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乙天还没亮就带着许流烟和孩子们外出,吩咐了管家好生照应。
杨彬和阮星雯并不熟识,自己待在房间中,暗暗盘算着主公交给他的任务。
大宋皇帝软弱,现在朝政基本把持在丞相吕衡手中,这几年,大宋和契丹也算交好,没有特别大的战事。主公要想重夺中原天下,战争必不可免,任何一个宏伟的王朝,任何一段时期的太平盛世,都是建立在战争和流血之上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无法避免的。可是,只要大宋和契丹开战,柳仲乙断然不会袖手旁观,早几年前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
那时大宋和契丹交战,大宋节节败退,是柳仲乙联合武林同盟,奋死抗敌。结果契丹人的铁骑只能留在朔北的大风雪里。
主公若要达成愿望,那么,柳仲乙必须得死。
想想那个遥远的时期,祖先们为争夺天下,浴血奋战,马革裹尸,血流成河。最终只能埋骨在冰天雪地的他乡,后代们也是几经波折,受尽欺辱,才有如今在大辽的地位。
杨彬扪心自问,为了先人的遗愿,杀害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底值不值得?没有答案,他心中也很痛苦。昨日把酒言欢,柳仲乙拿他当亲哥哥对待,而他呢?一别八年,在外奔波,如今相见,却是……
他于心有愧啊。
杨彬心情烦闷,自斟自酌,自言自语:“主公,我该怎么办?”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抉择。他拿柳仲乙何尝不是当亲兄弟,只是,他所追求的,和他所承担的,与柳仲乙都背道而驰。
沈意潇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杨叔叔,怎么了?是不是在为三师伯的事情心烦?”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杨彬站起身来,恭恭敬敬道:“少主聪慧,什么都瞒不住少主的一双眼。”人前,他们是师伯和师侄,人后,他们是主仆。
沈意潇直直地看着杨彬的双眼,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难以抉择,当初为何要答应父亲?既然不忍心,为何还要来此处‘叙旧’?”
杨彬神色黯然,喃喃说道:“我有我的责任和使命,我不能推辞。可那人又是我共患难的兄弟,如果他注定要死,也必须是我亲自动手。”杨彬面露苦痛,神色忧郁,接着缓缓说,“少主,你说,我兄弟就要死了,我这当二哥的,能不来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吗?”
沈意潇默默地点点头,杨彬的心情,他无法体会。他也没有资格要求杨彬做什么,不做什么。一切还得他自己做主。
杨彬苦闷,无处发泄,只能借酒消愁。
阮星雯自柳仲乙走后,便一直暗暗寻找清风剑和流云剑法在哪里,这是她能否再次执掌独苍教的唯一希望了,如果能找到,用两者去跟那个人交易,借助他的力量,一统独苍教分裂势力,她还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不用时时刻刻担心着小人的暗算。
阮星雯倚着栏杆,一个人心里思量着。她找遍了整个府邸,就是没找到,“莫非,他把剑和剑谱都带走了?”可是,又不对,天不亮那时,他们出门,她躲在树后明明只看见他们只带了琴和箫,并没有其它的。这府里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他们夫妻的房间,但是她搜过了,也没有什么发现。柳仲乙这样的人,光明磊落,在家里应该不会设置暗格密室。
阮星雯再一次来到柳仲乙和许流烟的房间,屋内的每一处摆设她都了熟于心,这房间没有密室,有密室,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里多么的痛苦和愤恨,这是他们夫妻的房间,原本这座府邸就已经很让她压抑了,尤其是这里。
阮星雯又找了一遍,实在无所获,只能退出去,再想其它的办法。
沈意潇离开杨彬的房间,一路来到中庭,上官初月独自一人在中庭练武,男孩都好胜心强,昨日二人练武,但没有真正的比试较量。沈意潇自命聪明绝顶,他还从来没见过比他资质更好的同龄人呢,昨天献艺,不仅上官初月与他不分高下,连柳云河这个七岁的小女娃也差他不多。
他年纪虽小,但武艺胜过很多比他年纪大的人,尤其在同龄人里,绝对没有人比他更厉害。上官初月的出现,让他有了竞争意识。
旁边花丛里有一根剑般大小的木棍,沈意潇抄起来,便刺向上官初月。上官初月背对着他,感觉后面剑风凌厉,转身横剑挡在胸前,看到沈意潇微微一愣,不过既然沈意潇自己找上门来,倒是省了他的功夫。沈意潇有心一比高下,他也和沈意潇存了一样的心思。
上官初月温润一笑,陌上公子;沈意潇笑得不羁,随心所欲,两人心有灵犀般,攻向对方。一招一式,竭尽自己所学,互不相让。
沈意潇的武功承自杨彬,杨彬和柳仲乙系出同门,武功招式,大气磅礴,不过沈意潇心机深,心眼也多,脸上一直带着惯有的笑容,玩闹般,却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上官初月的武功承自独苍教一派,独苍教的武功狠辣阴寒,刁钻古怪,加之独苍教教众参差不齐,不少人在外横行霸道,欺凌弱小,所以江湖上常常将独苍教归为歪门邪教。所以,应对沈意潇,旗鼓相当,对沈意潇的挑衅,也一笑置之。他所表现出来的没有独苍教中人的阴狠,反而如哥哥对年幼固执的弟弟般宽容。
两人武功本来就在伯仲之间,交手当中,竭尽全力,打得难解难分,最终也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大打了一架,两人都觉得很畅快,遇上对手,没有将对手击败,也没有被对手击败,那种若有来日,再大战一场的豪情,比击败对方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沈意潇道:“上官初月,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沈意潇问得不加掩饰,他也不会遮遮掩掩,“你为什么而来,我就为什么而来。”
沈意潇一笑,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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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恋今朝,不过执念难放下;纵是恨,也无果,但求生死无牵挂——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