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勇猛,她早就知道了,但她却没想到今晚的他比平时激烈太多太多,一直折磨她到半夜才将将睡去。她撑着迷蒙的眼靠在他的怀里,要知道,在这熟悉的怀抱中努力不睡是多么艰辛的一件事,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身边传来他沉稳的呼吸渐渐慢下来,重下来,抚在她胸前的手也渐渐停止了动作,霸道的横在她的腰间,按照经验来看,现在,他应该是睡着了……
小心的掀开被褥,她从床上迈开脚随手拿起床边的睡衣披在身上,光果的脚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却有着刺骨的冷。她小心的走出卧室,在临出门前的最后一刻,看到床上那抹依然沉睡着的身影,她忍不住深深呼了口气,双腿还有这明显的酸痛和颤抖,她扶着墙走出卧室,来到他的书房,想起他今天到家以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用电脑看着什么,她一进屋子他就飞快的合上,她当时没有说话,却暗暗留意,李尚言和东野清远都是电脑高手,估计这么久以来的调查结果都储存在他的电脑上,此时,只见傍晚他在手中把玩的笔记本电脑安静的合在书桌上的一角,她有些紧张,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毕竟这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她想知道,他究竟在瞒着她些什么!
小心的打开电脑,她按下了开机键,十几秒的开机时间仿佛十几分钟一样漫长,她屏着呼吸,听着门外的动静,却在看到登陆画面的那一刻眉心微皱,将孔凡清家中房门的密码试着按了上去,她本以为会显示错误,却没想到居然登陆了进去了,这个密码是一串数字,110912她虽然不知道这串数字有什么含义,但看他用这串数字作为所有重要物件的密码来看,应该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号码,她没有心思多想,径直进入主界面,却刚好看到桌面上有个文档上面写着,林家涉毒案,她眸光一闪,鼠标轻移,刚要打开那个文档,谁知就在这时,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从卧室的方向朝书房走过来。
心飞快的跳起来,眼看着那个文档就要被打开,然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却被人轻轻推开,她暗暗咬紧下唇,看着那还没打开的文档顿时心一狠,飞快的合上了电脑。
孔凡清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林若兰正蹲着身子在书桌前找着什么,一双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半分松懈,缓声道,“这么晚了,还在找什么?”
林若兰背对着他低着头,“哦,是我钥匙上的一个小挂件,似乎是掉了,不知掉在哪里了。”
听出她话中的不对,孔凡清也没有拆穿,毕竟他很清楚林家的事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虽然他一直都说不用她担心,但她却并没有真正放下心来,毕竟林资业是她的亲生父亲。
眸光微闪,他缓步上前将那小女人的身姿柔柔的揽入怀中:“看来刚刚还没有累坏你,你还有力气干别的?嗯?”孔凡清勾唇一笑,深蓝色的眸底眸光更胜,却是藏着几分深不可查的复杂之色。
察觉到身上的大掌再次开始作乱,她背对着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看来……今晚是不可能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就在她神思游离的时候,忽然,他的大掌顺着她的原本松垮的睡衣抚进去,越发放肆的肆虐起来,一声娇吟忍不住溢出嘴角,脸色渐渐潮红起来,她窝在他的怀里,紧蹙的眉头却始终没有展开,颇带有惩罚意味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勃颈上阵阵强烈的刺痛令她忍不住痛呼出声,一个个红色的印记霸道的彰显着主人的用力,在他吻到她的耳边时,她听到他浓重的呼吸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带着浓浓情玉色彩,沉声道道:“专心点,我们回房。”
果然和她的猜想一样,这一夜孔凡清狂野的不像话,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会有如此好的体力,从天黑坐到天亮,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实在扛不住了,在他的身上香汗淋漓,紧紧攥着被单娇吟:“凡清,不要……不要了……”
然而,身上的男人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狂野的动作丝毫没有减轻。
这是第一次林若兰在情事上被他如此狂暴的对待,两个人的激情向来是孔凡清的温柔和怜惜多一些,很多时候都顾虑着她的感受,只要她一不舒服,或者喊停,他绝对会细心的停下来,用那温暖的大掌替她安慰她酸痛的身子,但是,今天的他却很反常……
猛地一个战栗,她感觉自己都要化成一滩春水,奈何他的炽热却丝毫没有消退,依旧强烈的熨烫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已经毫无力气,他埋在自己的颈间喘息,可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如果这是惩罚,那也是在有点太折磨了,浓重的窗帘已经隐隐透出昏黄的晨光,他们居然真的就这么过了一夜……天!
浑身上下唯一还有力气的地方就是脚趾,她伸脚碰了碰他的小腿,软软的糯音,满是撒娇的意味,“凡清……我好累了……不要了,好不好?”
这个男人超群的精力令她惊恐,她怕是再受不了他这么狂野的来一次,法国人说,这种感觉就像小死一回,那么她这个晚上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嗯哼……”身上的男人意味莫名的冷哼一声,搂着她的腰竟是第一次柔柔的替她按摩起来,那恰到好处的力度和温暖,舒服的简直令她想要申吟,享受着他最温柔的体贴,一夜的酸痛和折磨也不由得渐渐消退,她舒服的展开眉头,不由自主的伸手环上他的脖颈,谁知,就在这时,他忽然双手下移,他浅笑着贴近她的耳边,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邪恶的味道:“最后一次……”
说完,不待她回答,便一个挺身……
林若兰气的几乎要把他的后背挠掉一层皮,这个男人,究竟要怎么样!一夜没睡,再加上昨晚的不爽和刚刚被他突然袭击的愤怒,令她张口便在他的肩膀上猛地咬了一口。
他看上去瘦弱纤细,却不成想着宽厚的肩膀上居然全是肌肉,不管她再怎么用力,都好像咬在木头上一样,硬的要命。
林若兰的小牙带着尖尖的锯齿,跟他以往受过的伤比起来简直就是挠痒痒一般,酥酥麻麻的甚至够不上痛的感觉,反倒令他的身子越发兴奋起来,动作越发激烈了几分,谁知下一刻便换来她张牙舞爪的尖叫:“孔凡清,你个混蛋,还不快给我停下来!”
“办不到。”一向温吞如水的他这一次回绝的很干脆。俯身目标直冲那张跌跌不休的小嘴,密密实实的堵上,耳边终于清净了许多。
从认识他到现在,她听到有关他最多的形容词就是,清冷无波,温润如玉,波澜不惊,清心寡欲。
直至今天,她才发现,他哪里清心寡欲了?哪里清冷无波了?都是放屁!
因为她半夜偷偷爬起来就坏心眼的一致折磨她到天亮,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狂野的像一只猛虎,不知餍足的沉溺在这蚀骨缠绵中。
今天的他很失常,她知道,但她不清楚的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失常,难道就是因为她偷偷爬起来想要看他的电脑?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对那台电脑里的东西就更加好奇了……跟林家有关吗?是什么样的资料能让这个男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带着浓浓的不解的好奇,她在他最后的一次爆发后,沉沉睡去,而孔凡清则是眉目如星一般,深深看着怀中女子娇俏的容颜,宽厚的大掌一遍一遍的抚过她的眉眼,双唇,许久,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揽入怀中,双眸微闭,缓缓叹息。
第一次,任务前夕,他拥她在怀,不想沉睡,不想离开,甚至不想明天到来,只想这么静静陪着她,一直到永远。
他知道,这个小女人已经在他的心里占据了太多太多的位置,但是,这一次,他却不能回头。尽管现在的他有了更深的牵挂。
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他拿过一旁的抱枕,动作小心的挪开身子,缓缓塞进她的怀中,幸好,昨晚他将她累得够彻底,现在的她完全沉浸在深层的睡眠中,只当怀中的长形抱枕是他,正紧紧地抱着,睡的正香。
看到她并没有察觉自己的离开,孔凡清忍不住暗暗舒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拿出一身衣服,走出卧室。
*
下午六点半,她并没有在他怀里醒来,她睁着眼看天花板,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浑身酸痛的要命,但幸好一整天的睡眠让她恢复了些许体力,她将怀中的长形抱枕扔到一旁,模了模身旁的被褥,早已凉了……他早就离开了?
想着昨晚他爆发的杀伤力,简直大的让人招架不住,她都累得睡了一整天,他怎么还能扛得住?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她套上睡衣爬起身子,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却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微波炉里有小笼包和豆浆,直接热来吃,不要饿肚子。”
尽管昨晚的小动作并没有成功,但此时看到如此贴心的留言,她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刚刚路过他书房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笔记本还放在那,既然他能放心的离开把电脑大大方方的摆在那,估计电脑也早就清除干净,估计就算她再次打开也不会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想到这,她便失了兴趣。
听他的话,她用微波炉热了小笼包和豆浆来吃,刚吃完,便听见门铃叮咚作响,她一开门,便看到李尚言浓眉紧蹙的站在门口,再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好像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懊恼的开口:“你怎么不接电话?”
林若兰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她并不经常接触的李尚言会找她,进屋翻找了一番找到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屏幕早就一片黑暗,不知什么时候没电了。
“好像是没电了……”看着走进屋里的李尚言,她摇了摇手中的电话,说道。
李尚言的脸色不大好看,意味莫名的视线在看到她脖颈处露出的皮肤时,微微一沉:“难怪……”
林若兰察觉到他的视线,脸不由得一红,随手抓过衣领在脖颈处收紧,有些害羞的移开视线。“李局长有什么事吗?”
李尚言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看着她有些窘迫的模样倒是放松了几分,不过很快,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俊朗的眉眼又皱了起来,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林老爷在医院出事了……”
*
林若兰忽然想起自己昨天莫名的不安和心慌,却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她那莫名的第六感居然成真,坐着李尚言的车来到县第二医院,她走到林资业的病房前却不见了昨天那成群的便衣警察,唯有王福庆失神的坐在病床里的沙发上,那朴实的面孔好似在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她缓步走进,走到王福庆的身边,轻轻的喊了一声王叔。
然而,对方却没有听到,依然失神的望着病房的一角,僵硬的表情令她越发的心痛,“王叔!”她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
王福庆这才猛地一回神,看到身前的林若兰,僵硬的嘴角微微一动:“小姐……”
林若兰点了点头,想着一路上被李尚言告知,因为不明原因,今天上午林资业的病房空调故障。虽然现在是秋天,但A城的秋天来得晚,常常是早就立秋了,但中午还是跟夏天一样热得要命,早晚温差又比夏天大很多。李尚言说,林资业是因为病房的空调故障,王福庆没有察觉到,等到看到林资业浑身出汗,呼吸不顺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医生通过病房里的先进仪器察觉到林资业的不对劲,但在取得通行证之后,林资业已经心脏病病发,立刻移到了手术室进行紧急抢救。
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
她刚刚去了手术室门口,李尚言告诉她,这场手术是李尚歌主刀,如果还没消息,那就代表暂时还没出什么事。她浑浑噩噩的听着,心跳的飞快,她扫视了一下,发现王福庆没在手术室门口,便来到了病房,果然看到他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叔,你没事吧?”她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但一开口,她变知道自己失败了,在这样的时刻,就算她的灵魂不是真正的林若兰,但起码她这具身体里还承载着林若兰的记忆还有自己和林资业在一起相处的回忆,她没办法不担心。
听到她的声音王福庆苍老的眸光里闪过一抹愧疚,下一刻,竟是对着林若兰,直至的跪倒下来。
她赶忙伸手去扶,却听见王福庆苍老嘶哑的声音传来,隐隐透着几分哭腔:“小姐……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老爷啊!”
“不是你的错。”林若兰知道他这是在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发现空调故障,林资业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所以对温度的感知是非常敏感的尽管在昏迷中,如果屋内的温度忽然变高或者忽然变低,都会大大增加心脏病病发的危险。
他本就不是专业人士,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就算一时忽略了也很正常……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何况这些日子王福庆对父亲的照顾也是她亲眼所见,这位老人的心里此时恐怕比自己更难过,她又怎么忍心怪他?
“王叔,这不是你的错,你先起来。”
王福庆自从林资业被送入病房就无心其他,紧绷的神经在看到林若兰的那一刻瞬间爆发,他自责愧疚的几乎想要杀掉自己,当年如果不是老爷在美国纽约的街头救起因为身负千万赌债被家人扫地出门,最终没办法只好偷渡上一艘货船,谁知半路差点被人扔下船,不说,好不容易到了美国,又因为语言不通,日日像一个乞丐一样,生活在垃圾场,那时他的生活连条狗都不如,如果不是那天,在纽约街头的垃圾箱前,林资业看到了他,那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在他的面前驻足,林资业说,我不是个好人,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要不要给我工作?
他当时捡了一块别人吃了一半的面包往嘴里塞,听到林资业的话却仿佛是幻觉一样,待他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幻觉,一边流泪,一边飞快的点头,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林资业没有反悔,甚至还用他带着名表的手拉起了一身污秽的他,让他第一次坐上了那辆名贵的车。他的身上都是垃圾的味道,可他并不在意,只是坐在车上笑道,谁没有过落魄的时候?当时的他不知道,原来早在林资业第一次来到美国的时候,也曾像他一样流落垃圾箱,然而,那时候的他并没有遇到贵人,反而误入歧途……后来,他成了林资业的手下,开始介入他的公司和生意,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虽然常常说自己不是个好人,但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他远在中国的妻儿。林资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作为手下的他一向恪尽职守,却并不窥探一二,他尊敬林资业,早在林资业在垃圾箱前捡到他的那一天,他便决定,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为他工作到老,一直到死。
看到王福庆一脸悲戚的模样,林若兰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并不能安慰他什么,恐怕就算此时的她说得再多,他也没办法听进去一句。安抚了下王福庆在沙发上坐好,林若兰的手心已经渗出一层冷汗,她迫不及待的逃出那间病房,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却刚好看到李尚言站在窗边抽烟,看到她走出来,李尚言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朝她走过来。
“喝水吗?”看到林若兰苍白的瓜子脸面无表情的坐在那,李尚言感觉别扭极了,一般正常的女子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惊恐的大哭大叫吗?她的镇定令他吃惊,但很快他便发现她颤抖着咬紧下唇的动作泄露了她的伪装,李尚言微微一愣,再一看,她不自觉地绞着手,掌心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她哪里是镇静……那不过是表象罢了。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李尚歌,孔凡清和白子明都对这个女子不由自主的怜惜和关怀,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他端了杯水递过去,想要安慰她,却从没这样安慰过女子,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若兰现在心里慌乱的很,脑海里本能的闪过孔凡清的面孔,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天渐渐暗了下来,他该下班了吧?为什么没有找她?不对啊,父亲的事,他的消息一向都比自己还要灵通怎么会……
“凡清他在哪?”林若兰眉头紧蹙,心底的不安越发沉重起来。
李尚言本就是在早上接到孔凡清的电话才来照顾她,孔凡清去了哪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却不敢说,现在的林若兰已经够惶恐不安了,他不想再增加她的精神负担。
“他……他今天加班,可能会晚点回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却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拿出手机瞄了一眼,八点二十,凡清那却还没有消息,东野清远从今天早上开始也联系不上,他隐隐有些担心,孔凡清做事他一向是放心的,但是,东野清远去了哪?想起那天讨论计划时东野清远冲动的样子,难不成他也去了码头?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眉心皱的更紧,李尚言忍不住又拿了根烟放在嘴边,走到窗边,刚要点燃……谁知,就在这时,忽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林资业的病房离手术室并不远,林若兰听到手术室打开门的声音便起身走了过去,李尚歌走在最前头,带着血迹的手套还没来得及摘,平时温润的目光,此刻在看到林若兰的那一刹有所闪躲。
林若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走到一半忽然就止住了步子,看着渐渐摘下口罩的李尚歌,暗暗咬紧了下唇。
李尚歌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却是第一次觉得,面对一个家属时开口是如此的艰难。
林若兰看出李尚歌的为难和踌躇,她整个人顿时僵住,想要往前走,却是再也迈不出一步。
王福庆听到手术室的声音匆忙的跑了出来,看到林若兰和李尚歌相对而视,却是顾不上思考便跑到李尚歌身前,抓着他带血的衣服,嘶哑的追问:“老爷,老爷怎么样了?”
李尚歌眉心紧皱,眸光里带着浓浓的不忍,许久,却还是缓缓叹了口气,低沉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场面有一瞬的僵硬,当林若兰看到那辆蒙着白布的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她的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看着那抹白布上凸起的形状,她的大脑是空白的……
王福庆跪倒在林资业的病床前,低着头一言不发,而她则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僵硬的转身,走了出去。
当李尚言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医院前的花园上,将脸埋在圈起的双臂间,整个人缩着成小小一点,动也不动。李尚言缓步走了过去,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
许久,站在她身后不远出的他听到她缓缓开口……吐出一句奇怪的话来。
“为什么……不是我……”
还没等李尚言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时,待他抬起头,她却已经从花坛上站起身子,缓步朝住院楼走过去。
他刚想抬脚跟上,谁知,就在这时,他怀中那个专门联系孔凡清和东野清远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上面的号码,刚一接通便想开口说明林若兰现在的情况,让他赶紧回来,谁知……话筒里传来的却是东野清远,略带惊慌的声音:“孔凡清他……出事了……”
*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时,林若兰走回到病房,看到王局长和一干便衣警察正站在林资业的遗体前,低头默哀,看到林若兰走进来,王局长的脸上一脸悲戚,冲她低头道歉。
“林小姐,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如此刺耳的一个词,落在她的耳中,却没由来的让她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一天,每一个在医院里见过她的人也是这么说,她当时在哭,哭的肝肠寸断,根本没空听别人在她的耳边说什么,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四个字,节哀顺变!
她没有哭,那个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更是连泪痕都没有,她的表情冷得可怕,仿佛一个会移动的尸体,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她冷冷的看着王局长,在他有些惊讶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空调为什么会坏掉?”
王局长没想到她忽然会这么说,按理说在林资业出事以后,他们也第一时间调查了空调坏掉的这件事,也的确发现了疑点,但他却没想到林若兰在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能思绪如此清楚,他年过半百,阅人无数,只是这女孩的自制力和理智都异常强大,如果不是看到她极度苍白的脸色还有那紧紧攥着的拳头,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冷血动物。
按理说局里调查的案情进展,他没有透露的必要,但现在看到这样的林若兰,他却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林小姐,咱们借一步说话。”
看到王局长脸上的严谨之色,她就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同寻常,跟着王局长走到医院走廊的拐角处,王局长从衣兜里拿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那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
“其实,这件事也的确是疑点重重,我们最近的调查刚稍稍有进展,本以为林老爷醒来后能得到确切的口供却没想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林老爷却出了事。按照医院的监视记录看,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的确有人动了手脚,这个人也很可能是医院内的人,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也有个请求想要问你一下。”
王局长的话说的云里雾里,什么稍稍有进展,什么需要林资业的口供?她总觉得这件事里有一些巨大的隐情,但她也知道,他绝不会细说。
“我想问问林小姐,我们能否解剖一下林老爷的遗体?”王局长自然知道在任何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面前提出这个请求都很混账,但没办法,为了案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说。看到林若兰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眉头瞬间紧蹙起来,他刚要再说点什么,林若兰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为什么要解剖?”她浮动的声音里压着怒火,但王局长还是听了出来,他又吸了口快烧到末尾的香烟,随即将烟头扔在地上,伸脚狠狠踩灭,“我们怀疑林老爷的身体里之前就被人注入了微量的兴奋剂,所以才会对外界温度如此敏感,李院长在手术之后也说过,林老爷的血流速度比正常要快,手术没有成功很大原因也是如此。”
听到王局长的话,林若兰伪装的表情几乎要在一瞬间崩裂,但她还是强逼着自己忍着,只是用力的攥着拳头,静静的站在原地,许久,她缓缓开口:“让我考虑一下。”
*
林资业对她真的很好,不论是之前的林若兰还是之后的陈珍珍,她从来都不怀疑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全心全意为的只有他的女儿。他溺爱她,想要将全世界美好的东西捧到这位他心里的小公主面前,只要能博得她一笑,一个天资算什么,一个孔凡清又算什么?
在林若兰的记忆力,林资业对这个女儿溺爱到极点的记忆简直太多太多,她还记得,当年她喜欢养小青蛇做宠物,林资业就从全中国搜罗来了体型小,外形漂亮的小青蛇,有毒没毒的一律拔牙处理,全家还配了三个保镖,一个养蛇专家。当时外界盛传,林家千金变态孤僻,性格阴暗,林资业就在一夜之间收购所有已报道过的杂志和报社。之后就再也没有一家报社和杂志敢写林家千金的丑闻,但她的传闻还是被很多狗仔写到网上,疯传。
林资业事业紧张,一年又六个月都要在国外或者欧洲。但在他找回林若兰以后,他从来没有超过三天不回家,不论第一天回来的多晚,第二天又要起的多早,他必定要回到这个家,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吻一吻她的额头。仿佛要把这十几年亏欠她的父爱全部都补回来一样。当时的林若兰不懂他的苦心,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不去看他为她做的一切,排斥这个姗姗来迟的父亲,特别是在成为林家千金以后,她在上流社会所受到的折磨和非人待遇,简直都要将她逼疯。她日渐忧郁,日渐消瘦,他为她找了心理医生,她却不肯开口说话,到后期更是封闭了自己,不与任何人交流。
如果林若兰没有自杀,她陈珍珍不会占据这具身体。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遭到报应,但她知道,她占据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父亲,不属于她的父爱还有,不属于她的地位和未来。她曾想只要她找到自己死亡的真相,那么她就渐渐遗忘自己曾是陈珍珍的事实,从此就做林若兰,林资业的千金,一辈子补偿她占据了他女儿**的罪孽。
她比谁都清楚,林资业的宠爱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父爱,这种感觉很温暖,很温暖。弥补了陈珍珍孤独童年那个渺小却又深刻的愿望,她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父亲,却没想到在自己死过一次后,这个愿望居然以另一种方式达成。
她一直都心存感激,可为何老天还要给她这样一个结局!
为什么……妈妈也是……爸爸也是……
她蹲在走廊的一角,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蜷缩着身体,她失神的看着地上的某一点,那没眉眼中的悲戚看在不远处的孔凡清眼里,他的心都要揉碎了。这一刻的他眉心紧皱,双手攥成拳头,早在他看到赵凡的那一天,他就预感到了不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迈开步,刚想走,站在他身后不远出的李尚言却忽然伸手抓住他:“等一下吧,你身上的伤……”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孔凡清却已然甩开他的手,朝不远处那抹娇小的身影走去。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如果他的心都碎了,那么身上的伤,又能疼到哪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