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过年饺子
因为兰花和太岁被带走了,不怕招贼,那些普通的苗木相信小偷不会有兴趣。温室里有自己的温湿度控制系统,一两天不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故而,熊熊也被带上了。一直以来,不管是外出还是夜晚,熊熊总是忠诚地守候者,顾爽都觉得对不起它了。再说,她已经把熊熊当成了家里的一员,过年团圆,自然不能少了它。
当然了,顾爽自己种花的,自然也没忘了自己家,几盆矮本一品茶花开的端丽多姿,娇俏妖娆,几株艳丽如火的瓷玫瑰,几盆蝴蝶兰、拖鞋兰,两盆娇艳月兑俗丝毫不亚于极品兰花的金钗石斛,还有几株精灵般的水晶兰,被顾爽盛在一个水晶缸里,衬着油黑的土壤,就如一个个调皮又胆小的小小精灵,绽开娇美到极致的半透明花苞……
将祖孙三人和熊熊送回家,顾爽一刻不停地又去了趟医院。叶韵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拄着拐杖活动了,宗伟的伤势较重,还在卧床。顾爽去医院看望了两个人,送了些过年用的东西和两个红包。
宗伟拿着顾爽递过来的红包,脸红眼圈儿也红,一脸羞愧道:“顾总,都是我的错,出了这种事让公司蒙受了损失,还耽误了年前的旺季。”
顾爽瞥到旁边坐着的叶韵诗也是情绪低落,轻松一笑道:“你们一个两个是怎么了?你们这是说我脑袋笨,还是说我不近人情?”
叶韵诗闻言急忙抬头解释:“不,不是,顾总,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看这两人一脸焦急,顾爽板了脸道:“既然不是那个意思,那还不好好养伤,争取尽快回公司上班?你们不知道你们不在,你们的工作都要别人替你们做吗?”
最然现在的成苗温室是由胡俊修和他徒弟田明飞负责,但只是这种工作,显然无法发挥胡俊修高级园艺师的能力,过了春节,无论楼顶花园还是随后的碧榆园绿化工程,那才是胡俊修一展其长的舞台,更何况,她还有修建自己的专用苗圃,以后还要接更多的绿化工程呢。
所以,她今天这番话可不是仅仅为了安慰宗伟和叶韵诗,她是真的希望这两人尽快恢复,把成苗培育这一块接过去。更甚至,她还想着找几个人跟着胡俊修学习,宗伟算是她这个计划的第一个侯选人才。至于到时候让不让他上,她还要在观察一段时间。
不过,据她目前的观察,宗伟人聪明,也肯吃苦,更懂得审时度势,也够果断,这都说明这是一个人才,只是,她还要确定他是不是值得她进一步培养进一步授以重任。
说了一会子话,叶韵诗拄着拐杖送顾爽出来。
因为许多病情不太严重的病人都回家过年了,病房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顾爽轻巧的脚步声和叶韵诗拐杖敲击地面的嘟嘟声。
“顾总,”等电梯的空挡,叶韵诗低声开口道,“这几天那个护工出来抱怨,说那个活死人不知怎么了,突然强悍起来,每天粥店送来的补品和粥都抢了去,他一口都捞不着了……”
顾爽一惊,暗暗思忖自己是否露了什么马脚,让那人敏感地察觉到……
正在出神,就听叶韵诗又道:“……昨天还传来一个消息,说那个人原本每十五个小时就要打一次止痛针,可从前天到昨天竟然近三十个小时都没叫人打针,直到今天早饭后,医生查房才知道那人是忍着痛不打针,下嘴唇都咬得稀烂了,床单也被揪烂了,被子和褥子也被冷汗湿透了……”
顾爽的心颤了颤,急忙问:“他现在怎样了?”
叶韵诗看了顾爽一眼,摇摇头道:“他好像在等什么,今天早上粥店送完早点后,就不再坚持了,任由医生给他打了针。中午的时候我听说打了针就昏迷了,现在也不知道醒没醒。”
随着叶韵诗的描述,顾爽的心也跟着揪紧。不管怎样,那个人总是她曾经深爱过的。
不过,她还是尽量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安慰地拍拍叶韵诗的胳膊:“嗯,我知道了。你和宗伟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回来,大家都等着你们归队呢。”
叶韵诗瞬间红了眼圈儿,点头道:“我们会争取尽快好起来的……顾总,其实,过完年我也可以先回去上班了。虽然,虽然干不了重活,但养护花苗,操控温室系统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不要太着急,把伤养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砍柴不误磨刀工嘛!”说完,正好电梯来了,顾爽抬腿迈入电梯,回头向叶韵诗挥挥手,眼看着电梯门无声地合拢,顾爽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
回到家,顾妈妈和周老太已经做了一大桌美味佳肴,顾爸爸和顾彬已经将彩灯、窗花对联啥的都收拾完毕,从门口火红的对联和福字,到客厅里的花木,旋转楼梯上星星点点的彩灯……入眼的一切,无不彰显着浓郁的节日喜庆气氛。
正追着熊熊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的宝宝,听到门响,立刻欢叫着,扑上来,一把搂住顾爽的腿,双手攀着顾爽的外衣,扭动着小身子,小腿一蹬一蹬的就往上爬。
顾爽把手中的包放下,伸手把小东西拎上来,捞进自己怀里,用力地亲亲胖小子的脸蛋儿,“宝宝,妈妈觉得你好像又胖了呢!”
宝宝捧着自己的胖脸歪着头思考了半天,终于神色郑重道:“妈妈,我知道了,因为我又长大了一岁,大了,就胖了。”
刚刚娘俩的对话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此时一听宝宝的回话,再看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宝宝害羞了,脸蛋儿红扑扑的,小手揽住顾爽的脖子,大头努力地往顾爽的怀里拱,顾爽还听到,小东西闷闷地嘟哝:“姥爷说的,今晚我就大一岁了嘛。”
一家团圆,又都喜乐安康,没有不高兴的。即使周老太也没有什么异样,似乎把那对不孝的儿女都忘了。
宝宝被程玉莲和周老太包了,小东西既有女乃女乃又有姥姥疼着,高兴地像是魔怔了,一会要喝汤,一会儿要吃菜,还偷偷地伸了筷子去顾永顺的酒杯里沾了酒,结果辣的哇啦哇啦直叫。
顾永顺憨直敦厚,程玉莲纯朴大方,周老太年轻时倒是风风火火的,可年龄大了也平和下来,而且还特别包容和善解人意,这几个人凑到一起,想起什么矛盾都难。程玉莲和周老太一边照顾着宝宝,一边拉着家常,说着他们年轻时代的趣事经历,感叹着生活的变化和岁月的逝去,偶尔,顾永顺也会插一句,三个老人虽然只是初识,关系却特别和谐。
顾彬有些无聊,一边儿看着电视里的春节晚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熊熊,只可惜熊熊不太给他面子,他喂得肉熊熊倒是照吃,可就是不像对宝宝和顾爽那样亲热。
终于吃完了团圆饭,顾爸爸和顾彬抱着宝宝坐到沙发上看电视,顾爽和周老太、顾妈妈一起收拾东西,包初一早晨的饺子。
大家说着笑着,很快就到了十一点半,宝宝先前吵着要放鞭炮,可坚持不住早就睡了。顾彬和顾爸爸就一起拿着鞭炮花炮来到楼下的小广场,那里是小区专门划出来的鞭炮燃放点。
顾爽和周老太顾妈妈则来到阁楼露台,随着新年钟声的响起,小广场上鞭炮声、焰火的璀璨一起绽放,顾爽三人根本看不清那个是顾家父子燃放的,可即使如此,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溢满了大大的笑容。
爆竹声声辞旧岁,焰火朵朵迎新春。
那一个历尽悲苦伤痛,也收获了亲情友情,并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新家的一年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年到来了。随着新的春天的到来,顾爽相信自己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碧榆园的小广场上,一个高挺的身影站在欢闹的人群之中,那浑身肃冷的气息,却又偏偏游离于人群之外,显得清韵隽秀的同时,又有些遗世独立。
高挺男子微仰着脸,似乎在看满天的灿烂的焰火,可他的目光却穿过多多灿烂绽放的焰火,投到那个明亮的小露台上,女子的身影越发清瘦,却几乎没了少妇的丰满,反而玲珑韵致的宛如少女一般。
女子长长的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露出欣长美好的颈项,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只看到微扬的小脸在焰火的明灭下,一下一下地显出来,隔得那么远,男子仿佛都能看到小脸皮肤的瓷白。
只有一个感叹,男子的眉就蹙了起来。那个傻女人不知道天冷吗?不知道楼顶露台的风大吗?居然只穿着毛衫就出来,站在寒风里,就不怕被冻感冒了吗?
这么想着,男人掏出手机输入了几个字:“夜寒风冷锦衣暖,勿使伊人多惦念。”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燃放完鞭炮,顾爽娘仨从露台上回到屋里,顾爽快手快脚地进屋做了个酒酿小圆子,顾永顺和顾彬一回来,就一人送上一碗,即驱寒也算是宵夜了。
顾爽回到房间,才看到自己的手机上竟收到了五六十条祝福短信。
新年互发短信拜年问候,已经不稀罕,甚至有些烂俗了。顾爽选了一条语气诚恳的,修改了一下名字和个别字眼,找到群发键,一按,就搞定了。时间很晚了,忙碌了一天她很困了,其他的短信她也没看,就关了手机上床抱着宝宝睡着了。
新一年的第一个晚上,顾爽睡得还算不错,只是第二天五点多就被鞭炮声吵醒了。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顾爽起床穿衣洗漱。然后进了厨房。
昨晚包的饺子有猪肉馅、羊肉馅和三鲜馅儿的。她只取了一些羊肉馅儿的饺子煮了,然后捞出来,盛在食盒里,同时用太岁水熬了一罐肉粥,拎了直接下楼。
昨晚睡得晚,顾妈妈也说了他们在南市没有亲戚不需要拜年,不用起太早。顾爽想着,趁着众人没起来的时间,去一趟医院。
昨天听到叶韵诗说的那些,她总是放不下。不论如何,陈飞的病已经等不得了。她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且,叶韵诗说的陈飞原来十五个小时一次的止痛针能够坚持三十多个小时,会不会是那一天送的粥已经起了一点儿作用了呢?
这一次,顾爽仍旧先来到粥店,还好,粥店并没有因为新年歇业,看着空荡荡的粥店,顾爽没有等送外卖的人,而是直接买了两份外带食品,出了门把粥店食盒里的粥和主食扔掉,把她带来的饺子和粥装进去,然后进了医院。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顾爽看了看时间,刚刚六点钟。
初一早上的城市在鞭炮声的督促下,似乎醒来的特别早,但医院里却完全是两个世界。留在医院没回家的,除了个别情况,绝大多数都是病重甚至病危的患者。面对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对于这些人来说,非但没有希望,反而意味着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又短了一天。
整个病房楼里都特别的安静,没有了那些早起锻炼的人们,就连病人家属都没有几个人出现,每一间病房都紧紧地关着门,除了走廊上惨白的灯光,这里安静的就像是一座空城。
顾爽来到1602病房外,再一次抬手敲响了这扇仿佛隔着两个世界的门。
曲波昨晚也没有回家,因为陈飞的父母给了他一个过年的红包。
他早就被鞭炮声吵醒了,却躺在床上没有动作。反正旁边躺着的那个活死人也很少有要求,更何况,从昨天打了止痛针,这个活死人就一直昏迷着,现在也没有丝毫动静,估计还没醒呢。
听外边的鞭炮声渐渐低下去,曲波正要再睡一个回笼觉呢,就听到病房门被敲响了。曲波很烦躁,嘟嘟囔囔地骂了声,转过身去用被子蒙住头,决定不理会那个一大早来敲门的讨厌鬼。
病房里没有动静,顾爽再一次抬起手敲了敲门。陈飞的病情那么严重,绝对不会回家的。
“妈的,谁啊一大早的敲啊敲,你他娘的大年初一就赶着来哭爹啊!”陈飞被扰得不胜其烦,终于气冲冲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快去,快去开门!”以为还在昏睡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叫声,吓了曲波一跳。
他惴惴地扭头去看,就见那个一天一夜没有任何动静的活死人居然大睁着眼睛,脸颊通红,正用手臂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妈呀,这幅鬼样子看起来咋那么像回光返照啊!
曲波打了个寒战,虽然曾经看着不止一个人死去,曲波还是对死亡抱着一种天生的畏惧,人活着他不怕,临死的人,他却怕,怕被对方惦记上。恶鬼索命啊,想想医院里那些老护工们讲的故事,就忍不住心里一阵发寒。
曲波被催的再也不敢迟疑,更不敢叫骂,难得的匆匆走到门口,伸手把门打开。
顾爽正要做最后一次尝试,举起的手差一点敲在曲波的脸上。
“呃,我是粥店的,帮忙送外卖过来。”
说着,顾爽将两份食物往曲波怀里一放,匆匆地转身离开。
她刚刚听到了陈飞的说话声了,虽然声音嘶哑的很难听,可听起来确实气势足了不少。一定是上一次送的粥有了效果了。顾爽自从听到叶韵诗描述后一直压抑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曲波拿着两个食盒心情郁闷地进了屋,还不等他动作,陈飞已经急不可耐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盒,急声道:“给我拿过来!”
曲波一个寒战,竟丝毫没敢犹豫,立刻将手中的两个食盒递过去。
陈飞的目光立刻被那两个食盒吸引,仿佛干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朝着曲波挥挥手:“你出去自己买饭吃吧。”
爱贪小便宜的曲波这一次却没有丝毫怨言,入闻纶音一般,疾步出了病房,直奔电梯。来到病房楼下,曲波被迎面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冷战,脑袋突然清醒过来。
那个活死人看样子一定是回光返照了。这种情况,他首先应该做的不是赶紧逃离,他应该立刻去找大夫哇。大夫看着他死了没有啥毛病,若是自己没有报告让那人死了,说不定就会吃官司呐。更何况,那活死人的妈不是曾经那身份提醒过他吗?人家可是政府高官!
这么想着,曲波顾不上饥肠辘辘的肚子,又匆匆返回了16楼胸外一病区。
十几分钟后,曲波才敲开值班大夫的门,那年轻的大夫打着哈欠一出来,就被曲波抓住胳膊道:“大夫,您快去2号病房看看吧,我看着那病号不太对劲呐。”
那年轻大夫一听这话,睡意也立刻被吓没了,顾不得理会曲波的无礼,匆匆拿起一件白大褂,从护士站叫上两个护士,拿上急救仪器,直奔1602号病房。
一行人急匆匆推开病房门,入眼看到的不是奄奄一息的病人,那个昨天还病情危重需要止痛针度日的病人,正捧着两只食盒,眼神明亮,消瘦的几乎皮包骨的脸颊,竟然染上了从未有过的血色。
曲波一看陈飞那样子,吓得妈呀一声,缩了回去。两个护士提着急救仪器,虽然心里也有些惴惴却终究见惯了生死,并没有像曲波那样逃跑。不过,她们也有些不敢确定,这个病人的异常情况是否属于回光返照,毕竟,这个病人先前的病情还没到那么严重。
与两个护士报同样心理的还有年轻大夫。他走在一行人的前头,推开门看到病人的样子,确实有些像危重病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却又似乎有些不同。
迟疑了一下,见那病人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痴痴地望着两个食盒,然后,慢慢地拿起,对就是用手拿起一只胖乎乎的饺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起来。
病情危重的病人却动作极度优雅,小心翼翼地品尝着,看那满脸的欣喜与满足,仿佛他吃的是天地间至真至贵的珍馐美味。
一个大夫两个护士,就那样愣愣地看着陈飞把一只饺子慢慢地吃下去,那被疾病折磨的已经月兑了形的皮包骨的脸庞,竟然浮起一个虽淡却极其满足幸福的微笑来。
陈飞把盛放饺子的盒子拿开,看到下边的大半罐肉粥,米粒颗颗饱满夹着肉糜的浓香,还有香葱香菜的清新,让他不由地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他仍旧无知无觉一般,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已经石化的三个人,拿起食盒里带的小汤勺,一口一口喝起粥来。喝了三四口粥,陈飞再次拿了一个饺子,年轻的大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呃,陈飞,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被打扰了品尝美食,陈飞眉头微微一皱,却因心情好没有说什么,而是抬起头,看到医生护士,笑了笑,拿起另一个没打开的食盒,对医生护士道:“过年好,过来尝尝我家人送来的饺子吧。”
医生护士都有些不知所措,看陈飞的模样,可不像病情恶化的,两个护士下意识地摇摇头,那医生却大咧咧地走了过去,尝试着打开食盒,拿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唔,是羊肉丸儿的饺子,唔,这么劲道这么香,一定是人工剁的肉馅儿,绞肉机绞的肉馅儿腻得很,根本没这个香味儿。”
听着大夫一边吃一边夸赞,陈飞眼中最后一丝不虞也散了去。他乐呵呵地看着大夫,与有荣焉:“是吧,剁这个馅儿可是要剁整整一个多小时,其间,还要剁入葱姜,还要放入酱油和花椒水,而且各种调料放入的时间和顺序也要正确,否则就不会有这种又脆又香有劲道的口感。”
年轻大夫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边儿答应着,一边儿又拿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吞下两个饺子,陈飞也又吃了一个饺子,喝了几口粥,那年轻大夫终于问道:“怎么样,今天早上没有什么感觉吧?”
陈飞咽下口中的肉粥,神色淡然,带着一丝微笑道:“还好,能够忍受住。”
几乎已经记不清没有疼痛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自从半夜他从昏睡中醒过来,身体的疼痛就跗骨之蛆的没有停止过。可,自从听到她的敲门声,听到她的声音,吃到她亲手包的饺子和熬制的肉粥,那疼痛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战胜了。至少,无法影响他此时快乐而满足的心情。
新一年,他坚持到了。
在新年的第一天,他没有孤独地等待离开这个世界。她没有放弃,是么?
在陈飞思想飘忽的时候,年轻的大夫偷偷给两个护士递了个眼色,那两人很熟练地拿着仪器走过来,给陈飞做了个小检查。结果显示,陈飞的生命指标非但没有继续恶化,似乎还比前几天稍稍好了一点。
确定了不是回光返照,年轻大夫和两名护士终于放下心来。虽然检查结果还可以,但他们谁也不相信一个癌症后期的重症患者还能够痊愈。
一个护士见陈飞吃的羊肉馅儿饺子和肉粥都不太好消化,还想开口说一声呢,却被那个年轻的大夫摇了摇头制止了。
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一个谁也说不准还有几天好活的人,又何必对他提过多的要求呢?只要他喜欢,那就让他随意吧。
顾爽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到温室看了看情况。一晚上的时间,她居然只打扫出了一只死老鼠,还是那种没有完全消化的。据她又一次的观察,果然没了太岁,不但食鼠藤的捕食能力大大降低,就连食鼠藤的消化吸收能力也减弱了很多。
看了一遍花苗,顾爽从花苗间采了一把青草野菜,去角落里喂野兔。是在葛店镇打猎时,尚凡猎获的那只半大野兔,被顾爽带回来,一只养在笼子里,就放在温室休息的那个角落里。
可顾爽走到角落,才发现装兔子的笼子门居然四敞大开的,笼子里的兔子早已经不知所踪。顾爽吃了一惊,这温室里到处都是花卉,还有许多刚刚出土不久的花苗,对兔子来说可不就是一棵棵鲜女敕可口的点心嘛。想起当初一只老鼠都能对花苗造成那么大的破坏,一只兔子的破坏力有多大顾爽甚至都不敢想了。
心里想着,顾爽行动迅速地开始在温室里追剿起那只逃逸的兔子来。刚刚,她进入温室就沿着中间的通道也温室四周察看了一圈儿,故而,这一次她没有沿着通道搜寻,反而沿着畦间的间隙细细搜寻起来。连续走了几个花畦也没能看到兔子的踪迹,甚至也没看到兔子破坏的痕迹,顾爽不由焦急起来。温室不大,不过一百多个平方,但里面不乏二三十厘米甚至半米多高的花卉,相对于一只兔子来说,想要在这些花卉中和她捉迷藏,实在是太容易了。
焦急中,顾爽的手不注意碰到了一株瓶子草苗。瓶子草立刻传过来一个讯息:“右边!右边!”
顾爽微微一怔,随即兴奋起来。这株瓶子草是夏季种植遗落的一棵,在它右边种着一片瓷玫瑰,足有一米多高的瓷玫瑰,加上繁茂的枝叶,几乎一棵一棵都挤在一起,这瓷玫瑰丛,果然是一只兔子藏身的最佳地点。
顾爽一棵一棵地碰触着瓷玫瑰,渐渐地靠近。终于她,悄无声息地拨开两株紧挨着的瓷玫瑰,然后,她就看到,那只灰黄色的野兔居然正趴在瓷玫瑰丛中,嘴里还咯吱咯吱地啃着什么东西。
刺玫瑰的植株很高,即使再挤,被啃断了茎干也不会仍旧挺立如初。顾爽判定兔子并不是在啃瓷玫瑰,那么……顾爽突然出手,一下子就把兔子长耳朵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哈哈,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顾爽兴奋地大叫一声,手一用力,就把那只越笼逃逸的兔子揪了出来。一拎起兔子,顾爽也终于看清了兔子吃的东西,紫红色晶莹玉润,还带着一颗颗芝麻般的黑色斑点--居然是一根食鼠藤段落的血果!
那只兔子被顾爽揪着耳朵提在空中,四脚离地的样子很狼狈。可这只兔子就像饿死鬼投胎一般,都被人抓住了,居然还舍不得那根血果,仍旧用两只前爪抱着,三瓣的嘴巴飞快地蠕动着,咔哧咔哧地啃着那根血果。
“……喂水水,给主人更多的血果……”看着这倒霉兔子的贪吃样,顾爽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感触到的食鼠藤的意念。
血果,给主人?
顾爽很自觉地知道自己就是食鼠藤的主人。那么用来换取更好待遇的条件,就是给她更多的血果,那么这个血果是不是很有用?
顾爽这么想着,已经将捕获的兔子送回了笼子中,并把笼门牢牢关住。然后,她盯着那只兔子把一根血果啃完,也没看到什么不良反应,这才回过神来,奔出温室。
顾爽一直没研究出血果的用途,就把它们都放在小板房的一个大纸箱里。
拿了四五根血果,顾爽又检查了一边温室,这才开着车离开。
那个血果倍受兔子的欢迎还不能说明什么,她想再去寻找几个其他的种类的动物,做做实验看看情况再说。
等她回到家,程玉莲和周老太已经将饺子煮好了,顾永顺和顾彬正拿着鞭炮去小广场放。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家人吃了大年初一的饺子。
吃到一半的时候,宝宝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
顾彬一眼看到肉肉的小包子,立刻高声叫道:“宝宝,快来给舅舅磕头拜年,舅舅给你发红包。”
宝宝根本不知红包为何物,大眼睛溜了一圈,定在顾爽身上,挪动着小胖腿啪嗒啪嗒地朝着顾爽跑过来。
顾爽将软软香香的小包子抱进怀里,亲亲脸颊,然后道:“宝宝,昨晚妈妈怎么教的?过年了,咱们是不是要向女乃女乃和姥姥姥爷,还有舅舅拜年?”
宝宝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半清醒半迷糊地在顾爽的怀里抱着小拳头,向几个老人的方向鞠躬拜年。嘴里还糯糯地喊:“女乃女乃过年好,姥姥过年好,姥爷过年好,舅舅过年好……”
说着说着,小东西也觉得有趣了,大眼睛转了转,朝着顾爽也照样来了一个:“妈妈过年好!”
可他忘了自己还在顾爽的怀里呢,他这猛地一低头鞠躬没什么,大脑门咚地一声磕在顾爽的额头上,娘俩同时哎哟一声,然后苦着脸看那三个老人和顾彬同时无良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