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尽管距离玄学大会所约定进入云蟠祥阵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但是王成君还是决定要抽出点时间来再去见一见梦中的那女孩。
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进行冒险了,神魂离体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不是因为王成君的功力不够,而是因为,一旦进行了神魂出窍以后所留下的肉身极其脆弱,这个时候的一点点伤害就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上一次是为了追踪那白衣女子的神魂,而且整个应天学院之前已经被曌教的大祭酒施法陷入了沉睡之中,所以王成君才胆敢冒险一试。
而一次是王成君主动出击,时间方面也不像上次那样紧张。所以,他要做好完全的防备,才能够施法出窍。
王成君不希望等到自己神游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如同上洞八仙中的铁拐李李玄一样,因为肉身被毁坏而造成神魂无所依归,结果只能够勉强附着在一个饿死了的跛子身上,蓬头垢面袒月复跛足成为千古笑谈。
关上宿舍的房门,王成君走到阳台上坐了下来。他拿出了一直供奉在阳台阳光最足地方的大三阳八卦玉,从身边取过了朱砂盒与毛笔,掐指算了算画上了依时的符咒。
然后把太极八卦玉用左手攥住了,王成君右手虚空画符口中念咒:
“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我身,灵官老爷护满身,年护身,日护身,时护身,金甲层层护满身,谨请北斗七星,南斗六郎急护我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一次他念诵的是道教中的金身咒,能够拜请来口中所念的众神神力护佑自身。是神魂离体时用来防御的最佳选择,道行高深者甚至可以做到刀枪不入,更何况是平常的磕磕碰碰呢。
王成君念完了咒语,才闭上眼睛,现在脑海中把自己的情绪宁静下来,然后才运转了神魂离体的法门。
不一会儿就有一阵旋风从王成君的身边平地生起,而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大三阳八卦散发出一阵太阳金光,金光中一个身穿着星君朝服的虚影慢慢从王成君的躯体中走了出来
应天学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此刻距离十点四十的熄灯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宿舍楼里除了个别还在开卧谈会的房间,其它的同学已经早早的进入了睡眠。
王成君驾着旋风,从寂静的校园上空慢慢飞过,他想要先去上次的地点看一看。
应天学院的最高处是竖立三号宿舍楼楼顶上的一根天线,而上一次王成君便是隐身在宿舍楼的楼顶,呆呆地望着那白衣的女人出神,直到她的梦境惊醒为止。
而这一次,王成君暗暗算计了时间,一直等到了三更时分月上眉梢却还没有见到那天的白衣女子。
就在王成君等的失望,想要去其它地方再多多巡视一遍的时候,却蓦然见到了一条白影从女生宿舍楼的窗口飘了出来。那身影曼丽娇柔,在夜风中飘飘荡荡浑然不觉身处梦中。
慢慢地随着风中,飘上楼顶,飞上天线顶端,仍是像着上次一样眺望着远方,半响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出来。
这次王成君隐在暗处细细的打量那白衣女子,只见她的身上披着一袭轻纱纺织的白色羽衣,周身若有若无地飘荡着滚滚云雾。云雾中隐隐传来了佛门的暮鼓晨钟,钟声里又有数不清的声音在那里念诵着《观世音心经》。
王成君不自觉间看出了神,驾起旋风不由得靠近了她的香躯。从背后看去,那女子除了一头黑色长发飘逸之外,全身皆作雪白打扮,也许是因为魂魄离体的原因,总觉得她就是连肌肤间都是多了一层玉色,显得白腻异常。
有那么一霎那之间,王成君的意识几乎一片混沌迷失了神智,他漂浮在那女子的身后似是觉得这样打量着人家有些不礼貌,随即便偏开了目光只是忍不住地用眼角去偷看那女子的背影。
白衣女子不知道是否明白自己已经身处梦境,但是在她的身边空气中却是再次显现出了南海、山屿、紫竹林、还有那隐现中的无量佛子。
这是“迷神梵音”?
王成君一个惊觉,他看破了前面女子的梦境,但却是看不破身边的幻景。
再次抬起头来吃惊望向那白衣女子,却是迎面看见了那女子的眼睛,耳中听见她的问话:“你是什么人?”
王成君脸上闪过一抹惊异,这女子,这相貌,分明便是他所认识的学姐李亚楠么。“难怪”一旦知道了白衣女子的身份,那么其它的疑问也就顺理成章的可以解开了。
为什么在她的身上有自己的气息?那是因为王成君因为在开学的时候,害怕李亚楠学姐受到自己身上“九世生死煞”的影响而把自幼随身携带的八卦镜送给了她。
八卦镜是王成君从终南山寻仙访道时从一位道门前辈处得到的护身法器,后来随着王成君的身边也吸纳了一丝“九世福报”,虽然在王成君这里显不出威能,但是对付一般的凶鬼恶煞还是可以立竿见影的。
既然有了自己的气息为证,那么眼前白衣女子的身份也是可以确定的了,只是有一点。
现在的“李亚楠”已经不是认识王成君的“李亚楠”了,说起来可能有些绕口,但是说白了就是眼前的李亚楠与白天的李亚楠是分享着两个不同记忆的个体。
王成君想得出神,那白衣女子也并未催促。月光下,两条人影彼此交汇显得自然无比。
“我想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做王成君。”王成君缓过神来,向着白衣女子笑了笑。
“哦。”白衣女子显然并未把王成君的话放在心上,神色间依旧冰冷淡漠,她的声音不大,细细的还带着一丝怯意:“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她何止没有见过王成君?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任何人。
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穿越她身周那一层“迷神梵音”护罩的,更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因为一丝气息而刻意追踪她行踪的。
“现在我们见过了。”王成君自己都觉得这问答挺俗套的。
“嗯。”白衣女子点了点头,侧过了头继续眺望远方。她那清丽秀雅的脸蛋令人莫可逼视,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在令人看不出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你在向远方眺望着什么呢?”王成君开口问道,和一个女士在一起的时候沉默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我在看世人。”那白衣女子的眼中空洞一片,好像没有把眼前的世界收入眼底,又好像是时刻在遍观着整个寰宇。
王成君有些好奇:“看世人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叹气呢?”
“看众生皆苦。”语音入耳,王成君的心头怦然一跳。他实在难以把眼前的白衣女子与白天里的李亚楠学姐联系起来,尽管她们有着同样的容貌、同样的气质,但却是因为这悲天悯人的慈悲而有所区别。
王成君屏气凝息,不敢放出半点声音生怕打扰到了白衣女子的眺望。
但是白衣女子的眼光却是已经收了回来,落在王成君的身上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第一次,白衣女子的眼光中映入了具体的、生动的、个别的生人形象。
身边的景象仍然是梵音轻唱的普陀山紫竹林,没有其它的人,只有一竖月光隐隐约约地从天外照射在白衣女子与王成君的身上。两人的衣服一白一银,都向外反射着光芒,两种光芒在两人的身体之间交汇融合没有一丝突兀。
“我可以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姓名么?”王成君开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看起来仿如佛经中观世音模样的女子身份。
“我的名字?”白衣女子有些茫然地看着王成君,皱着眉头似乎很吃力的在回忆。“很久以前,有人叫我做妙音。对了,我的名字似乎叫做妙音呢。”她的眼神很纯净,纯净中却有一种旋涡般的吸力,让人不由自主的与她对视。
恍惚中让王成君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可以让人奉若圭旨般进行顶礼膜拜。这样的慈悲、这样的清洁、这样的圣灵,将王成君的整个心胸都给包容了进去。
“好啦,今天的晚上我很开心,只是我已经要回去了。”那白衣妙音恋恋不舍的远望了一眼东方逐渐放亮的天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闯进我的世界,但是很感谢你可以陪伴我一夜。”
王成君抬起头来,与妙音的目光遥想对视,这才觉得自己的头脑昏涨难受得厉害。原来已经过了一夜了么?在王成君的记忆里,却如同刚刚过去了一瞬而已。
他忽然感到了恐惧起来,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白衣的妙音:“你要回去?回到哪里去啊?”
妙音掩嘴笑了起来,咯咯得道:“我只是别人的一个梦境,现在天亮了,当然要把意识的主体还给人家姑娘咯。”只有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才让王成君有了那么一丝真实。
原来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梦境么?我该怎样才可以见到她呢?王成君看着妙音的身影化作烟雾消散,久久的漂悬在宿舍楼顶不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