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穆绅回到家后与丫鬟小子们玩笑一番,解了晨起所见的尴尬情形,迎面撞上刘千妍微微熏醉的目光,两人都有些躲闪,及至吃饭时刘千妍问道刘统领匆匆召唤所谓何事,穆绅只沉吟说道军队上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含混着遮掩过去了,却独自将那些心事连同饭菜一起吞进了月复中。
遥远的亲近,华丽的低调。
穆绅后来也是说过几次关于将原元赎身从良的话的,只是原元秉性如此,刚烈倔强,怎么肯轻易屈就了自己。一则她本来并无多大欲求,**对于一个人的将来说时相当可怕的,凝脂萃或许不是一个清净的好地方,但也并不会困住了原元的手脚,更谈不上没了自由这等说法,偏偏这也是原元极不愿意思量的事情,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在脑子里作祟就仿若千万只食人的白蚁在啃噬脑子,从外之内整个头皮都是疼痛到麻木的晕眩。她本就是自由身,并不觉得目前的状态有何不满于嫌隙可挑剔。二则原元料想穆绅的太太刘千妍是不会与她好过的,虽未正式谋面,但原元也从大街小巷各种捕风捉影式的零散信息中拼凑出她的模样,想来她是读过书喝过洋墨水的新式女子,老一套三妻四妾在她看来定时万万行不通的。原元心想,就算刘千妍点头首肯,她也决计不肯与人做小。
这也是整个缘由的主心骨所在。
三则原元自小的心病也让她对这种事情新村忌惮,总觉得大凡男子都不可靠,也并非主观强烈,只不想平白无故将自己终身误了。在她看来自己意识惨败之姿,与萧梓杰的那段缘倒也说不上般配与否,只中间的嫌隙过大,让人有措手不及之感,况且他们之间相隔的五年至今找不到任何东西来填补,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大问题。最最原初的纯净的感情在早些年便被无情地糟蹋了,原元心疼过那一次便不想再有第二次。
如此这般原元倒宁愿每天活在自己的混沌之中,将这些问题含含混混拖沓过去,今时今日在这样的乱世,纵然能得享一两个太平年头,只要有一碗白饭裹月复,一塌足以安身便应当对老天感恩戴德。
倒不是水姑娘说原元八字犯冲这样的话难听,她也是一片好心为着原元的将来打算,几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也是无可厚非的,那刘统领不是一般人,不是她小女子能招惹得起的,也不是穆绅轻易一两句话便能说动的。是姑娘未免想得过于浅显,只是难为原元再怎么周全细致,也是徒劳,自己的终身终归在、是个难题,总归是一句话,就算自己不存着新区算计别人,那也别妄想有人将自己算计了去。
原始五月间的天气,却也照样炎热得很,二梅雨季却尚早。
这一日午饭过后正是午休时候,原元却觉得闲得慌,心口便有些微微跳得厉害,揉了几揉却恍若无甚力道似的,遂信手扯过一把团扇走出房门,想着略到前面坐坐。
这个时候是不消陪客的,钱妈妈只带了几个新近来的丫头片子倒前面招揽招揽,以来顺顺人气,二来也让那些尚未开窍的小东西练练手,走走过场,大些的姑娘们如若不困的,便坐在前厅里说说话,玩笑一番,困的那些便回房躲凉快去了。
院里的百合花很争气地一朵赛过一朵的好看,这个节气正是它们吐纳芬芳的时候,样子生得着实让人爱不释手,总有将它一把扯下把玩的冲动。原元也是不管的,放任着院里的姑娘们摘些去用,只因她信着那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样的光景让那些花多留片刻与众人消遣,也不见得不好。
早些时候有些与原元尚且生分的姑娘还会站在窗外隔着窗子询问原元,得到准许后方才心满意足去摘了花,搁在房间里不仅养眼,而且是净化空气的好东西,人人欢喜。与她相好的一些姑娘便直接到房里来向原元讨要,原元只笑着说我这花竟然成了花仙子了,惹得你们一个两个巴巴的跑到我房里来?姑娘们笑着打趣道谁人不知远远姑娘房里的东西是最最好的,那花进了你的房间便沾了你的灵气,我们不上你这里看来讨你说应该上哪里讨去?一屋子的人便笑开了怀。
原元脚上的鞋子鞋底软而薄,专为这种大暑天而作。踏在凉地上便自有一股透心的凉穿过脚底传遍全身。原元是有心事的,想着前几日夜里回来水姑娘说与她听的林大刀疤家里人的事情便一直挂在心上,偏生这几天又病得不成样子,躺在床上足足养好了才出门。原元心里急,便匆匆往前面赶过来。
却不想与一个同样匆匆往后面来的人正正撞了个满怀,两人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曾仔细前面,这一撞倒无妨,只是各自向后退了几步,等倒原元借着从后面射进来的阳光看清楚站在跟前的人的面貌时,她方才吸了一口冷气,脸色骤然变得青白。
那边钱妈妈正在前面教授雏妓们,听得后院一声“哎哟”,只觉得像极了原元的声音,便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踢着碎步往后面来。
却没见过这阵仗的,原元是什么达官贵人都见过的,不曾见过她忸怩,也并未看到她脸上出现过丝毫害怕的颜色,反倒是现在这副神情让钱妈妈思索不透。再仔细一想,不久前收到的那封信可不就是萧家少爷亲自递到她手上的么?当时只道是那少爷看上原元,想与她亲近,于是想方设法来接近,后来并不曾见他有进一步的举动,钱妈妈还心生疑惑,直到今日得见萧梓杰犹豫着踏进凝脂萃的大门低声说找原元姑娘,钱妈妈才有几分明白。
萧家少爷的身份是摆在门面上的,钱妈妈不了解萧梓杰的品性,不知晓他是与那些公子一般还是当真是痴情郎,犹豫的空当却见萧梓杰将一个钱袋子稳稳当当放进了她手中,那钱袋鼓鼓囊囊当啷作响。钱妈妈本不是这个意思武二爷只能堆起满脸笑,让萧梓杰先行一步,自己交代一番便随后跟上,去找原元姑娘。
钱妈妈眼见得不好收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调解,只走上前来扶住萧梓杰,笑着说道,“少爷想是在外头让太阳晃了眼睛,才进门看不清路,无妨无妨,倒没有撞着哪里就好。”一边又走过来扶住原元说道,“姑娘这几日身子虚得厉害,大病初愈,想是脚下不得力,我这就扶你回房,两位进去再说。”
听得这话萧梓杰反倒有反应起来,忙抓住钱妈妈问,“你说原元她大病初愈?是怎样病?好了么?”
原元新下吃痛,只拿眼睛看向院子里其他地方,余光却瞅到萧梓杰白净的脸上一颗颗汗粒低落下来,与那日相见时相比,他反而清减了许多,眼窝也深深陷了进去,倒将一身硬骨凸显出来,胡茬也明显是零乱的,难道他也发生不如人意的事情了?
钱妈妈见萧梓杰着急的模样,忙赔笑道,“少爷挂心了,姑娘只是伤风发热,今日已好了**分,不然也不敢出来晒着大日头。”说着见二人并不领情,只站着不动,也不得空去猜测着之间的玄妙,只说,“少爷且让姑娘回房再好好说,外面打日头真真晒得人发慌。”一面说一面催促着萧梓杰往楼上走。
原元这才开口说话,仿佛积蓄了很久,用力很大的力气才支撑住身体,才张得开嘴巴,“姆妈,原元身子还觉着虚,今日不想见这个人。”
这次的执拗与倔强却让钱妈妈平白无故地觉得自己无故两边受气,当真像极了一对冤家,专来折磨她的,着原元也忒不让她省心了,心里烦躁,再加上外面暑气一蒸,钱妈妈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往头顶冒,冷下脸来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小姐性子又作了!听话!回房!”
萧梓杰见此正要张口劝说,却被钱妈妈一句话堵了回去,“萧少爷,请上楼。”
那边原元却一憋气,“蹬蹬蹬”率先往房间走去,不理后面二人。钱妈妈无奈,只又赔笑道,“我这女儿就这脾气,也治不了,却也讨人喜,少爷莫见怪。”
萧梓杰只微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妈妈放心。”
原来这两人都各自有心事。萧梓杰上次为了原元之事与父亲闹僵,至今还不得回家看望,连日来心情抑郁得慌,几次三番想来凝脂萃得见原元诉诉衷肠,却又害怕相见时那种割破心肺的疼痛。那日在凝脂萃对面房檐下看到原元与一个年轻男子故作亲昵之态,当时心里又气又恨,只不好发作,他也深知当年是自己负了原元,她心里定是有怨气的,可是当亲眼看见她与其他男子那番动作时心里还是疼痛难当,且酸意蔓延。原元心里也是极不好受的。纵有些小孩子气躲着萧梓杰,但想到这样也是为两人好便也慢慢将那心事不看得那么重了,可是看到他那副神魄失落的模样心里又着实疼得厉害。这样别别扭扭的心态让她做不好与他相见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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