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微微一笑,端起杯子和李玉骅碰了一下,说道:“玉骅同志,经济上的问题最好用经济手法解决。这个事,也就是碰巧而已。”
柳俊嘴里说得平淡,心里还是有点诧异。
盖因李玉骅说的那个话,已经是在向他表决心了。“指到哪里打到哪里”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李玉骅不是普通生意人,是国企的老总,正厅局级干部,官场上的老油条。焉能不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他是帮了李玉骅一个大忙,李玉骅要对他表示感谢,也很正常。官场上,绝对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人情。除非关系好到了他和邱晴川那样,彼此知心,那又另当别论。但是李玉骅如此表白,还是过了些。
或许,李玉骅另有图谋?
李玉骅连连点头,连声说道:“是的是的,柳省长教导得对。以前我确实是不清楚国际金融市场的险恶,这一回算是领教了。”
柳俊笑道:“国际金融市场的情况,瞬息万变,各种投机资金充斥其中,堪称风云变幻啊。这一回能凑巧解套,算是运气了。今后还是要注意一下。毕竟大洋船舶工业公司的主业是制造,金融市场的事情,能够不参与,就尽可能不参与吧。很危险啊。”
柳俊说的也是实话。纵算以小青之能,盛业集团资金的庞大,“突袭”期铜市场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一不可再。而且还要事先精密筹划。一旦冒失了,被其他金融巨鳄抓住了机会,只怕盛业集团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当然,这一回是搞对了,大家都没想到盛业集团会突然对期铜出手,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全无防备。盛业一杀进去,大家手忙脚乱,完全没有好的应对之策。几天时间下来,不但帮李玉骅解了套,盛业也小赚了一笔,三五几个亿美金的进账是少不了的。
眼下这点钱,对于盛业和小青来说,也就是个开胃的小菜,当不了大餐。若不是柳俊有这个要求,小青才懒得去期铜市场搞风搞雨,目标太小,没的失了身份。
小青还是依照以前和柳俊的约定,每年都会按照一定的比例,将盛业集团当年总盈利的一部分,当然是很少的一部分打进柳俊在瑞士联合银行的户头。据小青说,去年这个户头上的总资金已经超过两百亿美金了。尽管明知柳俊现在对金钱不感兴趣,小青依旧会不定时的向他通报一下财务上的情况。
盛业集团的总资产,单算小青名下的那一部分,总额已经超过了三千亿美金。至于能够控制或者说能够影响到的资产,恐怕早已过了万亿大关。
柳俊就笑着对她说,大资本家!
小青给柳俊存进瑞士银行户头的那笔庞大资产,有相当一部分是以黄金现货的形式存进去的。小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哪一天发生了意外,不小心破产了,大家还有饭吃。
柳俊就笑着摇头。
这个所谓风险意识,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盛业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柳俊提醒她的。那时候小青很年轻,经验不够丰富,柳俊担心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时把握不住,总是搞“孤注一掷”的投资,一不小心就可能倾家荡产,故此让她留了这么一着后手。
现在看来,基本上是用不着了。
类似盛业集团这样庞大的公司,资产结构合理,只要不发生惊天异变,是很难垮下去的。不过有这种危机意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俗话说,居安思危嘛!
柳俊当初将资产一分为二,一部分交给小青,一部分交给巧儿,固然是为了表示“一碗水端平”,却也存了个降低风险的心思在内。
一想起这些“旧事”,柳俊脸上便不自禁的露出了温馨的笑容。
见柳俊心绪甚佳,李玉骅也很高兴,说道:“柳省长说得太正确了。我们去国际期货市场投资,其实说白了,是赶个时髦。套期保值嘛,很多国内企业都在做的,听起来也很名正言顺。就没想过其中的风险,其实也是很大的。不瞒柳省长说,这一回,您不但救了大洋船舶工业公司,也救了很多人啊。在国际期铜市场投资的,不止公家单位,还有很多个人资金,都被套得很惨,差不多血本无归了,唉……”
李玉骅说着,摇了摇头。
柳俊的双眉微微蹙了一下,马上又舒展开来。
他很清楚李玉骅说的是事实,很多人是打着公家的旗号,实际上账户里有相当一部分资金,是属于私人所有的,以公家的名义进行投资,利益均沾。就这种情况,还算是很不错的。还有一些情况,更加离谱,根本就是利用私人账户和公家账户进行“对敲”,利用所谓国际金融投资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国有资产转移到私人腰包里。
这不过是洗钱的一种手法罢了。
这种情况,柳俊以前也和邱晴川提起过。邱晴川没有说什么。倒不是邱晴川不关注此事,而是暂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眼下整顿国内金融秩序才是大事。等这个事情基本上告一段落,国内金融市场大致回归了正轨,邱晴川才能抽出时间和精力来关注国际金融市场那一块。而且这事,也不是银监会的正管,正管是证监会那边。
“来来来,柳省长,尝尝这个……”
李玉骅亲自为柳俊夹了一筷子菜,热情相邀。
只有两个人,李玉骅就没有怎么劝酒。他也知道,柳俊的酒量很是一般,把出酒桌上的惯常手段来,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他今天宴请柳俊,可不是为了要将柳俊灌醉的。
这个私人会所的厨师,手艺很是不错,菜肴味道非常好,很对柳俊的胃口。大凡这种规模不大的私人会所,均有其独特的手法招揽客人。
“柳省长,实话说,这一回,您还真是救了很多人。这么说吧,我的几个朋友,其实都在期铜市场有投资,大家都亏了不少。搭帮柳省长的洪福,总算是全身而退了。有些胆大的,还小赚了一笔。大家都很开心啊,希望有机会能够感谢柳省长的关照。”
李玉骅喝了一口酒,感慨地说道,望向柳俊的眼神里,颇有期盼之色。
柳俊微微一笑。
李玉骅毕竟不是“正统”的官员,长时间在企业工作,说话方式,行事作风,都不可避免的要受到生意场上的影响,有时候说话不大像是个官员,更加像个生意人。这样明显的话语,正经体制内的厅局级官员,一般是不会说的,要表示感谢,也是拐弯抹角。
哪会像李玉骅这般直白?
李玉骅职务上被妻子压了一头,估计这也是原因之一。
现在看上去,李玉骅想要向柳俊靠拢,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国有企业那一块,算得是比较特殊的“官场”,央企里的巨无霸,其领导干部自然有很深的政治痕迹,也是各大派系比较关注的重点。副部级央企的老总,经常会转任地方领导,值得去关注。但类似李玉骅这样部属正厅级国企的老总,身份就要差得远了。别看只是小小的一级,很多正厅级国企老总,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跨越这个台阶。因为企业本身的级别,限制了老总的更进一步。
李玉骅已经五十出头,年纪上略大了些,进步的难度更大。
在国有企业干部的使用上,柳晋才有最大的话语权,李玉骅此时向柳俊靠拢,意图不言自明。李玉骅今天宴请柳俊,固然是为了表示感谢,却也带有试探之意。只要柳俊露出招揽的意思,李玉骅就会毫不犹豫靠过来。
无论正经的官场,还是在国有企业,实力才是第一位的。
谁管着乌纱帽,就听谁的。
这一点,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不过柳俊并没有急着表态。他对李玉骅,所知不多。至于向晗,他这一次帮了李玉骅,在A省共事的这段时间内,向晗肯定是会向他靠拢的了,至不济也不会倒向刘飞鹏。但这仅限于A省,以后如果柳俊或者向晗调离,这种临时姓的“盟友关系”也就终结了。或许他和向晗还能保持一定的私人友谊,然而那是另外一个范畴了,与政治无关。
假使柳俊要招揽李玉骅,首先还得看李玉骅自己的表现,是否值得柳俊重视他。
李玉骅在企业打滚二十几年,这中间的种种利害,自然也看得比较透彻。当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柳省长,我有一个朋友,对您仰慕已久,一直没有机会和您单独聊聊,今天刚好也在首都,不知道柳省长有没有兴趣和他见个面呢?”
李玉骅说着,脸上露出了极其慎重的神情。
柳俊不由警惕起来。
如果是一般的朋友,李玉骅大可不必如此郑重其事。最多是柳俊不乐意见那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现在看来,李玉骅要介绍过来的这个朋友,委实非同小可。至少在李玉骅的心目中,此人的份量极重,丝毫也不亚于柳俊。
“呵呵,玉骅同志,是谁啊?”
柳俊淡然问道。
李玉骅犹豫了一下,又将声音压得更低,说了一个名字。
柳俊的眉头立即紧紧蹙了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