊叹,接下来就只差和剪裁师傅的敲定就可以出样衣了,这一松手就相当于前功尽弃。
“放手!”那人似乎没想到林若兰这么纤细的身子还穿着高跟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不由得加大了力气,撕扯间竟从袖口里拿出一把瑞士刀。
林若兰正全神贯注在包包上,等反应过来,那抹银光已经朝她的胳膊划过来,她不想放手,又避闪不及,刀光闪过,她只觉手臂一凉,接着温热的鲜血流出来,她竟没感觉到疼,反倒那黑衣人,没想到她这么难缠,眼看着有几辆车马上就要开过来,那人似乎怕被别人看到,大手一拽,将她撂倒在地,趁着她申吟的时候,将包带一划,扯了就走。
马路牙子上的转头磕的她后背像断了一样的疼,她趴在那,仰头看着那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拿着包就跑,看着这半个多月的努力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付之一炬,一股委屈的心情涌上来,眼泪不知怎么就从眼角流了出来。她伸手想去擦,却刚好碰到左手腕上的伤口,血水流了她一脸,她忽然就慌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一路小跑的回到锦绣华府,保安记得她曾是孔局长担保过的女子,不敢拦她,但眼中却满是奇怪。好似在想,为何每次看到她都这么狼狈?她已经无心理会,走到自己居住的那栋楼下,刚想进门,却忽然想起,这道玻璃门是需要房卡认证才进得去,她浑身模了一遍这才忽然想起,她的房卡在她的包包里。
刀口的血流了整个手掌,她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那巴掌长的刀口,心想,如果刀疤去不掉,那她还当得了模特吗?这些日子的努力,真的就白费了吗?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前一世被人莫名其妙的推下楼死了,这一世在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又莫名其妙的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嗓子眼泛起一抹酸苦,胃部隐隐的疼,她已经没空去理会了。想起死前的那一刻,那刻骨铭心的不甘和痛意,沉积在心底的不甘和委屈,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不能……不能就这么放弃!
傍晚家里的冰箱没了牛女乃,临睡前他才发现,穿了衣服便打算下楼去超市。但他没想到,一走出电梯,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那个站在玻璃门外,拼命用衣服捂住胳膊的女子看上去竟是如此眼熟,他略微走近了,眼前的满地的血色,看得他又是一愣。
玻璃门缓缓打开,那女子似是被惊到,后推一步,抬起头来,四目相视的瞬间。
他看到了她眸中的惊慌失措。
她跟他真的很有缘。
有缘到她恨死了这该死的缘分!
为什么每次自己最狼狈的模样总是逃不过他的出现,为什么每次自己最倒霉的时候,总是他第一个看到。
不难想,她此时的样子,该是多么的可怜,流满血的胳膊,脏兮兮的衣服,还有脸颊未擦净的泪痕。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泪如泉涌,不能自已,毕竟,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孔凡清看到她明显闪避的眼神,心底没有来的有些怒气,看到她孑然一身,连手袋都没拿,他便猜到了,听说最近深夜的治安不是很好。
双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他的视线落在她紧紧捂住的胳膊上,那件衣服染了不少血,地面上也都是。他忍不住屏住呼吸,下一刻便拿出电话,拨通了李尚歌的手机。
“立刻来我家。”冷冷吐出五个字,他二话不说,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便往楼里走。
林若兰并不打算跟他走,便开始挣扎。
孔凡清心底本就气,她这一动便更烦躁,这种恨不得想杀人的愤怒心情,在他走过的二十几年生涯里,除了白子明被打的那一次,就再也没有过了。
那一次,他打断了对方的肋骨,但这一次,他却连发泄都找不到人。
该死的女人!为什么每次都要弄的这么狼狈!
这么的……让人心疼。
孔凡清的手很暖,很有力,但林若兰本能的就想起昨晚,舒凌打她的那一巴掌,还有他们交谈的那几分钟。
他们说了什么,孔凡清解释了什么?她不是没猜过,不是没好奇过,可是,纵然再好奇又怎样,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对自己再好又如何,一个星期后,还不是要跟舒凌结婚。也许是刚刚的事情刺激了她,在看到孔凡清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跟着一起爆发。
“我不要!”
孔凡清心里本就气得要死,林若兰这一挣扎,他便更不肯松手,抓着她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折断,林若兰本就疼,被他这一拉更是疼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心底的委屈更是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你谁都不是,凭什么管我,凭什么强迫我,我就是不要你帮我,松手,松手啊!”
孔凡清不肯松手,林若兰眼泪流了一脸,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抓过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上去。那一口咬的很用力,牙齿穿过皮肤的感觉令她愣住了,血的味道很快不满她的口腔,但她愣是没听到孔凡清哼一声,他越不哼声,她就较劲的咬的越狠,嘴里血的味道越浓,眼泪也跟着流的凶了,许久,眼泪流干了,嘴也没力气了,她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叹息,“冷静了吗?”
“冷静了就跟我回去。”孔凡清瞄了眼她的胳膊,下一刻,再不给她拒绝的余地,揽着她的肩膀便往电梯里走。
林若兰本就没什么力气,胃也疼,胳膊也疼,浑身都疼,所以一靠上孔凡清的肩膀,她就舒服的不想动,嘴里满满的还是血的味道,咸咸的,她心虚的松了口,低头一看,他的胳膊也是瓷白的肤色,她的牙印不偏不倚,刚好印在最中央,她咬的很深,周围一圈已经隐隐能看到里面的血肉,血流了出来,不难想,刚刚她咬的时候,他有多疼。
但他一声都没哼。
抓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为什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心底酸酸的,她看着他按下楼层的按钮,中途到三楼的时候,电梯开了一次,要下楼的人看到电梯里的景象,吓得站在门口半天也不赶紧来,孔凡清紧了紧揽着她的胳膊,在那人异样的眼光下按了关门键。
他们这个样子算什么?
情人?还是朋友?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一点点向他偏移,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就算在前世面对Farrow的时候也没有过,那么强烈,那么的让她无法拒绝。
她明明拼尽了全力的推开他,可他为什么还要一次再一次的在危急关头出现在她的面前。
每一次,那种无力又无法抗拒的感觉,都让她羞辱的要疯掉。
她怎么可以对他动心,他……明明是……
按了密码锁,孔凡清打开房门,却看到林若兰还愣愣的站在门口,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他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线。
“我要回自己家。”她在门口低头站了半天,刚一开口,便吐出一句气死人的话。
孔凡清觉得额头突突直跳,他强忍着大吼的冲动。没有说话,谁知林若兰似是铁了心,低着头,躲着他灼人的视线,继续开口。
“谢谢你带我进来,不过,房门,我记得密码,这次不会被锁在外面……”
林若兰猜得到,孔凡清此时的脸一定黑的可以,所以她低着头,不看他,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便踩着鞋跟有些变形了的高跟鞋,转身打算逃。
但,男人的敏捷度和力气永远都比女人更胜一筹,更何况还是个浑身是伤,一天没吃饭的女人。
这一次,他并不仅仅是拉住她。
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胸膛,林若兰傻了。
“我……”
“闭嘴!”刚吐出一个字,便被对方满是火气的怒吼打断。
胃痛的人,火气很大,被吼得很委屈,不服气的想要继续申诉。
“我……”
然而,这一次,孔凡清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茶的味道,很浓。
林若兰这次是真的傻了,看着眼前突然变大的脸,还有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
她的大脑全面当机,许久,都是一片空白。
这是个浅尝即止的吻,满意的看到林若兰呆愣的表情,孔凡清并没有停留太久,便抬起头,对上她的眸子,深蓝色的眸底火气不减,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柔。
“乖一点。”
林若兰被他话语中的关怀和焦急惊呆了。
他……是在担心她,真真正正的担心她?
嘴唇上还有淡淡的茶香残留,林若兰忍不住抿了抿唇,低垂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忽然,孔凡清的手机响了起来。
孔凡清没有放开抱着他的手,看到屏幕上的号码,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电弧一接通,他便忍不住火大的怒吼:“你死哪去了!”
电话那头顿时一阵沉默,这是李尚歌第一次听到孔凡清爆粗口,居然连生气都忘记了,傻傻的对着电话问道:“你……是谁?”
孔凡清忍着揍人的冲动,一字一顿:“你说呢?”
李尚歌被他冷冷的三个字冰的如梦初醒,放弃打趣他的想法,赶忙如实报告。
“你们楼下的密码锁,我按了半天按钮你也没给我开,拜托,是你火急火燎的叫我过来,干嘛又半天不开门?”
李尚歌淡淡的一席话,顿时让孔凡清呆住了,瓷白的侧脸上浮上可疑的红晕,他拉着林若兰往屋里走,在门口的开关处用力按了一下,便不等对方回话便挂掉了电话。
半天,该死的,哪有半天!
经过刚刚那一吻,林若兰再也不敢逃,只好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的气氛静谧的紧张。她红着脸,坐立不安,偏偏又是这个时候,肚子里咕噜……的一声,抗议的丝毫不容人忽视。
孔凡清也有些尴尬,坐在一旁眼神飘来飘去,想说什么,到嘴边又讲不出了。
刚刚那一吻所触到的软绵的感觉,令他很迷恋。好吧,他承认,他回味无穷,又怎样。懊恼的抚额,就在两人都尴尬不语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
“啊,凡清,你的手怎么了!”李尚歌刚一进屋,便瞥到孔凡清胳膊上泛滥的灾情,不由得惊呼。
“我没事。”孔凡清眉头皱得死紧,略一侧身,便将手臂上的伤口挡住,转身往屋里走。
李尚歌一进屋便看到了那抹沙发上的狼狈身影,本以为刚刚的疑问就找到了答案,刚想打趣两句,但仔细一看,那话便哽在了嗓子眼。
如果不是那双眸子太过熟悉,他差点认不出。这个浑身血污,泪眼朦胧,狼狈不堪的女子居然是林若兰?
看到孔凡清阴冷的表情,李尚歌决定将涌到嘴边的疑问原路吞回去。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她是怎么伤成这样,又是怎么跑到孔凡清这里的。
不过嘛……
“刀口黏住了衣服,凡清,拿剪子给我。”李尚歌面色凝重的查看着林若兰的伤口,伤口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还要严重,虽然他不知道林若兰在做模特,不过看这个伤口,是个女孩子都会伤心吧,毕竟……很可能会留疤。
意识到李尚歌口中的凝重,孔凡清眉头皱的死紧,递过剪刀,看着他剪开林若兰胳膊上黏住的衣服,伤口微微一扯动,林若兰的脸就越白一分。李尚歌试图将那块黏在伤口上的衣物扯下来,谁知刚拽了一小块,便听到孔凡清略带焦急的阻止。
“别拽了!该死,去医院吧。”
李尚歌不解的看向他,只见他眉头紧蹙,瓷白色的脸上满是焦急,他顺着孔凡清的目光看去,只见林若兰脸色苍白的可怕,那干涩的嘴唇上,有一抹红艳的色彩。
她……很疼。
但她连哼都没哼一声,而他这个医生,居然大意的没有注意到!李尚歌没由来的有些愧疚,“对……”道歉的话还没等说完,只见孔凡清早已先他一步将车钥匙扔给他,走上前,将半靠在沙发上的林若兰打横抱起,“你开车,现在就去手术室。”
孔凡清将林若兰放在后座,自己坐到了副驾驶,这让李尚歌有些意外,到了医院,林若兰下了车,李尚歌还以为孔凡清会跟着去手术室,谁曾想他淡淡的说了句:“先交给你了。”说完,便开着车走了。
他本还想叫孔凡清去处理下手上的伤再走,毕竟走到哪都带着一块‘手表’,会不会太丢了人了点?
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林若兰,李尚歌越发的不解了。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手术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李尚歌真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子,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子可以倔强坚强到如此地步,打麻药,她没有哼一声,看见针线,她明明吓得手都抖了,居然咬牙一声不哼的坚持到最后。
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子,对自己这么狠。
意识到她唇色不正常的苍白,还有不时捂胃的动作,李尚歌在手术后,忍不住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林若兰咬牙摇了摇头,看他将手术线剪断,抬起苍白的脸问了句:“完了吗?”
“嗯。”李尚歌点点头,开始收拾手术器具。“这段时间别沾水,不要剧烈运动,一个星期后过来拆线,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林若兰眉头已然皱着,不知是因为疼还是怎样,她暗暗盯着左手包着纱布的地方,许久,才问道:“会……留疤吧?”
李尚歌皱了皱眉,旋即,叹息道:“嗯。多少还是会留,不过,好好养养,说不定疤痕会浅到看不出。”
林若兰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安慰,暗暗捂着左手,走下手术台,临走前还不忘对李尚歌说道:“这么晚,麻烦您了,手术费我会付两倍。就一起算到我父亲的住院费里吧。”
正在收拾针线的李尚歌听到这句话,动作一僵。许久,才无奈的勾起一抹笑。
这个女子,还真是跟孔凡清天生一对。
不亏欠别人,不同别人示弱,倔强的几乎要呕死人的性子,简直跟他相称到不行。他真不知道,对待这样倔强的女子,要有多么细致温柔的心才能发现她隐匿在心底深处的伤口?要有多么深沉的耐心和宽广的胸怀,才能包容她脆弱无助,却又伪装坚强的心。
林若兰不想让王叔看到自己的伤,王叔最近一直照顾林资业,她不想给他增加负担。
步伐蹒跚的走出医院的大门,她找了个灯光昏暗的角落,坐在楼梯上,看着自己纱布包满的胳膊发呆,胃疼的似乎有些厉害了,她没有来的开始想念,昨晚在凌香阁吃的那碗莲心粥,还有哪壶放了栤糖和蜂蜜的老林山泉。
下唇已经咬烂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咬了下去。
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嘴角,她将脸埋进膝盖里。只是哭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
天知道,她是多么期待澜歌的走秀。
前一世的遗愿,本想这辈子达成。
一个星期后不论伊语嫣最终的决定如何,她……都没办法参加走秀了。
好不甘!
真的……好不甘心。
她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也喜欢舞台下化妆换衣服时的紧张感。模特是她前生经营了一辈子的事业,就算重生变成了林若兰,她还是本能的朝着模特的方向走,因为她真的很热爱这个职业,身材不够好,柔韧度不够,没关系,她练。在拼命努力了一个月后,她终于有机会参加伊语嫣的走秀。她从不怀疑自己的优秀。就算变成了林若兰,东方女王的自信和霸气也从未减少过一分一毫。就算她打算开创自己的工作室,她也从没想过要放弃做模特的想法。
但现在……巴掌长的刀疤,相当于断送了她的模特生涯。
接近Farrow最好的办法,就是参加他的走秀,现在也没办法实现了……
从不流泪的人,不是没有眼泪,只是没有哭的理由。
所以,当眼泪一旦开始掉,想要收就没那么容易了。
哭得越凶,她对周围的敏感度就降低一分,甚至连空气中一点点飘过来的莲心粥的香味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哭了多久,林若兰抽了抽鼻子,从膝盖中抬起头,眼睛经过眼泪的洗礼,越发清明了几分,她吸了吸鼻子,鼻子堵堵的,有些难受,她刚想用衣袖擦一擦,谁知,就在这时,一条洁白的方帕从旁边递了过来。
林若兰傻了。
盯着那条方帕半天,她的视线渐渐下移,一点点往左,果然,那抹熟悉的‘手表’,周围的血已经结痂,但那圆圆的牙印,依然清晰地十分引人注目。
一股热血冲上脸颊,林若兰的脸更红了。
他……不是走了吗?
“我不想给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孩擦鼻涕。你可以更丢人一点。”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毫无疑问的让林若兰气的炸毛,一把夺过那条白色方帕,放在鼻尖,用力一擤。
小孩,鬼才是小孩!
鼻子通了,林若兰喘了两口气,这才发现,空气中甜甜的味道,竟是这么的熟悉。
整个人忍不住愣了,直至看到那碗放到她面前热腾腾的莲心粥,她呆怔的看着,许久,才发现,鼻子,又堵了。
看到她盯着那碗莲心粥,许久,都不曾动一下,孔凡清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她打着纱布的左手,沉思了片刻,最终,打开那碗莲心粥,拿出一旁的简易汤匙,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林若兰没想到孔凡清那个看上去清冷如水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看着那勺送到嘴边的粥,腾腾的热气,熏得她眼睛有些湿,在眼眶被水充盈的前一刻,她忽然张嘴,含住了那个汤匙。
孔凡清淡淡的松了口气,果然是手不方便,暗暗松了口气,他想收回汤匙再舀一勺,却发现汤匙被对方咬在嘴里,根本没打算还给他。
微微抬眸,果然对上林若兰那一双倔强的眼,没由来的让他想起自己在纽约喂过的一只流浪狗,当然,那时被咬住的不是汤匙,是他的裤腿。
嘴角忍不住泛起丝丝暖暖的笑意,而林若兰却在看到那抹笑意的时候,忍不住失了神。
他笑起来……好美。
咬紧的牙关没由来的松了松,孔凡清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红红的脸颊,微启的双唇,迷醉的双眸深处,那抹身影……是他。
一直清冷无波无欲无求的心,没由来的,就被这样一个小小的表情讨好,四目相视,他笑得更深,这一次,在喂她之前,他决定先喂饱自己。
巧妙地避开她受伤的左手,小心的环过她的肩膀,他的吻,轻轻柔柔的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懒懒的落在她的唇上。
她承认,她被迷惑了,被他笑着的眼,被他如画的面容,恍如一树春日桃花,暖暖的,柔柔的,懒懒的开在午后,洒下一地温柔。
本以为这一次的吻会想刚刚一样,蜻蜓点水一点而过。
然而,她错了。
唇齿相依,相濡以沫。
她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在他的主导下,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莲心粥甜甜的清香还没来得及散去,已然被他在勾起,将这场暧昧而又美好的盛宴推至极致,有人说接吻是一对恋人的灵魂最接近彼此的时候,是灵魂的华尔兹。以前曾跟Farrow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向不喜欢他深吻的感觉,她觉得那种感觉很恶心。可现在,她非但不厌恶,反而心跳加速,忍不住跟着他的动作起舞。
意识到她只吃了一口粥,孔凡清并没有贪恋许久,尽管第一次品尝那种美好的感觉,很难有人适时而止。但他考虑到她的身体,所以当她还沉溺其中的时候,孔凡清早已抽离,在她的唇边印下温柔一吻,淡然离开。
这是林若兰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能如此收放自如,她还能感觉到自己心脏飞快的跳着,他已然恢复了平时那般淡漠的表情,拿过一旁微热的莲子粥放在掌心,察觉到掌心的温度,他这才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她早被他那一吻搅乱了心神,此时见他如此收放自如,冷静自持,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般,她暗暗咬唇,一股屈辱的感觉渐渐溢了出来,头一偏躲过了那勺粥,起身便走。
孔凡清眉头微蹙,本能的想要抓她,谁知手刚碰到她的手,便听到她痛呼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她的伤口,他赶忙收了回来,再抬头,林若兰已然走的远了!
他想追过去,谁知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孔凡清瞄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跳跃的两个字令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舒凌的声音不大,他甚至能听到她对着话筒呼吸的声音,这让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对着话筒屏着呼吸说话。
“我也不想这么晚打扰你,不过,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对不起,凡清,退婚的事,恐怕我没办法实现了。我现在被……”
眉头不由自主的微蹙,孔凡清没有说话,只闻电话那头舒凌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谁知,最后一句话刚说了一半,只闻砰地一声,似是电话摔倒了地上,很快,便被对方按了挂机键。
孔凡清本想再拨过去,但想到刚刚舒凌小心翼翼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不对,最后那一声奇怪的巨响,怎么听都觉得不正常,恐怕再拨过去也是关机,有些不安的收起电话,紧缩的眉头越发的紧了些。
当孔凡清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时,李尚歌早就在办公桌前等了许久,院长办公室在三楼视野最宽广的位置,如果不是刚刚他无意间站在床边欣赏夜景,也不会发现刚刚那一幕。
没想到孔凡清这个又闷又冷的葫芦,居然比谁都捷足先登。
“吃饱了?”孔凡清刚一进门,便看到李尚歌一脸诡谲的笑意,打趣道。
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面前的落地玻璃,孔凡清清清冷冷的走到沙发前坐下,冷静自若的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那已经冷掉的茶还没等入口,李尚歌早就先一步从他的手中,抢过,笑意莫名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欠揍的很。
“这么难喝的冷茶,怎么入得了孔局长的口。不知刚刚那温香软玉豆腐茶,孔局长品的可好?”
终于在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到一抹裂痕,李尚歌笑的越发没道德。本以为温吞如水的孔凡清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三个表情,他还想着如果将来孔凡清结婚的时候还是这样一副冰脸孔,他这红包是包多一点好,还是包少一点好?
确切的说,他不敢保证,对方会对着这张死人脸过一辈子,一旦包太多,没几年两人又离婚,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之前他以为那个人会是舒凌,但现在看来,人选还有待商榷。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从孔凡清的脸上看到那样明媚如花的表情,以前他就常常和大哥一起打趣他,古有人千金买美人一笑,不知这位美人要多少金才肯一笑?孔凡清天生一副勾人的桃花脸,幸亏生性冷漠,淡漠如冰,一身冰冷傲骨无形中便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才从没有什么桃花债找上门。不过如果他真的天天顶着刚刚那一副勾人勾魂勾心勾肺的笑去上街,估计一半的女人魂都被勾去了。不过,尽管如此……
“虽然我是你的铁兄弟,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林若兰是个好女孩。”
听出李尚歌的话外之音,孔凡清冷冷放下茶杯,清冷无波的眸子深处,闪过一抹火光。“什么意思?”
“别忘了,你和舒凌的婚约正闹得满城风雨。”言下之意,你不解释清楚就是脚踏两只船,林若兰还要白白背负小三的骂名,你这不是糟蹋人家么?
听到舒凌二字,孔凡清眸光微敛,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间。“我刚刚接到了舒凌的电话。”
李尚歌微微一愣,眉头微蹙:“怎么了?”
“本来她已经决定退婚。可刚刚的电话,有些奇怪。”
听完孔凡清的话,李尚歌原本嬉笑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你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劲?”
“依我的了解,舒凌一旦决定退婚,绝对不会反悔。她是个干脆自信的女子,我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段路过的风景,虽然这段风景久了一点,但再久走也会走过。那天的她明显已经死心了,不得不说,我的确松了口气。但,刚刚,我总觉得,她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
“要不要叫子明回来?”李尚歌瞥着孔凡清的脸色,小声道。
孔凡清微微叹息,“他现在在哪?”
“前几天有通电话,应该还在拉斯维加斯。林若兰的那件事给他打击不小。但,他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毕竟,你和她之间……”
*
舒凌是趁着洗澡的时候偷偷拿了藏了的电话打给孔凡清,谁知电话刚打了一半,门口便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洗好了吗?”
舒凌看着那掉在水里的手机,欲哭无泪。
第一时间把手机从水里捞了出来,她不敢再拨,只得将电池拿出来,找了个透风的角落平铺在那,随即洗干净了身上,披了件睡袍走了出去。
舒凌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要从那天晚上从凌香阁说起。
“什么,你要退婚?”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舒市长,看着刚刚回房间洗了澡出来的舒凌,脸色猛的一变,“孩子,你是不是病了?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婚礼了,你是不是发烧了?”
“姑姑,对不起,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我死心了,凡清他真的不爱我,五年了,我已经不想再耗下去了,姑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会去已经送了请帖的人家登门道歉,所以……这场婚礼还是作废吧,我也想开始新的生活了。”舒凌自然想象得到,自己真的主动要退婚的话,会在这个圈子里引起多大的波澜,但一想到孔凡清曾经答应她的话,她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她知道,孔凡清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傻孩子,你别怕,孔凡清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跟姑姑说,姑姑给你做主,我知道你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退婚,他到底做了什么?”
“姑姑……他真没有做什么,只是我想通了而已。”舒凌显得有些无力,姑姑虽然从小到她对她都视如己出,但作为独立自主的中年女性,舒市长的思想前卫,但在某些地方却有着出人意料的坚定和执着。
“是不是孔凡清他威胁你了?”舒市长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舒凌想解释,却被舒市长冷冷的打断。“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舒凌,这段时间你就乖乖的在家准备婚礼,哪都别去,相信姑姑,一定会给你一个一辈子最难忘的婚礼的!别想太多,知道吗?”
舒凌想解释,但还没等她说话,舒市长早就先一步关了电视,起身走到玄关,拿了风衣,便往外走。
舒凌心底着急,跟了上去,刚想穿鞋跟出去,谁知,舒市长冷冷的回眸,对身边的李嫂说了句:“小姐这几天需要静养,别让她出门,知道了吗?需要什么,你就去给买回来。让她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舒市长最后那句话说得很慢,李嫂似乎也听明白了话中深意,在舒凌想要穿鞋往外走的时候,忽然伸出手,将舒凌拦在了玄关处。
“小姐,回房间吧,市长一会就回来了。天不早了,小姐该早点休息了。”
一开始,舒凌还以为,姑姑只是生气,只要过两天再跟她说就没问题了,谁知,过了一整天后,在下班的时候,舒市长脸色凝重的回到家,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跟舒凌说过一句话。
舒凌不知道姑姑这是怎么了,终于,在吃完饭的时候,李嫂切了水果,她提议自己送到姑姑的书房,本想好好讨好下姑姑,谁知,刚一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说话声。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走上这条路……哎……罢了,我答应你们。钱什么时候到账?”
“嗯,好,是林家的货船?好,我懂了。我希望我的侄女能有个完美的婚礼,当然,能让那个贱人消失最好。”
舒凌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等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时候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些话居然是从那个从小到大一直疼自己到骨子里的姑姑嘴里说出来的,姑姑对她来说是像妈妈一样的人,温柔,温暖,慈祥,亲近,她简直没办法想象,她说出最后那句话时,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心底越发的恐惧,她仔细一想,便觉得这件事一定要先告诉孔凡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姑姑做下不可挽回的事。
谁知,心底一急,临走的时候便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一跤也就算了,偏偏盘子里的苹果和圣女果顺着边沿掉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舒凌心一沉,果然,身后的开门声响起。
原本只是不准她出门的禁令,继而发展成了,不准出屋,甚至连电话都被没收。
如果不是她曾有用旧的电话放在梳妆台里,偏偏她早就将孔凡清的电话背的滚瓜烂熟,不然她真的就是走投无路了。
这几天心慌的可以,舒凌脑海里总回荡着那天在书房里听到的一字一句,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般。
原本满心期待的结婚宴,似乎也在冥冥之中变了味道。她知道,她对孔凡清的感情,早就在那天在凌香阁的一席话中,被她放下,尘封,入柜。她从不轻易下决定,但是一旦决定了,就绝不会回头。
但,如果姑姑真的做了什么……舒凌懊恼的抚额,心底越发烦躁起来,该死!最后一个机会居然也被她白白浪费了。
老天!她忽然有些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林若兰不想回去打扰王叔和父亲,毕竟身上的伤口被王叔看到了以后也不好解释,虽然很想回锦绣华府,但这个时间就算能找到出租车,她的身上也是分文没有。
最最郁闷的是,她没有房卡。
就算真的回去了,也不见得进得去那扇大门。
半夜的风有些冷,林若兰站在路边,紧了紧衣领,这几天白天忙的可以,晚上本就很疲惫了,再加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觉,但,现状又逼得她不得不清醒。
看来只有回去找个空病房凑合一夜,明天去警局备案,所有的证件和银行卡也要报停重开。
回到医院,林若兰跟护士长说了声,开了间跟父亲病房隔得比较远的房间,病房里透着一股子的消毒水的味道,但现在的她已经没力气嫌弃了。左胳膊的刀口似乎是过了麻醉的时间,隐隐的有些疼。
将床头的小夜灯打开,她这才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病房外,李尚歌和孔凡清倚门而立,李尚歌看着孔凡清清冷的侧脸,不由得摇头叹息。“不进去?”
孔凡清眸光微敛,淡淡摇了摇头,“算了,舒凌的事情没有解决,我们暂时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本以为舒凌决定退婚,他就可以松了口气。
但事实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利,如果没办法撇清那段关系,那么他不想把她扯进无谓的纠纷里。
舒市长,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
自从那天晚上在医院里,被孔凡清吻了以后,林若兰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被抢以后的手续很繁琐,她用了两天时间才将所有用得着的证件银行卡办好。老师曾问过她那些设计稿怎么样了,她风轻云淡的说被劫匪抢走了,老师心疼的直捶胸口。
没人比老师更清楚,她对那堆设计稿耗费了多少心神。
当然,老师本身也是特别期待那些稿子做成成衣。
因为,她开设的品牌,是一个中年男装品牌,一开始的定位就是三十岁以上的成功男性。
这些年她走过无数个时尚女装秀场,也看过无数场世界顶级时装秀场,经过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时尚触角,她发现,现在的顶尖潮流市场,有一批完全被忽视的人群。
那就是,中年,中老年成功人士。
这个世界,为女人准备的衣服永远多的数不胜数。但,谁又想过,那些为女子昂贵奢侈品买单的人,是否也想拥有一件完美的衣服?一件传上去不管中年老年,都能精神焕发活力四射的,不论是西服也好,休闲装也好。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变觉得可行。
在时尚界行走了那么久,她比谁都清楚模特不可能是她的终生之计,所以她很早就开始谋算这件事。
重生之后,她花费了很久时间整理设计稿,却没想到,那些心血居然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
但她不想放弃,虽然伤了左手,虽然做不成了模特,但至少,她的右手还是灵活的,她还可以继续下去。
确定了这个想法,她便立刻开始回去上课,安排工作室,纵然累了点,但很充实。
但,纵然再忙碌,该来的总还是会来。
默默翻了下日历,林若兰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张亚若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最近的企划案和文档,一边批改,一边笑道:“胳膊上划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第二天你又那么狼狈的到公司,我都没听到你叹一口气,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若兰懒懒的将日历扔到桌子上,盯着屋顶发呆。
明天……就是他的婚礼。
她有婚礼的请帖,没道理不去。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天晚上,孔凡清亲吻她的一幕幕,顿时,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这几天,她总是刻意的让自己忙的像个陀螺,时时刻刻都不停转,才能没有空闲去想些有的没的。她不知道孔凡清在吻她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只是好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陷进去了。
懊恼的抚额,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只要过了明天,只要亲眼看到他们走进婚礼的殿堂。她也可以完全死心了。明天之后,孔凡清就会搬出锦绣华府,他们也就老死不相往来,没什么不好的,暗暗用手压住双眸,她暗暗对自己催眠,其实……真……没什么不好的。
胳膊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林若兰穿了一件长袖T恤在傍晚的时候来到医院。然而,刚一下车便看到几辆警车停在医院门口,走到林资业的病房前,只见几个身着警服的警察,站在病房门口。王福庆站在病房门口,似是在解释些什么。
“抱歉,因为这个案子牵扯众多,林资业需要被我们隔离监管。”
“王叔,发生什么了?”林若兰有些疑惑的走上前,那几个警官看到,互相使了个眼色,下一刻便围了过来。
“你好,你就是林若兰小姐吧?”典型的质问口气,令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记得,林资业重病的消息在大陆没有人知道,这群警察怎么会找到这里?
“是,有什么事吗?”
“有关林家货船涉嫌交易毒品一案,我们现在想请林小姐到局里协助调查。”两个警察看上去四十多岁,刚毅的脸上满是严肃,一丝不苟的语气,气势十足。
“喂,你们,我说了,这件事小姐并不知情!”王福庆被这两人的话惹怒,一副老鸡护小鸡的模样,将林若兰护在身后。
“抱歉,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这位先生,希望你能配合。”那两个警官一副柴米不进的模样,见王福庆一副保护的模样,不由得摇头,见王福庆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不由得黑了脸,阴狠到:“先生,如果您不配合,我们就要强行带走林小姐了。”
就在那两个人试图推开王福庆,带走林若兰的时候,忽然,只闻,一声怒喝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混账!”
还没等林若兰反应过来,只见一抹矮胖的身影从一旁快步走了过来,将那两个警察拉到一边,带着眼镜的脸上,满是怒火!
“让你俩好好说,谁让你们抢人了,警察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那名男子看上去五十多岁,微微发福的身子还有圆鼓鼓的啤酒肚,圆滚滚的脸盘两撇小胡子在鼻子下面,显得有些滑稽。
“当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了,怎么还改不掉鲁莽莽撞的毛病!”
男子一边喊着,一边冲那两个中年警察的胸口捶了两下,这男子似是他们的长官,只见他们被他大吼大叫,愣是一句反驳也不敢说,低着头站在一旁,像个受训的孩子一般。
王福庆一眼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低声道:“原来是王局长。”
那微微发福的男子回头看过来,刚刚还满是凌厉的脸上顿时挂了几分笑意:“王老,真抱歉,这两个警察不懂事。这事没查清楚,按理说,我们应该带林老爷回局里,可是,林老爷现在还在昏迷,病情不稳定。我们也很难办。这样吧,我们留下一队人手,今天开始林老爷的病房就由我们监管。您老也回去歇一歇怎样?”
王局长话音刚落,林若兰就忍不住在心底赞叹。这老头比刚刚的两个警察精明太多,虽然表面是一副笑面盈盈的模样,说话客气委婉,但此话一出,对方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王福庆似也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顿时气红了一张老脸,刚想再说些什么,谁知,竟被林若兰一把拉住。
“王局长说的有道理,虽然我还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是我们林家的产业除了什么违法的问题,这么做是应该的……”林若兰故作一副劝慰的模样,对着王福庆说道。
王局长见林若兰并没有不悦,嘴角勾起一抹笑,然而,他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便看到林若兰的眸光轻移,再开口,声音虽然客气,但已经比刚刚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但是,王局长也知道我父亲的身体状况,王叔照顾了我爸几个月的时间,让王叔留在病房,想必定是会少很多麻烦警官们的地方。况且,如果我爸能早日清醒,对贵局破案也有利处不是吗?”
林若兰此话一出,刚刚还没把林若兰当回事的王局长,不由得正视这位所谓的林家千金,想起刚刚孔凡清在走廊跟他说的话来,顿时,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林老爷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如此孝顺父亲。林小姐说得对,这件事刚刚开始调查,我们也希望能早日从林老爷口中得到准确的口供。如果王叔能更好的照顾林老爷,我当然高兴了。那就麻烦王老留下继续照顾林老爷,不过,丑话我也要说在前头,到时王老会跟林老爷一样被我们警方限制行动,毕竟,目前来看,林老爷是我们警方的重点嫌疑人,我们也不想有任何差池。”
听到嫌疑人三个字,林若兰紧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倒是王福庆,听到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当然,只要能留在老爷身边,我会配合。”
“好了,这样事情就解决了,你们两个,去把人叫来,在林老爷病房外安排好,我一会就回去。”
“局长……可是……”那两人之一的警察似有不甘,直直看着林若兰,似是还想再说什么。
“可是什么!你是局长还是我是,还不快去!”见王局长一副凌厉的模样,那两个警察还有什么话也都吞回了肚子里,暗暗收了话,转身走了出去。
“王老,林老爷身边离不了人,我只是跟林小姐说几句话,你放心,只要是无关的人,我不会让我的手下随便抓,王老放心!”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林若兰看着眼前这位微胖的男子,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林小姐,好胆量,忽然听到这件事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林资业的女儿。”王局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根烟,放在嘴边,点燃,烟雾缭绕之后,那张脸上的表情便有些朦胧了。
“王局长有话直说,晚辈定当虚心受教。”这个人的心思很深,但刚刚那两个警察想要带她走,是这个男人拦下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敌是友,但刚刚他的确帮了自己。
“教训倒是说不上,林小姐,我虽然和林老爷没有交清,但这么多年,有关林老爷的传奇也听过不少,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我也不会知道林老爷竟然受此重伤。此事出的蹊跷,林老爷病重,林小姐一人恐怕难以主持大局。今天的事,本来是要带林小姐回局里调查,但是……有人力保林小姐与此事无关。而这人还是个我不的不卖面子的人,送林小姐一句话,身背大树好乘凉。言尽于此,局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王局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女女圭女圭说这么多,反正刚刚她不卑不亢的气质令他对她有了些好感,本来他还好奇,是怎样的女子竟能让孔凡清开口拜托与他,而刚刚她的表现,令他释怀了。
这个女女圭女圭,不简单。
林资业有这么个女儿,还真是有福气。虽然他也接到了舒凌与孔凡清婚礼的请帖,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个女圭女圭的婚结不成,别的不说,就是在婚礼前一夜,孔凡清非但没有在准备婚礼,反而在医院里帮林资业处理这些事情,就看得出,孔凡清对明天的婚礼并不在意。
虽然这种想法有点对不起舒家小丫头,但,不得不说,他还真觉得那个林家小姐更适合孔凡清。
而且,孔凡清看上去,对林家小姐也不是一般的上心啊。
这么看来,明天的婚礼现场应该会有好戏看吧?
“哈哈哈……”
*
因为林资业的事,林若兰这一夜都没怎么睡,想去找王福庆问个清楚,但林资业的病房已经被警察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连跟王福庆说句话都是奢望。
她记得那个便衣警察说,林家货船涉嫌毒品交易?
这可不是个小罪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夜无眠到天亮,林若兰顶着一双熊猫眼,刚想起床倒杯水喝,门口便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林若兰刚一开门,门外的人顿时给她吓傻了。
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许久,才想明白。
对了……今天……好像是他的婚礼!
“早。”冷冷的招呼飘了过来,顿时将林若兰翻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早。”他……怎么会过来,今天本该是他的婚礼才对,他怎么还没走?
瞄了眼对讲机上的时间,六点三十分……对于要结婚的男人来说,早该去准备了吧?
“你……”
“抱歉,我赶时间,你能不能快点换衣服?”冷冷打断她的疑问,孔凡清自顾自的推门而入,在沙发上坐下,林若兰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我……”被他的动作惹得心底有气,林若兰本能的想要反驳,谁知,下一秒,一个装裱华丽的LV纸盒被塞进了她的怀里。
“快一点,时间要赶不及了。”孔凡清一边瞄着手表,眉头微蹙。林若兰心底一紧,对啊,他可是要结婚的男人,怎会不急?微微咽下心口的苦涩,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孔凡清推进了卧室。
看着手中的礼服盒,里面是一件装饰华丽的白色小礼服,是伴娘的衣服吗?
嘴角苦苦一笑,犹豫再三,最终她还是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好好收拾了一番,这才将这件礼服穿上。没想到孔凡清会如此细心,这件衣服是件单肩小礼服,左臂是华丽的宫廷灯笼袖,刚好遮住了她手上的小臂。
LV限量版钉珠水钻小礼服,全球限量十件,为了让她参加他的婚礼,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孔凡清早就有感觉,这件衣服穿在林若兰的身上绝对会非常合适。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居然会这么震撼。
这件衣服真的很衬她,但她似乎总有着出人意料的艺术感觉,每一件衣服,她都会用不同风格的妆容,发型,来搭配,将这件衣服最大限度的美发挥出来。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在澜歌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光芒四射的她,真的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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