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海孝廉选举拉开大幕的时候,多方会谈的代表也齐聚这个城市,石达开派出的是首席军师张遂谋,李秀成派来的是慕王谭绍光,李鸿章淮军的代表是资深幕僚王凯泰,曾国藩方面派来的是老熟人赵烈文,此外骆秉章、郭嵩焘、李世贤、杨辅清也都有派人来。
天京方面,干王洪仁亲自来到上海,他在各方势力中地位最高,但或许也是说话最没有用的代表,因为洪秀全对这个所谓的多方会谈非常,甚至大发雷霆,他认为自己是天王,是天父的儿子,是这个天下当然的主人,也不可能接受的那一套。
各方代表济济一堂,这样的场景绝对罕见,众人有基本上分成三派的势力,湘淮自然是一系,洪仁为一派,其它张遂谋、谭绍光等人又是一派,天京与诸王之间离心离德的程度可见一斑。
“曾国藩和李鸿章果然是官场上滚大的,不仅他们的代表来了,湖南、湖北巡抚、四川总督的代表都来了,光从代表数上来看就有五个人,俨然是第一大势力,”正式的会谈开始以前,叶枫笑着和王韬等人说道。
冯桂芬忙着孔教的事情,多方会谈就成为内务大臣谭钟麟领衔,他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事实上,湘淮派系团结得也比较紧密,相互之间关系最微妙的反而是太平军方面,不说石达开和天京的矛盾,就是李秀成、李世贤和杨辅清也有分离的倾向,对天京处处防备,相互之间也谈不上步调一致,或者共同的纲领。”
“当然,我与他们又不同,各省是完全一个整体。”
王韬点了点头:“太平军能在会谈中发挥的作用相当有限。也就是李秀成和总督大人见过面,谭绍光这次想必还是会坚持上次会谈所确定的事项,至于其他诸王,最多跟着李秀成走,至于洪仁恐怕只能代表他自己。**
“如果李世贤和杨辅清都跟着李秀成做。那么也是很好的事情,不过李世贤做的可能性更大,杨辅清毕竟距离天京更近些,恐怕不会轻举妄动,”叶枫苦笑着说道,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最可能成为障碍地却不是清朝,反而是洪秀全这个造反者,不过此人早已经成了神棍。
“不错,洪秀全不敢随便动李秀成,毕竟苏福的实力本就强大。何况后面还有的,不过杨辅清则不同,杨辅清的实力相对弱小,洪秀全不介意用他来杀鸡儆猴,”谭钟麟对权谋也有自己的心得,在很多方面都逐渐显露出不下于王运地才华,就连叶枫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传统的文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只要能转变观念,出将入相绝对不是戏言。
叶枫点了点头:“太平军那里。还是希望他们能保持团结,至少是不会内部起火的局面,要保持对湘淮的压力,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不管是战场上,还是谈判桌上。主要的对手还是湘淮,曾国藩和李鸿章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手中权柄的。”
“赵烈文曾经说起过的孝廉选举,他说曾国藩有意在湖南推行类似的模式,不过选举地范围被局限在生员以及地方士绅,选举出来的孝廉也只具有议政权。而不具备决策权,这想来也是湘淮在政治上的想法之一,”谭钟麟道。
叶枫笑了笑:“这样也好,至少也是一种进步,不过同样是孝廉议政,具体内容不同,差矣也会很大。只有议政权的话甚至可能不如言官,这方面咱们还是要争取一下。湘淮想要的不过是读书人治国,和洪秀全想当天王不同,这还是可以谈的。”
“大人说得是,按照我们事先制定的原则,制度方面求同存异,关键是民主议政、参政的架构要搭建好,然后民主的程度可以慢慢来,总之是先消灭个人集权。湘淮对少数人的民主还是比较接受地,只是在具体形式上异变较多,”谭钟麟道。
“只是有一点各方都是很难让步的,那就是各自的地盘,现在石达开在四川、石镇吉在湖南、李世贤在湖北、杨辅清、陈玉成和李秀成在安徽,都和湘军淮军形成犬牙交错的战线,湘淮想要太平军彻底退出江北以及湖南、湖北,但是太平军各方必然不肯,甚至可能在停火日期到来之前,抢占更多地盘,以在谈判桌上占据主动。”
叶枫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能有资格派出代表的,在这个时代都不是简单地人物,要想让他们坦诚地来做某件事,恐怕也不大可能。
“多方联盟是最终的目标,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算了,最低目标是发表一个反清的声明,但是要注意避免分裂,我们要的是整个,甚至更多,而不仅仅是割据,”叶枫道。
“至于地盘的划分,李世贤占领武昌,天京那边就不去管他,李鸿章想和洪秀全打就打吧,真要是打掉了,倒是帮了很多人地忙,”叶枫笑了笑,谈判桌上都是斤斤计较的,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在会商前确定了这次谈判的基本原则,其他各方代表也没闲着,让叶枫惊讶的是,湘淮系的代表相互之间接触并不多,反而是频频拜访太平军的几位代表,以及地官吏、学者和士绅。
“赵烈文没按好心,”远在徐州地王运给叶枫发来了电报,这位精通权谋的幕僚一针见血地指出赵烈文等人地目的,那就是从内部寻找同盟者。
如果说要论及权谋,无论是还是太平军,都不可能是聚集了一批汉族精华人士的湘淮相比,在原来的历史上,湘淮出了无数封疆,无一不是卓尔不凡之辈。
叶枫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一会,心中对赵烈文等人的行为极其不满,都什么时候,还是只知道搞内部斗争,于是在开会前约见了赵烈文。
“虽然会谈尚未开始,盟约也未达成,不过听说赵先生已经开始履行参政议政的权利,看来是心向我啊,”叶枫笑着说道。
赵烈文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是些故友,有很多年未见了,叙旧而已。”
“赵先生,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叶枫呵呵笑道:“讲究的是制衡和民主,其实选举这件事最好的状态是两到三个派别轮流执政,当然这个轮流轮到谁,是选举决定的,所以赵先生愿意参与这件事,我是欢迎不尽,只盼先生能早日加入籍,这样就能参与投票与选举了。”
赵烈文见叶枫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苦笑道:“赵某才疏学浅,近日在所见,实在是平生未曾遇过,也不得不说,大人的方法很好,或许能弥合我几千年来治乱循环的痼疾。”
“赵先生以为,这个孝廉选举有这样的作用?”叶枫笑了笑问道。
赵烈文摇了摇头:“选举只是一个方面,可舆情、孔教、教化也是缺一不可。”
叶枫眼睛一亮,人杰确实是人杰,有些事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关窍:“那先生以为,我这番做法,是否可以推广到全国?”
赵烈文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一会,才道:“赵某与这些还欠缺许多了解,行与不行,最好还是看事实。”
“先生果然妙语,”叶枫笑了笑,知道赵烈文不会透露更多东西。不过他也将自己的善意发送了出去,那就是关于几派轮流执政的问题。
这在赵烈文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中国传统中,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极其残酷的,必须要你死我亡,哪有轮流执政这么儿戏的,这样还能保持稳定的证据,也几乎不可能。
“那么孔教呢?先生以为能推行否?”叶枫问道。
赵烈文听到是这个问题,笑着点了点头:“大人明鉴,凡我读书人皆是孔门中人,不过大人以宗教为皮,似乎有辱斯文啊!”
赵烈文知道叶枫不会以言罪人,也不怕这样的话惹叶枫生气,当然叶枫也不会和他生气:“本督也只是认为,儒家对于读书人的影响自然是深入骨髓的,但是中国的老百姓却容易被一些宗教所煽动,以前有白莲教,现在有拜上帝教,往往一呼百应,从者如云,这实在是缺少一种基本信仰的缘故。”
“信仰?”赵烈文皱了皱眉头。
叶枫点了点头:“是的,信仰,老百姓造反固然是因为活不下去,可宗教的煽动性也不可忽视,我想孔教可以填补这个空白,让每个人都可以依着坚定的信仰团结在一起,共同实现的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