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她期盼着从杨海哲的嘴里说出的话,一定是对她公平的,但是令她失望了。“杨海哲,你说什么?你还爱她。知不知道在大学这四年里,她又和多少男生谈过恋爱,同居过!我不信你不介意!”周燕说到激动处,竟然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杨海哲的父亲杨青山,最介意女人身子不干净,因为他那个时代的人都是夫妻终老制。一听到周燕说的话,他看了看站在杨海哲身边的李雯,气不打一处来。“李雯,不是叔说你,我们海哲配不上你,你还是回家吧。你也看见了,今天是我们海哲定婚的日子,你站在这儿也不合适。”杨青山说着,站起来做出一幅送客的样子。
李雯没有理会杨青山,她转眼看了看杨海哲,希望在杨海哲那里找到一些可以停留的理由。但是杨海哲却把身子一转,他面对着屋门。李雯看到了杨海哲这样,她已经猜到杨海哲的意思。于是李雯抺着眼泪跑出了杨海哲的家,在杨海哲家的大门口看热闹的人,依然没有撤去。在农村里,打发时间的人大有人在,看着李雯伤感的离去,站在街里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起来。
周燕没想到,她说的一番话,能让杨海哲回心转意,她更没有想到,李雯会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匆匆的离去。“海哲,你怎么不说话?”周燕走上去,抱住了杨海哲的背,杨海哲没有动,也没有吭声。倒是杨青山看得有点刺眼,他拉了拉周书和,“走走走,咱别在这儿当观众了,这啥世道。你那闺女也太那个点儿吧?”说着周书和被杨青山引到了堂屋外面。
“咋了?这有啥,你没见过吧?我们城里人早对这个见怪不怪了。”周书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啊,我说呢,你都看不下去了,你还在那儿看电影似的。这年轻人的事,真麻烦呀。”杨青山拍了拍自己的帽子。
“老杨,我说你老拍你的帽子干啥,越看你越赵本山了。”
“老周,你看孩子们都这样了,你还能开玩笑,真服了你了。”
屋子里这下就只有杨海哲和周燕两个人,杨海哲还没有挪动一步,周燕在后面抱着杨海哲的腰,紧紧的不愿松开。
“李雯在大学谈恋爱跟人同居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杨海哲灰丧着脸说道。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我是从咱们高三的同班同学王鸽那里听到的。当年考上郑大的有四个人,一个李雯、一个张和平、一个肖东乐、还有一个就是王鸽。她家离我家不远,所以她只要回到家,就常给我说起她们学校的事。所以我就知道了李雯和男同学同居的事。”
杨海哲听后闭上了眼睛,他想想这四年,他想想和李雯一起走过来的日子,他突然反过身去抱住了周燕,“周燕,我们结婚吧?”
周燕做梦都想着和杨海哲结婚,这下杨海哲却主动提起了结婚,她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她笑了,她深深的再一次吻了杨海哲的面颊,“什么时候?”
“马上!”
“明天?”
“好,就明天!”杨海哲看似死了心的说道。
“不变了?”
“不变!”可以看出,杨海哲的眼角流泪了。
周燕是一个敢做敢干的女孩,从高中毕业后四年的时间里,她在社会上早已混成了一个八面玲珑的油条,她有一种性格是一般人不具备的,那就是只要她想得到的,她就一定要得到。周燕和李雯不一样,李雯也有很强的个性,但是李雯的个性是弱里带钢的那种,遇到了对自己不顺的事,大多的时候挨到最后,只会选择逃避。当然,周燕说的话,杨海哲再一次相信了。
周燕松开杨海哲的手,她后退了几步,“明天,上午婚宴地点在亥州城新鸳鸯酒店。你能通知你的亲人,我通知我的亲人,结婚。明天早点我开车来接你。一切费用我来出。”说完周燕走出屋门,她拉上坐在外面和杨青山正在聊天的周书和,“爸,回家!”
“闺女,怎么说走就走,咋回事?”周书和被女儿周燕拽上了车,然后消失在布满油菜花的田间公路上。
杨青山弄不懂年轻人的心思,他手里拿着烟,走到儿子杨海哲面前,“儿子,你这是咋了,咋哭了。”说着杨青山抬起他粘满污渍的衣袖,为杨海哲拭去了滴落的泪。
这时杨海哲的母亲黄玉萍和妹妹杨海丽也从菜地里回到了家,看见杨海哲那伤痛的表情,杨海丽早猜到了哥哥杨海哲肯定是为了周燕和李雯的事,才伤心落泪。“哥,今天中午,咱妈说她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茶花面。别哭了,你可是我哥,咱们全家人都指望着你呢。”杨海丽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菜篮子。菜篮子里放的是她和母亲黄玉萍从菜地里弄回来的菜。
杨海哲擦了一下眼睛,“爸,妈,你们去通知咱们的亲戚吧,明天上午十二点整,亥州城鸳鸯酒店,我要结婚!让亲戚们准时到场。”
这话一出,把杨青山和黄玉萍可急坏了,为什么呢?因为杨青山辛苦了一辈子,家里住的是只能勉强栖身的几间破瓦房,要是儿子结婚了,让新娘子住哪?这是一个很头疼的难题。“这这咋办?哲娃,你脑子一热,怎么说结婚就结婚?咱家这样,你让人家闺女住哪?我还没问呢,你究竟是和谁结婚呀?急成这样子。”杨青山狠狠地抽了一口烟。
“对呀?哲娃,你这是跟谁结婚这么急,结婚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一辈子的事,你考虑考虑再说。啊?”黄玉萍皱着眉头望着儿子杨海哲。
杨海丽知道哥哥的心思,她拉了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哥,咱爸妈说的对,结婚是件大事,你怎么可能说结就结婚?和周燕吗?”
“是!我决定了。爸妈,你们下午去通知亲戚们吧。亥州城鸳鸯酒店,中午十二点准时入席,我和周燕结婚!”杨海哲有些气喘地说着,看得出来,他的心仍然在为李雯的背叛心有余伤。
杨青山夫妇看到了儿子已经说得这么铁,自然就不再下问了,只是他们还没有问道有关结婚比较现实的问题,“哲娃,我们当父母的嘴多,咱家哪里的房子给你们结婚,还是置办酒席和彩礼的钱?结婚的事,缓缓吧?”
“都是周燕准备,你们不用操心了。”杨海哲说着仰着脸看了看自己这个残旧的家,也许他在这个地方从小长到大,所以才感受不到这个家的破败,他叹了一口气。
杨青山和黄玉萍夫妇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更急了,“儿子,哪有这样的道理,咱们娶人家的闺女,哪有人家闺女出钱的道理?”杨青山低着头来回渡着步。
“儿子,不会是给周燕的爸做上门女婿吧?我和你爸可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可得想好了,啊?”黄玉萍拍了拍儿子杨海哲的肩膀。
杨海丽看着母亲黄玉萍对哥哥杨海哲说的话,她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妈,你这是害怕周燕把我哥娶到她家去呀?人家周燕还有一个哥哥呢?”
“还有一个哥哥?你是咋知道的?”
“上次她来咱家,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告诉我的。”杨海丽笑着说道。
杨青山与黄玉萍夫妇相互望了一眼,总算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好,我和你妈下午就去通知咱们的亲戚们。”杨青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此时的杨海哲走出屋外,望了望当午的日头,然后向走出了家门,因为他怀念一个地方,他想去那个地方,去对那个地方说一声告别。
“哲娃,要吃饭了,你去哪?”黄玉萍喊道。但是杨海哲没有理会母亲的声音,还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杨青山拉着妻子黄玉萍的胳膊,“回来吧,由他去吧,孩子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好一点。”
李雯在听了周燕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以后,知道自己对不住杨海哲。于是她就转身跑了出去,但是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地方,只有那个地方在四年过后,还是老样子,而其它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变得回不到从前,更分不清原来的面目,那就是村后的那片很深很大的杨树林。只有坐在杨树林深处的那个高坡上,她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杨海哲要去的那个地方同样也是那片很深很大的杨树林,只有在他和李雯一起坐过的高坡上,他才能让自己回到四年前的样子。他很叹惜,叹惜这尘世中的一切变迁的太快,包括曾经发过的誓也在一点点的,变化成了狗屁,一点点一点点的随风飘走。当杨海哲走到地方的时候,他呆住了,因为他看见李雯披头散发的站在那块高坡的断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