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衣此时听得窗外有响动,快速说道:“主子,闲了再说。”话落,人已经推开窗子消失在了房间里。
繁星看着浑身泛着尊崇气息的如意,突然想起了醒来那一日,身边有一个黑衣男子,也是如此恭谨如参拜帝王一样的态度,只是那情绪里多了一份畏惧,不禁闭眼,深深闭眼,深深的吸气。
她躲不过去了!
这乌龟和鸵鸟,没办法再装下去了。
罢了。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没有一个能去享受安宁日子的平凡人的命!
“姑女乃女乃,三老夫人让你快些过去。”门外,是如初平静叙述的声音。
繁星看着还是跪在床上的如意,轻声道:“我没有见过你。”说完,快速的向外走去。
等人走了,如意才直起身子,脑子里还是翻江倒海的激流。
姑女乃女乃,她竟然是门主!
天啊,太不敢想像了!
这一辈子,竟然有机会见到门主!
他以为,门主不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最少也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婶,却是没想到,竟然是个绝世之姿的少女!
直至现在,他还是不能置信,这辈子他怕是做梦,也不可能把无所不能的蚁人门与那个虽然聪颖灵动却没什么长处的姑女乃女乃联系到一起!
如意的唇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姑女乃女乃是门主,这下看世间里还有多少人敢欺负公子!
繁星出了耳房,到了三姨婆院子里的书房,一进门,“啪”的一声,一个茶杯就摔碎在了她的脚面前。
“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连定南王世女也敢打,你是活腻歪了!”二房的二堂姨咆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书房,看来气得不轻。
繁星搭眼过去一看,啧,人真多!
除了大房里的成成和谭隐末,二房里的三个堂姨、三房里的三姨婆和两个女儿、四房里的四姨婆和她的四个女儿、五房里的五姨婆和她的一个女儿都来齐了!
三个女乃女乃级的长辈,外加十一个阿姨级的长辈,一下子就来了十四个人,三堂会审啊这是!
她这一抬头,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二堂姨嗤笑一声,语气里极尽鄙视,对着几个没见过繁星容貌的堂妹道:“你们可别被她这一张男人脸给骗了!除了能迷倒没脑子的,还会做什么?”眼角的余光,斜斜扫向谭思成。
繁星直接无视二堂姨的怒火,走到上位,坐在了谭思成的身边,才看向了二堂姨:“三姨婆都没开口,你算个什么?”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谁都听得出来那语末还有两个字未说出来。
“你!”二堂姨指着繁星气怒之极,却是半点反驳的话都没有。就算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她到底没有说出口。就算这个侄媳妇做错了事,她虽然是长辈可以训斥,可是她上边还有长辈,三姨婆没有开口她就先开口,的确是不敬长辈之举。
“说吧,为什么打了定南王世女?”三姨婆开口问。
“不是我打的,是阎容打的!”繁星头一扬,分辨道,在三姨婆突然犀利了的目光中,嘟了嘟嘴,才小声道,“谁让她跟我抢男人!”
“嘶~”抽气声响起,屋子里的人都不置信的看着繁星,然后将同情的目光转到了谭思成身上。
“千挑万挑,挑了个什么货色!”四姨婆不屑冷哼。
“就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嫁给我表侄女,至少人家不会这样没分寸。”四姨婆的大女儿四堂姨接口,用极为惋惜的口气表达她的遗憾。
“唉,现在池城都在传,说我们忠侯府的上门妻是个废物,整天只知吃喝玩乐,打架斗殴,真是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面,我出门脸上都无光!”四姨婆的小女儿十一堂姨接口,尽是鄙夷。
“才开始学认字,还不好好学,什么时候才能有功名在身啊。”四姨婆的三女儿八堂姨叹气,这人的语气听起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事?!”七堂姨是二房的,也是愤怒的质问。
二房里的另一个堂姨是庶女,没有开口;三姨婆教出来的两个女儿也懂规矩,母亲没开口她们也沉得住气;四姨婆的二女儿都是庶女,却是没有开口,听成成说她父亲是个聪明的;五姨婆一向不管事,只是冷冷的看着繁星,那不善的目光里明显的写着八个大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不开口,和她性子一样冷的唯一的一个女儿自然也没说话。
只一句话,繁星就看出了众人对谭思成的态度。暗叹,真是有什么样的家长,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
几个姨婆都是成成太女乃女乃的女儿,成成的女乃女乃与三姨婆五姨婆都是嫡出,一父同胞。二姨婆与四姨婆都是庶出,有不同的父亲。古代对于嫡子与庶子的教育本就不同,二姨婆已死不知性情,可是她教出来的女儿与四姨婆母女一样,都显得小家子气。
繁星看清了各人的态度,一一回击回去:“连打了定南王府世女的人都敢骂,活腻歪的不是我,而是二堂姨你!我什么货色关四姨婆什么事,只要成成喜欢就好。就四堂姨你一个庶出女的嫡女,你那表侄女能上得了多高的台面?要是十一堂姨觉得脸上无光,那就别出门了!八堂姨你早早认字是好本事,可也没见你有功名在身,更没见我老师收了你为弟子。至于七堂姨,真是谢谢你的提醒!”说着,竟是对着七堂姨笑着拱了拱手。
屋里一众人都是气的不行,七嘴八舌的轰炸起了谭思成,只有三个人唇角有了笑意。
“好伶俐的一张嘴。”一个清俊出奇的女子笑道,眼里有了丝赞赏。言辞犀利,虽然看似态度蛮横无礼,却是头脑清醒,目光明亮,不像是一个会莽撞冲动的人。他的大侄子是一个多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选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做妻主。
繁星虽然没见过这人,却是猜出了她是三姨婆的大女儿,笑着一抱拳:“多谢六姨夸奖!有没有奖励?”
去了一个堂字,立刻显得亲近。
六堂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侯府里事务繁多,很多人都在外忙,好些都在外地,平常并不在家,远处的只有年关时才回来。成儿亲成的有些仓促,远处来不及回来的只让人送了礼,要不是政局不稳,她们几个被母亲召回来,也凑不齐今天的这些人。她相信这些人里这个侄媳妇也没见过几个,最多是婚宴上瞥了一眼,可是看样子她却是能分清楚每一个人是谁,不管她是天资聪颖还是用了心,都不简单。
“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女人!”二堂姨指着繁星怒骂。她还没见过向夫家人要礼物的!
六堂姨却是从手上撸了一个扳指下来,笑着抛向了繁星:“接着!”
这等于是直接打了二堂姨的脸,她的脸色立刻铁青。
繁星一把抓住空中过来的东西,像是触了火一般将东西放入到左手里,连忙甩着右手叫道:“好疼啊,你陷害我!”娘娘的,礼物不好要啊,这女人一定是用内力抛过来的,疼死她了!
六堂姨对繁星挑了挑眉,算是对她的性格有了初步的了解。
“成成,好疼啊!”繁星将右手伸到谭思成面前,掌心里一片红痕,在白净如玉的肤色下看起来极为的扎眼。
谭思成只瞟了一眼,本想着吹一吹,可是房里坐了这么多人,他一个男子管理侯府本来就不容易,这要一吹他的威信全都没了,于是并不理。繁星又将手向前伸了伸:“成成,真的很疼,你帮我吹一吹。”
谭思成见着那痕迹有些心疼,伸手拉下了她的手,在宽大袖子的掩盖下,轻抚着她的掌心。
繁星唇角有了笑意,他能在家里的众人面前做到这一点,她已经很满意了。
四姨婆“啪”的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站起来指着谭思成:“谭思成,你是侯府的主事者,还没有没一个侯府的主子该有的威严?你一个男子当众与人亲密,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繁星“腾”的站起了身,快速的在谭思成脸上亲了一口,对着四姨婆挑衅道:“就亲密了怎么的,你个老不死的,再无事生非,我让人将你扔出去!”
谭思成脸色正常,耳根却是有些红,捏了一个繁星的手掌心,一把就甩开了她的手。六堂姨握拳撑住嘴巴,憋住了笑意,四姨婆被一个孙子辈的晚辈骂,顿觉脸面丢尽,正要发怒,谭思成冷冷的一眼望过去,她立刻住了嘴,强忍着怒意坐下去。
“哎呀呀,这世道就是如此啊,欺软怕硬的人多了去!”繁星细看自己的手掌心,抬指轻柔着。
六堂姨打量着繁星,有些喜欢这个面容绝美的女子了。以她这张嘴,完全可以反击成“欺软怕硬的货色”,可是她没有,其实还是个尊敬长辈的人,有分寸,不是个恣意张狂到了无法无天的。
四姨婆一手就挥了手边高几上的茶杯,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房里分外的响亮,气得上前来就要动手,一直坐在一边静看着闹剧的三姨婆拍了手边高几一掌,微带怒火的声音里极具威严:“够了!”
繁星立刻乖乖的坐好,双手放在腿面上,一副听话的样子。三姨婆看着她的样子就来气,平静的语气里隐着怒意,虽然没有质问,可是那神色却是比房里任何一个人的嘲笑轻骂来的都要迫人,眼神也是深沉严厉:“说吧,为什么要打定南王世女?”
“我要带那个人回家玩,姜沐令她不许我带,对我动手,阎容知道我打不过她就来阻止,她们两个就打起来了。”话里话外,是没她半点的事。
一屋子的人算是开了眼界。
三姨婆眼睛一眯:“谁在旁边叫好了?”
繁星转着眼珠,这里的人一定找侍卫问清楚了,半句假的都说不得的,她看了众人一眼:“阎容是我朋友嘛,她给我帮忙,我难道还能让姜沐令狠狠打她?”
啧!
众人感叹。
歪理啊歪理!
三姨婆竟是有一瞬间被堵的说不出来话。
四姨婆一见三姨婆生气了,这下放开了的骂,连着她的三个女儿,还有二房里二堂姨的那二姐妹,其它不太开口的几人态度虽然还算好,语气却也带着不乐,轮翻的上起了教育课来。
这一次繁星非常的乖,骂不还口,过一会儿还应一句“知错了”,那愧疚的神色,怎么看怎么都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宝宝,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教育课才上完。
其实在座的都很生气,只是无论是四姨婆还是二堂姨,教养还算可以,并没有破口大骂一些难听至极的词语,其它的人修养更是好,才都一直忍着,这一通骂下来,心里解了很多气。
“打都打了,现在怎么办啊?”最后,繁星抬起一双晶亮的眼,求知的看着众人。
“你给我跪祠堂里去,跪上个三天三夜!”四姨婆总算骂的解了一口气。
“那是你们谭家的祠堂,又不是我繁家的祠堂,那有媳妇跪丈人家祠堂的道理?”前世里,也没听说古代有哪家女婿会跪丈人家的祠堂。
繁星的话极有道理,就算做错了事,也应该让对方长辈来处罚。可是她的情况不一样,她没有长辈,老师虽然住在王府里,整日房间都不出,除了谭思成这些人都不知道。
“你一个上门的……”四姨婆又要开口。
“你才上门的,成成是我娶过去的好不好,要不是成成要处理你们谭府里的事情,谁稀罕和你们住一起?一天死多的规矩!”繁星截住四姨婆的话头,极不客气。
听了她这一句,从繁星进门,一直连一句话都没有开过口,目光平静的谭隐末,终于眼神有了变化。
“哟,听听,听听,这还看不起我们呢,那你搬出去住啊!”二堂姨嘲弄道。没见过这么死不要脸的人,当初是谁说自己没钱没房了?
“搬出去住的才是傻子呢!”繁星顶嘴。
“繁星,你打伤定南王世女,恣意而为,惹下祸事,现扣你一年月例,禁足府内半年,仗三十,延半年。半年期满,要是学不会三千个文字,学不会算术和初步记帐,这刑罚一定少不了你的!”三姨婆坐在座位上,一字字的道。
谭隐末心里一惊,暗暗咬牙。这看着是惩罚,其实是在包庇!
三姨婆冷视着繁星,以为她要反对,却没想到她一拉谭思成的袖子,声音里委屈极了:“成成,你说句话啊,扣一年月例,我没就有零花钱了!禁足半年,我还怎么出去玩儿啊!要认三千个文字,还要学算术和记帐,那我岂不是除了吃饭睡觉得时时刻刻要学习了?”真狠啊,三千个字,小学五年级才认得这么多的字吧?
“姨婆是长辈,我们要听她的。”谭思成拍拍繁星的手,极为的温和。
繁星气的手一挥,就将高几上的茶杯摔了个碎。在座的众人本来觉得不体罚有点轻了,这下看她吃扁,大多心里自在了。这对一个爱玩的人来说,比打板子更狠!
四姨婆心理这下舒畅极了。
“都散了吧!”三姨婆手一挥,众人都困了,十六人一下子走的就只剩下七人:谭思成与繁星、三姨婆和她两个女儿、五姨婆一对母女。
“唉,可惜了那几个青花瓷的茶杯了,八百年后可是几个古董,能卖好些钱。”繁星的目光落在地面上,轻脆的声音里是极为惋惜的感叹。
六堂姨看她脸上的愠怒迅速消失,本来还觉得她孩子气,这下惊讶极了:“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繁星一副奇怪的口气。
谭思成难得见一向清俊清和,情绪无波的六堂姨有了意外,笑着模了模鼻间。怕是只有他看出来,星星不过是在做样子。
“你被罚了呀!”六堂姨意外了。
“我那里被罚了啊?扣了月例我花成成的钱就成。禁足半年还真一次不让出?我要生了重病你们会让隐龙先生的弟子死在府里不成?谁稀罕认三千个文字,我要真想学这些都不在话下。反正我也玩够了,是该认字呢!”繁星白皙的手指划着桌面。唉,她能这样想得开,是因为当初成成默许她成天出去玩不过是不想要太好的名声,以此来显示他的无能来阻止别人的拉拢,可现在封了福王的三皇女与定南王都派了人来,他哪里还会允她再乱逛?
“那你要是不生重病呢?”三姨婆的小女儿问。繁星看过去,这个是九堂姨。
“她是说,她要是想出去,什么法子想不到。”五姨婆唯一的女儿开口。
她已死的婆婆,不,她的岳母是她那一辈的老大,而在她的十一个妹妹里,开口的这个是最小的一个堂姨,除了谭隐末之外,就数她最沉默,和她母亲一样懒散冷淡,她一直不太说话,繁星反是看不出她的性子如何。
“你既然觉得轻松,那功夫也是要练的。”三姨婆在一旁闲闲的加了一句。
繁星立刻苦着一张脸,谭思成替众人问:“说吧,为什么让阎容打定南王世女?”他已经知道原因,可其它人不知道。
这才里忠侯府里真正的会议。
繁星看了一眼众人,平静的开口:“我不想让忠侯府投靠定南王府,我觉得中立是最好的。”繁星的目光扫到十二堂姨身上,再扫到九堂姨身上。
三姨婆吃了一惊,凝目深深的看着繁星,半响慎重开口:“是你觉得不好,还是隐龙先生觉得不好?”这个女人聪明是聪明,可是她不觉得她能有多大的见识。隐龙先生收她为弟子,也不一定是为了她的头脑,或许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我觉得不好,忠侯府根本就没有必要投靠哪一方,成成又不是女人。”繁星一张年轻的脸上平静的很。
谭思成侧目注视着她,这张绝色的脸上,神情是他所没有见过的认真,与她越相熟,他就越有些迷惑,这个看似简单的妻主,其实很复杂很复杂。
“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六堂姨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它人都沉默不语,各有各的心思。
“你先回去睡吧,就算不投靠任何一方,如今得罪了定南王世女,我们总得想办法补偿才是。”谭思成拍了拍繁星的手,微笑道。至于他心底深处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繁星点了点头,大家都看好定南王,如今就算定南王世女原谅了她的行为,忠侯府怕也不敢再投了。安安分分的还好,一旦投了,定南王不能继承大统会遭殃,继承了的话也不好,谁知道她当了皇帝哪一天想起此事时会不会报复?
福王虽然得皇帝宠爱,可是胜算并没有定南王大,忠侯府不会如此傻,所以繁星不再担心忠侯府不中立,很放心的离开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她是男尊里长大的女子,就算从小经历过很多,却不是权势中婬浸出来的,没有及时的想到这个世界里女人的那份雄心。她也忽略了谭思成情绪上那种极细微的变化,最后等到出事,在她晃然的那一刻,才发现有些事情在她不知不觉中就变了。
厅里几人商议了很长时间,直到人走得只剩下三姨婆与六堂姨的时候,三姨婆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母亲,你不用担心,我看繁星那孩子是极为聪明的,也懂分寸,不会惹出事端的。”六堂姨知道三姨婆担心什么,安慰自己的母亲。
“除了聪明,她还会什么?”三姨婆摇了摇头,平静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只聪明是不够的,还要有脑子、有智慧。
“你只看她一进门就一一反击,让人看着她不是个会受人欺负的,再看她一声不吭的受人骂平了大家的怒火,只这一点,就让人知道她是个有脑子的。”六堂姨还是很喜欢繁星的。
三姨婆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像是有无限心事一般:“教好了是块宝,教不好就是个祸呀!”可就她那股孩子般的心性,到底怎么时候才能教好啊?且就算教好了,那随时惹事的性子更危险。
话说繁星出了书房回了琼花园,如意立刻赶来,繁星看着他走路毫无异样,不由讶异,肿的那么厉害,他都不疼?
如意笑了笑,态度如常,没了初听繁星身份时的那种恭谨:“不过是用了药才肿疼起来,现在擦了药好了很多。”
他说用了药肿疼起来,而不是说用了药才看着肿起来,繁星只听这一句,就知这前身所掌管的什么门,是个极厉害的,做事谨慎细致,即使是装也不会给人任何发现破绽的可能。要以假乱真,就要将假的做成了真的!
这个如意是真聪明,她只说一句没见过他,他能明白她的意思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个简单,可是神色能恢复如常而让人察不出异样来,就不容易了,难怪成成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你到成成身边……”繁星本想问如意到谭思成身边有什么目的,可是一想,她既然是主子,那还问什么。问谁还不如问那个才认识不久却有一种深刻熟悉感的步青衣。
“姑女乃女乃,我虽然是门外人,但也是公子的奴才,一直都是。”如意突然跪了下来,语气平静,却坚定。
繁星模不准他想表达什么,只问他:“今天怎么回事?”
“我接到长老的通知,说你要是去烟花之地,就要扮成狐轻烟的样子,挑起你和姜沐令的矛盾。后来你去了,青长老帮我易了容,我只好登场。回府里的那个人其实是假扮的我,在长老与公子打斗的时候我们已经换了回来,长老带走的那个人是假扮我的人。”
感情,这是她自己惹的祸了?要是她不对青衣说上那一句……
繁星听得皱眉,心里沉重起来。
听着简单,其实哪里容易了?
成成说如意从小长在忠侯府,据她了解,他根本就没有学舞的机会,狐轻烟只是这几年才出的名,他的舞,岂是一学就能会的?而想要扮的让痴恋狐轻烟姜沐令分不出真假来,就要对狐轻烟的性子极为的了解,声音也不能错半分,不然只一个细微的破绽都会让人怀疑。这里边还必得有一个化妆高手,只要任何一个地方出差错,就会被发现。
不是她说要挑起与姜沐令的矛盾,青衣他刚好就是个极了解狐轻烟的人,她也不信如意一夜之间能将舞跳的如此熟练。
那个什么门,一定有着深广的势力。
如果这样,那这个门主,该得多忙啊?得有多少竞争对手?又得有多少仇家啊?难道她这一辈子,都过不了安定的日子了?
“姑女乃女乃还有没有什么急着要问的,夜深了,公子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如意轻声询问。
狐轻烟不见了,姜沐令一定会听到动静,她没闹起来,想来是被如愿或者其它人暂时安抚了下来,成成还要处理她的事,不会这么快回来。
繁星知道如此,想着没什么事要问他,手一挥:“你去吧。”
等人一走,屋子里已经站了一个身穿青衣的人。
繁星拿出内置炭火的双层大茶壶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慢慢的喝着。
半杯水喝完,一杯水喝完,一杯半的水喝完,步青衣轻声开口:“主子,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么?”你说你忘记了,可是你一点都不好奇么?
“你说吧!”繁星叹息。她前一辈子向往平凡安定的日子,这一辈子还没享受上几天,又要累心了。
步青衣一直死板冷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主子姓夜,夜色的夜,名无月,字繁星,是蚁人门第一百三十三代门主。蚂蚁的蚁,凡人的凡……”准备出口的话语却被繁星一口水喷了满桌的动作打断,连说错了也没注意到。
繁星被呛的连声咳嗽,半伏在桌上,吃惊的问:“你说什么?蚂蚁的蚁?”这不怪她的,虽然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可是直觉里,这应该是一个强大到无法匹敌的组织,所以她下意识的觉得它应该有一个很震慑的名字,结果震撼是震撼到了,却不是被她想像中那金光闪闪的名字震到,而是被它的草名震到!
蚂蚁的蚁……
繁星只觉头侧生了几条黑色的横杠,囧的不行。
谁起的名字,太伟大了,姐佩服你!
步青衣有点莫名,轻声应道:“是啊,蚂蚁的蚁,凡人的人,门窗的门。”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繁星用手指比了一厘米的距离,却找不到极为恰当的形容。
步青衣有些明白繁星的意思,却也不是很明白,试探的接口道:“这名字很好啊,在世人眼里代表了强大与无所不能,有什么不对的么?”
“对,没什么不对。”繁星点头,这才想到一个能传到第一百三十三代的组织,怎么说也会有少则四五百、多则上千年的历史,在无数岁月的积淀中,名字本身的意义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她觉得这个名字很草很衰,那是因为她没有体会过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就像唐朝这两个字对她而言代表了强大与繁华,可是在别人眼里却不是如此,像诸葛亮这三个字在她眼里代表了运筹帷幄的智慧,可是在这里人的眼里,却再平常不过,不过是一个姓诸葛名亮的人而已,不足一提。
不同的文化与历史,就会产生不同的具有特殊意义的词语。
“强大与无所不能,怕是说的神仙谷吧?”繁星试探步青衣到底对神仙谷有多少了解。她直觉她是知道的。
步青衣先是惊喜:“主子记起来了?”随后,她突然面色一凝,郑重道,“世人哪里知道神仙谷?主子不可轻易向人提起神仙谷,连王妃也不可以!”
“我没记起来,是我老师告诉我的,而且成成早就知道了神仙谷的存在,也不是我告诉他的。那个,我……”繁星先是被王妃一词给弄迷糊了,再一想自己是王爷①,那么这王妃自然指的是谭思成,她正要问自己是什么王的时候,房里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
过了两个呼吸间,有八秒左右,繁星才听到了脚步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的办事效率真高!
十几步过后,谭思成推门进来,在门口停了一下才进门:“怎么还没睡?”
“唉,睡不着呀!”繁星爬在桌上,端着茶杯在桌面上轻敲。不知道是她以前的经历让她抗拒这原主繁杂的身份,还是这原主本身受了伤害身体有浅意识的抵触,她是真的真的不想接触那些过去的事。可是到了如此,不想接触也得接触了。
谭思成看着倒扣的茶杯上,从杯底流到杯口的一些水珠。一个人独处,喝水时有可能将水喷出来么?刚刚房间里,真的有人来过?
他拿起一个杯子来要倒水喝,繁星压住他的手:“我将水喷到上边了,别脏了手。”她说完,勤快的跑到外室去端了一套茶具过来,倒了水给已经坐下了的谭思成放手里。
谭思成拿起来轻抿了一口,觉得不烫,再喝了一口,才问:“怎么弄脏了?”好好的,怎么会喷了水?
繁星突然脸一红,双眼瞄着谭思成的,有些不好意思。谭思成感觉到了一丝暧昧,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再问时,繁星突然挪了凳子到他跟前,亲密的抱着他道:“成成,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啊?!”
这样听来含蓄实则露骨至极的话让谭思成心里也有了些不好意思,却是脸一板,杯子重重的向桌上一放,冷声道:“你今天去了那等地方,学了不好的东西?”
“我没有!”繁星连忙举手否定。
谭思成上下打量她,语气极为的怀疑:“没有你怎么想那些不干净的?”
“我真没有!”繁星努力保证,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没有最好。”谭思成淡淡的道,站起身,向床边走去的身子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嘴角有了一抹笑意。
繁星刻意的误导,让谭思成以为繁星想的是那等事,不便再追问,只是他没有意识到,繁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第二日吃过早饭,谭思成去了前院,离上课还有小半个时辰,繁星正认真回忆着以前学过的字,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我说,青衣,谭府的暗卫都是用来干嘛的?你都不怕别人发现了你,大白天的这是!”繁星放下手里的书,他这样来来去去的,都不怕谭府里的人发现?
“这世上武功能高过我的人,没有几个。”步青衣缓缓道。
“如意为什么会狐轻烟跳的舞?”闲来无事,繁星继续昨天的话题。
“蚁人门分为门内和门外两部分,门内人十之有七都是高层人,门外的高层人虽说相对门内的高层人很少,却是整个蚁人门最为基础的部分,人数庞大。不是如意会狐轻烟的舞,而是他们那一批门外人当初在培训时有很多人都会,而所选学习的人,都是相貌相似之人,好备不时之需。会狐轻烟那一支《九天舞》的,像如意那般年龄的全国有三十多个人,都是小时候在外人不知不觉中培养起来的。如意的父亲原本是侯府上的小厮,因做错事全家被贬到侯府的庄子上,后来被门外的头领选中,达成约定后进行培训,然后制造机会让他入了忠侯府,他这十多年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所以王妃才没有丝毫发现。”步青衣知道繁星疑惑什么,全都说了出来。
繁星听的咂舌,感情他们是培养一批人,然后捧高一个“狐轻烟”,所以就有了无数备用的“狐轻烟”?那这得从多少年前就开始计划啊?
“你不会告诉我,每十年左右就会有这样的一批人产生,然后这一批人里,就会出现一个‘狐轻烟’?”那得多费劲、多费钱啊?
不想步青衣却是点头:“是这样没错。”
“蚁人门很有钱嘛?”
“除了国家这个组织外,蚁人门是这片大陆上最有钱的组织。”步青衣答的一本正经。
靠,土皇帝!
“隐形皇帝?武林盟主?”繁星有些激动,太他妈的小说了!
国家他女乃女乃的个组织,青衣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犀利?
“武林盟主另有其人,不过她也是蚁人门的人。”步青衣答的像是“那颗树是我们家种的”一样轻便。
“那当初门里给忠侯府府里放人是想干什么?”繁星对这个比较关心。
“没有想干什么,只是预备而已。不是给忠侯府里放人,而是基本上全国每一个城市里的官员府邸和重要人员的府邸都有蚁人门的人。”一句话,让繁星极为吃惊。
尽管已经预想到了蚁人门的庞大,繁星还是为此狠吃了一惊,大吞了一口口水。如此宏大的势力,怕是一个国家也很难办到吧?那情报系统得有多强大?
“蚁人门到底有多少人啊?”繁星相当好奇,一双眼因为求知极为的明亮纯净。
“门里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新的成员加入,具体说不上来,不过,现在人数在一百万人以上。”
“全国有多少人?”繁星开始对步青衣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五亿多。”
“蚁人门能养的起这么多人?”每五百人里基本上就有一个蚁人门的人,这有点像是听天书,让人不可置信。
“自然养不起,不过门里的人都有事做,自己会赚钱,和国家养一支军队是不一样的。而且门里只养门内人和一小部分门外人,像如意这种只是达成了约定,用来搜集消息,平时不用付钱的。门里情况繁杂,一时说不清楚。”
繁星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像如意这种人,相当于雇佣。”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叫蚁人门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当弱小的力量集合起来,将会强大无比。
“差不多这个意思。”
繁星看着步青衣,突然很想问:这么大的一个组织,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倒闭?国家会允许它的存在?难道就没想过要铲除了它?
想到这里,突然想到她好像是皇室的人,步青衣明显知道她的身份,忍不住问:“蚁人门不会是皇室附生的产物吧?”
步青衣摇了摇头:“蚁人门最初成立的原因,是商人为了求生存来对抗皇权的,可是两千多年下来,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主子要想了解这些,我会让人带来《门史》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门史。
竟然连一个组织的历史,都编成书了。
好吧,她承认,地球上古今中外很多组织,历史都要比一个朝代来的久远,没有彻底了解之前,她不应该产生怀疑。
“那我在禹国的皇室里,到底是什么身份啊?”繁星闷闷的问,她就是个劳累命啊。她手中既然握了这么大的权势,那找一个劳什子淮南王应该不难吧?
“你是淮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