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疴 12

作者 : 烟雨阑亭

夜已经很深了,深的像是跌入了一个黑暗的无底深渊,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响,但是,秦坤那时深时浅,时远时近的音容笑貌却在浓郁而深重的夜色里不停的翻滚着,弥散着,搅扰的文丽无法安寐。

于是,与秦坤的有关的回想,如冬日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覆盖在苍茫的夜色里,也沉积在文丽缱绻的忧思里。

习惯,是积久才能养成的一种生活方式,习惯,也是一种一旦养成不容易改变的生活方式。

这么多年,秦坤似乎习惯了把家当做旅馆,来去自由的这种生活方式。而,文丽也习惯了秦坤经常晚归或者偶尔不归的日子,习惯了那种如月色般凄寂的孤独和寂寞。

只是,在很多个孤独而寂寞的夜晚,文丽都会坐在电脑前,用双手不停的去敲打着键盘,用那些苍白而凌乱的文字,在一种近似绝望的心绪中释放自己内心长久以来一直积蓄着的一种烦闷和抑郁。

记忆,是一种想忘记而无法忘却的东西,某些记忆如同是用颜料纹在皮肤上的刺青一样,也会深深的镌刻在人的脑海里。

而,回忆,有些时候又像是在对某些记忆作不能进行麻醉处理的手术一样,不得不采取硬生生的抽取和剥离的方式,让人觉得惨不忍睹,痛不欲生。只是手术之后可以进行止血,缝合,包扎等一系列医用措施,但是,对记忆的抽取和剥离,则是一种残忍,无法遮掩,也无法做后期处理的手术,这种手术会让心灵变得千疮百孔,继而顷刻间鲜血淋漓。

秦坤和李晓燕之间的纷纷扰扰和纠葛缠绕,一直到李晓燕的老公从老家找了过来才结束。

原来,李晓燕离婚之后和现在的这个男人结了婚,但是这个男人对李晓燕带过去的孩子并不好,后来,李晓燕得知以前的丈夫到了这个地方,于是李晓燕就一个人带着孩子从四川来这里投奔她以前的丈夫,可是,谁知她以前的丈夫身边已经又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于是,李晓燕就带着孩子在这里开了一家理发店维持生计。后来,李晓燕的老公知道了她的去向,就找到了这里,把李晓燕和孩子带回了四川老家。

那时,秦坤和文丽的孩子秦瑞出生也已经有几个月了。有了孩子,生活忽然变得繁琐和忙乱起来,日子也变得冗长和缓慢起来。

白天,文丽要上班,孩子就由一个河南阿姨照看,阿姨姓翟,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五十八岁的女人。

翟阿姨的丈夫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就过世了,留有两个女儿,现在都已经成家了,一个在河南老家,另一个嫁到了这里。

四年前,翟阿姨的女儿生了孩子没有人照看,就把翟阿姨接到家里帮着照管才出生不久的孩子,起初,女儿女婿对翟阿姨还可以,可是后来,孩子上了幼儿园,家里没有太多的事情了,只是洗衣,做饭,接送孩子,翟阿姨似乎就成了家里的闲人了,时间长一点,女儿就开始抱怨家里的米面吃的快了,家里的饭菜做多了,家里的煤炭用完了。女婿也开始有意无意的说家里现在太拥挤了,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凌乱了。

翟阿姨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可是有苦只能自己往肚子了咽。自己从年轻时候就一直守寡到现在,不就是为了两个闺女吗?可是,人老了,现在连闺女也开始嫌弃自己了。于是,她决意出去找点事情自己做,自己养活自己,后来经朋友介绍来了文丽的家。

翟阿姨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虽然菜炒得不好,但是面食却做的很好,特别擅长做烩面,饺子,包子等,也很会烙饼,烙的饼子无论厚薄,都香脆可口。她照顾孩子也很尽心,喂饭,喂水,洗尿布,每样都干得利利索索的。

翟阿姨来的时候,当时说好孩子白天翟阿姨带,晚上由文丽自己带。但是后来翟阿姨晚上经常会把孩子抱到自己的身边,哄孩子入睡,半夜也会主动起来给孩子喂女乃粉,换尿布。她总是说文丽瘦瘦弱弱的,白天工作一定辛苦了,晚上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文丽从内心很感激翟阿姨,所以,每到月末给翟阿姨发工资的时候,文丽总是会多给翟阿姨三五块钱,有些时候文丽还会把一些不穿的旧衣物拿出来,翟阿姨会仔细的剪好,洗好,浆好,一层层的粘好,最后做成鞋垫,再用各色彩线绣出各种简单的图案,有花朵,有动物,做好之后,女儿,女婿,孙女,秦坤,文丽还有翟阿姨每人都会有一双,垫在鞋子里真的很舒服。

那时,文丽家住的是一套平房,外面有一个还算宽敞的院子,院子里修有一间厨房,就餐也就在厨房里。院子其他的空地则堆放着一些杂物。里面则是一套面积为四十多平米的房屋,房屋被一堵火墙分割成里外两间,外间面积很小,只够紧紧巴巴的安放一张木质的大床和一个婴幼儿专用的小床,大床当然是为秦坤和文丽所用,小床则是放置秦瑞的地方。里间靠火墙的位置放着翟阿姨睡的一张单人床,其他的地方则摆放着一套组合家具,沙发和电视等。里间和外间的通道处,夏天通常什么东西都不放,但是到了冬天,则会安放一个小的铁皮火炉,用于整间房屋的冬季取暖和一日三餐做饭所需。

那时,秦瑞体质不好,不是经常感冒发烧,就是经常拉肚子,尽管有翟阿姨的照料,但是由于文丽的体质也不好,所以,一边要工作一边要照顾孩子的文丽还是被折磨的心神俱疲,憔悴不堪。而秦坤,则还是沉浸在先前的那种单身生活状态之中,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记得,有一次晚上深夜时分,秦坤从外面回来,那时,翟阿姨带着秦瑞已经睡了,忙碌了一天,疲惫不堪的文丽因为有些感冒吃了药也已经沉沉的睡去。

正在睡梦中的文丽忽然感觉有个沉重的东西压了过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让自己喘不过气了,接着又有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推,秦坤却紧紧的抱住了她。

因为隔墙的那边住着翟阿姨,所以,文丽不敢出声,只能用力的挣扎着。其实,文丽一直对床弟之事有着本能的反感和抗拒,特别是在文丽怀孕期间,秦坤的所作所为一直让文丽耿耿于怀,无法释然。后来,每次和秦坤在一起,都是勉勉强强的在尽着一个妻子的义务。

而现在,这么晚了,文丽的脑子一片混沌,而喝了酒的秦坤则像一个野兽一样,不顾文丽身体的不适和心理的抗拒,不停的纠缠着。秦坤越是纠缠不休,文丽就越是心烦意乱。

最后,忍无可忍的文丽奋力把秦坤推开,她指了指隔墙,让秦坤不要再闹了,不要把翟阿姨和孩子吵醒了。可是那晚秦坤像着了魔一样,又扑了过来,文丽再次把他推开,然后把一个枕头挪到了床的另一头,自己重新躺下。

秦坤还是跟了过来,他紧紧的抱住文丽,压在了文丽的身上,文丽顿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她气恼的把秦坤一推,然后小声嘟囔道“你烦不烦啊?”

忽然,“啪”的一声,文丽的脸上被重重的挨了一巴掌,随即,秦坤穿好衣服摔门从家里冲了出去。

文丽捧着发烧的脸庞,呆呆的躺在床上,此刻,这间小小的房屋,像是一个黑色的地狱,弥漫着浓浓的晦暗,流泻着深深的哀怨。而这张床,文丽则希望它就是一艘小船,能够承载着自己,带着自己这颗破碎的心灵,任其漂流,任其漂流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将自己永远的埋葬在那里,埋葬在一片荒芜之中,埋葬在无垠的天地之间,不再经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

挂在门上的小铃铛响了一下,门帘被掀开,翟阿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她走到文丽的床边,把被子给文丽轻轻的盖好,在文丽的床前默默的坐了几分钟,然后叹了口气,又轻轻的走了出去。

无声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奔涌而下,一汪一汪的流淌着,无声的啜泣,像窗外密密麻麻的繁星一样,一层一层的跌落着,在这样的暗夜里,从凌晨三点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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