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生,听说你是华夏大学这一期特训班的优等生,对于上海乃至四省新政有何看法?”叶枫看着对面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就是颜永京推荐的原琼州府学训导丁日昌,在广东旧官改造运动中表现突出,加上叶枫对此人的印象,被特地提调上海,打算用他来接替唐廷枢的上海市长一职。
丁日昌对此事也有所了解,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拱手说道:“对于新政,丁某仍在学习思考中,窃以为,上海作为通商口岸,是连接内地与欧美的重要桥梁,因而洋务显得特别重要,然则洋务虽为我华夏复兴必经之路,但民生教化始终为根本,总督大人设招商局以筹办洋务,市政厅以施行民生教化,此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叶枫点了点头,在新学的推广中,华夏意识和文化传统也一直是他所强调的,他不希望中国为了近代化,割裂自己的文化,造成隔断。
经济落后可以追赶,文化一旦消亡,那就很难恢复,所以他一直提倡所谓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丁日昌的回答,显然让他很满意。
“说的不错,这次总督府考虑由你来担任上海市政厅长官,也就是市长,市政厅下面也设招商局,原来的招商局将提升为商务部,暂时还在上海这边办公,希望你们能配合好,将上海建成远东地区的国际xìng大都市,这对于华夏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
叶枫谈了谈上海未来,又说到对丁日昌的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市政厅的工作重心在于民生教化,但民生教化和洋务并不是对立的,当然我也不赞成洋务这个说法,更正确地来说应该是工业化,工业化的核心呢就是技术。而技术显然和教化有很紧密的联系。古人也说仓廪实而知礼仪,可见经济条件也是施行教化地基础,只要条件好了。就有更多孩子能够读书不是?”
“至于民生就更不用说了,工业发展,提供就业的机会便多,生产的东西多,报酬也更高,人们的生活水平自然会得到提升,人人有饭吃,有衣穿,靠太平军那样破坏是不行。靠老办法也是不行的,还是得看工业化,生产更多的衣服,种植更多的庄稼,禹生觉得是不是这样?”
丁日昌点了点头:“听说华夏大学的教材都是总督大人亲自参与编订的,今日闻听这席话,胜读十年书。s方才相信确实如此。”
叶枫笑了笑:“当然了,我说地这些都是大的方面,主要是怕你对新政有所误解,现在看来,这些担心是多余的,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下官一定尽力而为,”丁日昌再次站起来,拱手说道:“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暂且还有很多人不理解新政,而新政的推行也确实会损及一些人的利益。特别是初期,但下官知道,非洋务……不,非工业无以复兴我华夏,时移世易,我辈读书人当以华夏复兴为己任,而非抱残守缺。”
“好,知我者禹生也,”叶枫忍不住击节赞叹,他没想到丁日昌想得这般透彻。看来中国地读书人中,向来不缺少有大xiōng襟、大眼光者。
“禹生,既然如此,那我也和你说个实话,新政对你对我。都是个新事物。虽然我有国外的经历,看得多知道的也多些。但是在中国推行,会遇上怎样的问题,很难预料。既然你来担任上海市的市长,那么以后有任何事,你都可以直接找我,咱们啊,就一起努力,来建设新的华夏。”叶枫抓住丁日昌的手臂,动情地说道,他的这番表现很丁日昌很吃惊,也很动容。
“大人,为华夏复兴,下官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丁日昌慨然道。
丁日昌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出sè的洋务官员,对于留美学童、近代海防、台湾开发、修建铁路等方面均有所涉及,虽然这个时候他还不是后来的中兴名臣,但作为广东人,往日便留心西方信息,又经过华夏大学地学习,已然成为一位具备新思维,又有着强烈民族意识的新派官员。
与他相比,唐廷枢就更接近商人,负责招商工作倒也是游刃有余,虽然不再兼任上海市长,但成为新的商务部部长,与徐荣村、容闳、黄胜等成为总督府内阁中仅次于王韬的第二等级官员,唐廷枢的工作热情更加高涨。
招商工作有序进行,叶枫又在上海接见了一位从杭州来的商人,他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胡雪岩。
不过此时的胡雪岩刚刚从一名钱庄的伙计变成老板,在接手原来老板手中的钱庄以后,胡雪岩所做地第一件事就是向华夏新军捐款,以支持新军进攻上海。
在新军占领上海,开始新一轮招商建设时,胡雪岩又积极参与,叶枫在上海看到他的名字,突然想到一件很早便想做,却没有条件做的事,便让人将胡雪岩请了过来。
“雪岩对新政建设的贡献很大,对于总督府现在推行的政策,可有什么具体地想法?”叶枫微笑着问道,他这次只见胡雪岩一个人,让这个在商海中打滚多年,已经快四十岁地商人受宠若惊。
“这个……这个是在下应该做的,”胡雪岩擦了擦额头地汗水,叶枫和蔼的态度和过份的年轻让他渐渐放松下来:“雪岩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说话,只是打心眼里觉得大人的新政是好的。”雪岩,你不用紧张,慢慢说,”叶枫招呼着胡雪岩,感觉还有些奇怪,如果是放在上辈子,那他还是胡雪岩的崇拜者,而到了现在,胡雪岩却觉得他这个四省总督高高在上,有些攀附不起了。
“有句古话说的好,世事dòng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有条件自然应该多看书,多学习,但没读过书的,一样也能成大事,也能明白事理,总比那些把书读死了的腐儒好啊,”叶枫笑着道:“雪岩啊,你知道我最头疼的是什么?就是那些学究拿着书籍跟我说什么祖宗成法不可变,连与时俱进都不知道,你说他们读的书再多有什么用?”
见叶枫说得亲近风趣,胡雪岩也笑了笑:“大人说的是,在那些腐儒眼中,我们商人都是低贱好利的,只有他们才知道民族大义,其实我们商人接触的人和事多,也知道天下太平了,国家强大了,百姓富裕了,大家都讲诚信了,这生意才好做。”
“商人好利嘛,这也不是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又不是?”叶枫笑了笑,觉得和胡雪岩说话很畅快,也就放开了说:“你刚才说的不错,我在国外生活多年,有些事更加清楚,国家弱,商人和外国人做生意,发生纠纷都没法说理去。”
“是啊,就在咱中国的领土上,外国人打了我们中国人,都没法告官,”胡雪岩说到这些事,微微有些jī动。
叶枫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胡雪岩还是有些民族意识的,当然他首先还是一个商人:“雪岩,你是经营钱庄的,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阜康钱庄以诚信为本,倒也得到业内的认可,”胡雪岩笑了笑:“只是成立不久,客户还不是很了解。”
叶枫微笑着点了点头,胡雪岩是别人手中继承的一个小钱庄,然后开了阜康钱庄,规模不大,当然也不会当着叶枫的面承认,还想着要争取总督府的生意。
“我听说上海这边的jiāo易都喜欢用汇票和庄票代替银子,但是汇票和庄票凭籍的是钱庄的信用,钱庄有大小,会不会有些不太方便?”
胡雪岩见叶枫问道具体的问题,连忙认真地回答道:“这也已经是行业里的惯例了,毕竟大宗jiāo易使用银钱比较麻烦,一般来说,本地使用钱庄开出的庄票,钱庄见票给付,或者到期给付,钱庄信用好,卖方都会接受,很便利,而钱庄也会根据买方的情况开庄票,这种情况在与洋人jiāo易中最常见,毕竟他们不如钱庄这般了解本地商人的情况。”
“汇票主要用在异地jiāo易中,大致的情况也差不多,比如杭州的钱庄向商人开出由上海钱庄兑付的汇票,他们凭这个汇票就可以和上海的外商jiāo易,jiāo易发生后,钱庄之间再进行银钱的划拨。”
叶枫点了点头,胡雪岩说的庄票和汇票就相当于后世的支票,钱庄票据的存在大大方便了商业贸易,但是票据的支付依赖于钱庄的信用,而上海大大小小好几十家钱庄规模不一,无形中放大了jiāo易的风险,叶枫清楚地记得,历史上的胡雪岩便是在这上面栽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